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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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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做加濑绘真快死了?!
这一点在萩原研二冲到走廊上后得到了答案。
位于120房不远处的过道上布满了血迹。不规则的血手印涂抹在墙壁上、像是有人曾扶着墙走了几步,地板上蜿蜒流淌着滴滴答答的红色血液,像是一条小溪一般铺满了萩原研二的整个视野。
有一名女性靠在墙边,她的手里握着一把匕首,这把算不上有多锋利的小刀被她捅入了自己坚硬的头骨中,已经破开了一块口子,隐隐约约能够看见里面粉白的大脑。而她周围散落着硬生生削下来的一块又一块带着黑色长发的皮肉,证实着这个女人下手是多么地果断而疯狂。
而即使如此痛苦,她居然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就像是有人夺走了她的舌头,让她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徒劳的古怪喉音。
这个女人显然就是加濑绘真。
“!”
萩原研二连忙跑了过去,然而越是接近,萩原研二就越明白一件事情:加濑绘真确实快死了。
女人的伤势过于严重,那把匕首精准地插入了粉白的脑花中,碎裂的骨头和血沫到处都是,别说等待救援了,萩原研二甚至不敢触碰她,因为她双手正死死地握着那把即将要杀死自己的匕首,力气大到连指尖都在发白。
她在看到萩原研二的时候眼睛亮了一瞬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萩原研二此时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那种轻松快意的表情,他垂下眼半跪在加濑绘真的面前,低声说道:“加濑小姐,你说,我在听着。”
加濑绘真的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气声,在萩原研二接近后吐出了干瘪的几个音符:“……我……杀了……”
“什么?”
“……我杀了……堺和真……”
萩原研二睁大了眼睛。
她说什么?她杀了堺和真?
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加濑绘真就像是忽然被解开了某种限制一般大笑了起来。
“我杀了堺和真……我杀了堺和真……我杀了堺和真我杀了堺和真我杀了堺和真!!!哈哈哈哈哈!!”
她猖狂而尖锐的笑声回荡在走廊了,在这个注定不寻常的夜晚里惊醒了客房里的所有人。
第一个从房间里出来的是明显被吵醒的安西亮太,他揉着脑袋怨念地探出来头:“什么声音啊,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这么大声——卧槽!”
安西亮太猛地往后撤了一步,后脑勺狠狠地嗑在了门板上,但是此时他也顾不得说疼不疼的问题了,男人被眼前的场景吓得魂飞魄散,抖着腿跌落在门前,颤抖着指着剥开了自己大脑的加濑绘真说不出话来。
而被指着的加濑绘真宛若癫狂一般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又像是一副某种精神病人犯病了的模样。她的眼睛张大到了极限,仿佛下一秒眼珠子就要从她的眼眶里撕裂出来了一般,加濑绘真握着匕首的手疯狂地搅动起来,无数白的红的粘稠的残渣混杂着浑浊的血液飞溅出来,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她痉挛着抽搐着濒死挣扎着,就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金鱼一般绝望。
有一双滚烫的手捂住了萩原研二的眼睛。
“别看。”
北岛千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加濑小姐死亡的场面不太漂亮,看完会做噩梦的。”他这样说道。
北岛千辉的声音因为生病稍微有些沙哑,但是他的语气还是那么的温和,他评价着加濑绘真死亡的场景,就像是在评价着什么不值钱的生物一般冷漠。
萩原研二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是你做的吗?”他问。
“你是指什么?”他轻笑道,“萩原,加濑绘真拿着匕首自杀了,这不是很显然易见的事情吗?”
萩原研二把捂着自己双眼的手拿下来,然后转身注视着身后的男人。
高烧带来的病态让北岛千辉琥看上去有些虚弱,他琥珀色的眼瞳在失去了镜片后显得格外温暖,可是萩原研二知道这些不过都是错觉。北岛千辉的温柔不过是一层假面,这个看上去温和柔软的男人实际上比谁都冷漠,他的嘴里永远不知道说着是真还是假的谎言谬论,像是隔着一层雾一般让人琢磨不清。
萩原研二在看着北岛千辉的同时,北岛千辉也在看着他。
他看见了萩原研二紫色眼瞳中的冷意。
像是大海一般冰冷地朝他呼啸而来,然而那些冷意中又带着一丝炽热,那是愤怒、是不解、是沸腾的火焰,于是冰冷的大海也被这炽烈的目光点燃了,像是烈酒一般蒸发在心跳里,在血与暴风雪交织的黑夜里如星火般燎原。
“别这样看我。”
他轻声说道。
“她不是说了吗,她杀了堺和真。”北岛千辉温柔地垂下眼帘,“加濑绘真畏罪自杀了而已,萩原,你在同情一个杀人犯吗?”
“如果你认为对加濑小姐的死因刨根问底就是同情杀人犯的话,那么是的,我是在同情她。”
萩原研二没想过自己也有能够听起来如此冷冽的时刻。冷下脸来的警官先生脸上不再带着风趣幽默的微笑,而这一点点细节就像是细密的气泡般无声地碎裂开来,变成一颗颗冰雹砸在北岛千辉的感官系统里。
就是这样,萩。
他想。就是这样,不要对他有什么好态度。北岛千辉应该被你们远远地推开,而不是成为你们的朋友。
他是故意的。他有一百种方法温和的解决这件事情,或者说,避开被怀疑这件事。可是如果他必须与他们有接触,那么把谷川春见与北岛千辉分开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北岛千辉在他们的心里与「光明」毫不沾边。
北岛千辉应该是虚伪的、自私的、卑劣的、不值得信任的。
北岛千辉应该是被厌恶的。
“所以北岛先生,你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半长发的警官问道。
北岛千辉看着那双紫色的眼眸有些出神。
他想起萩原研二下葬的那一天的黎明似乎也泛起了这种瑰丽的紫色,而他在往后的日子里爱上了这种有些奇怪的概念,总是喜欢在接近黎明的时候醒来,这样他就可以看着窗外黑色的夜幕在晨光中泛起明亮的色彩,借此悄悄怀念某个永远年轻的友人。
被质问的男人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但是最后他放弃了这种行为,选择面无表情地与26岁的萩原研二对峙。
“我的答案和之前一样,萩原警官。”他说,“加濑绘真畏罪自杀了,就这么简单。”
萩原研二便不再追问了。
两人深知继续这种对话没有任何意义,对视的那几秒中内他们的眼神中暴露出了足够多的信息,让两位先生心知肚明接下来无需再多费任何口舌。
是你做的吗?
是我做的——但是你有证据吗?
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北岛千辉杀了加濑绘真,事实上,无论是被吵醒后第一个走出房门的安西亮太、还是听到加濑绘真供认自己就是杀人凶手宣言后警惕地打开房门的松田阵平,都目睹了加濑绘真自杀的场面。
凌晨四点,没有任何人敢有任何困意。窗外的暴风雪逐渐开始变小,手机信号因天气影响开始变得若有若无,松田阵平试图用微弱的信号联系外界皆以失败告终。好在常年生活在这里的店员们比较熟悉这种天气,纷纷表示雪快停了。
这应该算是这几天唯一的好消息。
然而伴随着好消息而来的,是另一个坏消息。
“砰砰砰——”
松田阵平敲着门。
“植田先生?植田先生在吗?”
屋内的植田浩二没有回应。
说来好笑,植田浩二的房门外现在围着一圈人。
连续死亡的住客让所有人都不敢再单独行动,当然,这种类似羔羊们聚集在一起的举动在北岛千辉看来没有任何作用,假如他是凶手的话,恐怕他会更开心——因为随手一捞就是人质——但是显然,北岛千辉没有反抗权,他只是一个发着烧的、柔弱的病患,被好心的柳井芳香一起打包圈在了羊圈里。
“砰砰砰——”
松田阵平再次敲响了植田浩二的房门。
“植田先生?喂,植田浩二!能听到吗?!”
萩原研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转头看向一旁脸色苍白的柳井芳香询问道:“客房的备用钥匙在哪里?
“在、在大厅柜台,我这就去取!”
“啧,不用了。”松田阵平黑着脸阻止了柳井芳香,下一秒,卷发警官不再试图敲门,而是猛地将门一脚踹开!
被暴力踹开的木门‘轰’地一声砸在墙上,发出了剧烈的声响。而被卷发警官这过于熟练的破门手法惊吓到的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
……完全分不清到底是警察还是恐怖分子呢,小阵平。
若是放在平常,萩原研二说不定还会调侃几句,但是现在他反而要感谢松田阵平稍显暴力的行为,最起码让那些普通市民都往后退了几步,不至于直接看见房间内的场景。
第四名死者,植田浩二。
植田浩二的死亡往这场堪称连续杀人事件的暴雪山庄再度抹上了一层阴影。
摄影师趴在地毯上。他的死相和吉冈朱里死的一样难看,凶手似乎已经完全不准备隐藏自己的行为了,一把已经快要彻底融化的冰刀插在男人的背上,男人背上有多个伤口,看起来不止被捅了一次,大量血液顺着创口流淌在地面上,在受害者的尸体下形成了一片血泊。
而奇怪的是植田浩二的死亡征兆却像是和堺和真一模一样,他瞪大了眼睛,嘴角吐着白沫,死前狼狈地挣扎过,明显是死于毒杀的模样。
介于加濑绘真之前‘畏罪自杀’的行为,到底是谁毒杀了植田浩二也变得很明显。
萩原研二看向茶几上的托盘,那上面放着一些宵夜和茶饮料。按照时间来算,加濑绘真应该是靠着之前来给116号房送被褥的时候,顺道将这盘加满了料的宵夜送给了植田浩二。而很显然,大艺术家觉得自己没有被杀害的危险,非常安心地吃完了这盘将自己送去了三川途的最后一餐。
……既然植田浩二死于中毒,那么往他身上刺这么多刀的动作,则更像是泄愤了。
泄愤,为什么?植田浩二做过什么值得让人泄愤的事情吗?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似乎同时想到了什么,他们愕然地对视了一眼,同时向房门外冲去。
门外,慌张的羔羊们窃窃私语着,似乎是为了这场连续杀人事件而感到不安。
“松田警官?萩原警官?”安西亮太看着冲出来的两名警官慌乱地问道,“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这幅表情……难、难到又发生什么了吗?!”
松田阵平迅速扫过人群,简直不可置信地询问:“森口晴琉和北岛千辉呢?!”
不只是柳井芳香他们被问得愣了一下,安西亮太也被问的愣住了,他转过身指着空地说:“不就在这——卧槽,人呢?!”
不知不觉中,位于羊圈缺口的两只羔羊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