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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春花 ...

  •   转过了年,梨花开了,是个温柔的春天。

      除夕夜里别人一家团圆,曲不问无牵无挂孑然一身,蹭着曹家母子的年夜饭,一桌菜肴,一半是曹语下厨,另一半是曲不问的手艺,比起往年丰盛了一倍。曹母没循着年轻时的食不言寝不语,在桌上还问曲不问,东家好不好相处,工作有没有做好,银钱有没有按时拿到。

      曲不问笑着回她的话,只觉得已有很多年,没这样坐在温暖的炉前,听长辈的关怀。

      大红灯笼挂在门前,冷风呼啸而过,曹母年纪大了易疲乏,早早上了床,曲不问原想和曹语独处一阵,喝些清酒,聊聊人生,厅中为省灯油,光线不大明亮,也算灯下看美人。

      只是他设想得很好,实践起来却有诸般困难,其中最大的困难,便是一错眼,空着的太师椅上就多出来一个红衣的男人。

      曲不问正放软了声音,同曹语商量过了年养一只小犬在院里,看家护院是其次,平日里闲暇时有他作陪,也不算无趣。

      眼见着曹语有些意动,似是要答应下来,刚要开口,子车礼自顾自倒了一杯酒,闲闲开口:“呦,感情不错?”

      曲不问额角一跳,挂着危险的笑容回过头:“请你喝了?”

      子车礼将手中的杯子放到茶几上,歪着头问曲不问:“那我可以喝吗?”

      他眨着眼睛,似乎真的只是询问,但是曲不问从他眼中读出了明晃晃的威胁,两个人根本不平等,谁叫他是东家,但此时开口同意实在也太掉面子,曲不问磨了磨牙,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曹语低着头,偷偷勾了勾唇角,然后提起酒坛,将子车礼喝了一口的杯子斟满:

      “子车兄,请。”

      于是小犬之事被搁在一旁,子车礼同曹语扯天扯地,讲江湖琐事,也讲曲不问做过的糗事,曹语多饮了些酒,撑着脸靠在椅子上,一面听,一面低低地笑,可能是笑得久了,眼睛里朦胧有些水雾,曲不问仔细瞧去,水雾下氤氲出一层星光。

      星光。

      在曲不问的记忆中,曹语的眼中永远带着光芒,便是被父亲训斥,一时心情不好,同曲不问耍些小性子,皱着眉讲些气话,那双眼也十分灵动,永远明耀过天光。

      似乎是最近,他的表情愈加鲜活,也越发像起从前,不知什么时候起,曲不问又能渐渐从中窥见光亮。

      越看越移不开眼。

      子车礼送来一只小犬,浑身雪白只有鼻头一点黑,身姿矫健体态修长,煞是惹人喜爱,起初养在院里,没多久曹母稀罕得紧,成日里抱到屋中逗乐,曲不问见过一次,那狗都上了榻,卧在曹母怀中,正分得半块糕点。

      曹语亲手做的,他自己都没吃上几块。

      也不知那日子车礼究竟听了多久,还要想这么个法子来调侃,曲不问某次去望江楼看账的时候找友人兴师问罪,对方却扔来一封崭新的文书:

      “看看这个。”

      是望江楼的情报生意,要去找线人确认拿消息,时间算不得紧急,内容却似乎有些机密,曲不问熟悉,这是想交给自己。

      以往他私下里替子车礼做过不少这种事,往私里说,这是为知己两肋插刀,往公里说,曲不问算他半个心腹,原是熟悉得紧,只是如今……

      曲不问抬头去看子车礼的眼睛。

      对方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且放心去,这条消息我这不急,你三年五载不回来都没关系,也能保证安全,曹兄初入江湖,你带他去见一见。当然,费用我出。”

      曲不问就明白了,消息都未尝真的存在,子车礼全是为了自己。

      感动自然是很感动,也不愿意拂了他的意,他不能明白的心情,偏偏能为了自己考虑。三年五载自是不可能,看那密报的距离,走走停停半年也够来去,若能带着曹语一起,自然能创造些从前没有的回忆。

      兴师问罪到一半,攻守之势相易,子车礼瞟他一眼:“感谢的话不必讲,曲兄以后可要对我客气些,只要还有一天你的关系,我总不会对他不利。”

      曲不问推开院门,曹语正在空地练剑,他最近的努力颇有成效,一招一式已很是赏心悦目,得空也学了骑马,最低限度,能骑住不掉下去。

      之前定做了方便练功的衣裤,正勾勒出他漂亮的腰身,曲不问不去打扰,曹语看见他进门,动作也没停,使完一整套剑招,停下来等他点评。

      “已经很不错了,只是缺些力道,这也不急于一时。”曲不问叹了口气,又说:“我爹他老人家早该讨你做徒弟,你耍他的剑法,可明显比我合适。”

      “真不知道怎么研究出来的,他的剑法,就适合好看的人。”

      “你自然也是合适的。”曹语道。

      “说什么?”曲不问没听清。

      “没什么,”曹语将剑放下,走进曲不问:“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曲不问其实听清了,只是曹语难得夸他好看,想再听一遍,如今计划落空,也不再提,将子车礼的约请讲给曹语听。

      “即是职责所在,自去便是,何必问我?”

      左右也不是第一次认识,曲不问看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只问:“你只告诉我去不去?”

      “不去。”

      这倒是心里话,曹语手下教着数十孩童,曹母年纪又大了,即便能找人代课照顾,离去半载也颇为不放心。但再拖一阵,要过了赏春花的好时机,曲不问早有预计,转身就求到了曹母那里。

      曹母效率很快,当晚就找了曹语。

      “小语,娘是知道你的。”

      “你打小心思重,有想法,你父亲总是拘着你,娘也劝过,实在是劝不动。他走后那年,你其实是上京去了吧?回来之后就锁了琴。娘虽然不说,但心里都明白,是我和你父亲对不起你。”

      “这些年你一直在这里教书,你要教书,我不拦着你,可是不知你自己能不能注意到,你不开心。娘知道,你学问好,心气傲,不该圈在这里,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如今不问说带你出去走走,也正能散散心,不问是好孩子,娘放心,自小你也喜欢他,打从他回来,你连笑模样都多了。”

      “娘还是姑娘的时候,曾经去过塞外,天高云浅、风吹草低,茫茫一片苍翠之色,只觉烦恼如过眼云烟,可见风景醉人,出游最是能叫人心胸开阔,心情愉悦。”

      “娘年纪大了,只想看你开开心心的,也不用担心我,我身子骨还算硬朗,王家的媳妇也常来看我,再说,还有小雪呢。”

      小雪是那只黑鼻头的小犬,听到曹母叫它,高高兴兴冲过来窝在主人怀里。

      曹语听得红了眼睛,他甚少忤逆母亲,况且话都说到这份上,只好答应了下来。

      子车礼办事妥帖,为他们套了一辆合适的马车,找了位能替曹语代课的先生,又点了两个暗卫去蹲曹家的房檐,只差没亲自驾临同他们二人一起出门。

      于是在好友的鼎力相助下,曲不问和曹语在春暖花开的季节,踏上了旅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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