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森林》青山有信

2、宅院

　　这户宅院，因长久无人居住而落败。

　　本是结婚时盖的新房，主人的父亲和兄弟都在其中出了力，它的主人却把它借给他的外甥养鸡。

　　东西夹壁被拆得无影无踪，长长的网架摆在了里面。毛茸茸、圆滚滚的小黄鸡密密地养在网架上，挨挨挤挤。偶尔掉下来一只到处跑，就会被它的主人抓回去，丢回小黄鸡的池塘。

　　小黄鸡很可爱，然而，它们圆圆的眼睛只能看到这屋子的一隅：这里的夜晚黑暗而阴森，墙上的灯泡是唯一的光。
　　它们在如此逼仄、嘈杂、充满异味的环境里生长，但这是它们不幸的一生中，短暂的幸运。

　　当它们见到天空，见到大地，见到绿杨、道路和人居，它们短暂的生命就会迎来不幸的转折。
　　主人将它们卖给陌生的人，送往死亡，送它们去填满一个个家庭的肚子。
　　然后数着钱，算了盈亏，去买新的小黄鸡。

　　当男主人回乡探亲时，他的姐妹和他的妻女，睡在连门都被拆掉了的小厨房里，只有木架遮挡。

　　很快，养鸡便停止了，但屋子并没有恢复原状。它空空荡荡地敞着怀，寂静的灰尘在其间游逸。

　　后来，一对老夫妇借住在里面。
　　再后来，又或者是别人。

　　时间像是一种溶剂，人和万物作为溶质，在其中渐次溶解。
　　衰老如影随形，无论是人，还是人所造的一切。

　　这间屋子在时间中慢慢变老。

　　一开始，只是围墙没了门，老夫妇用一根长长的木棍当作门。
　　之后，门框旁边的院墙缺了几块，一小片，一大片。
　　最后，剩余的院墙倒塌成了一堆旧砖，堆在厨房的旁边。

　　年年月月，已经长满了蔓草。它们秋芜春生，随着时间高高低低地舞动。

　　院子里的大树上，经常可以找到蝉蜕。
　　一颗一颗，都是时间蜕去的，空空的皮。

　　时至今日，院子里仍然生着楝树和桐树，郁郁葱葱。

作者有话说

　　2023.0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