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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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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宁瑄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是只请了沈美人一人?”
沧海抬头看了看她:“是,娘娘。”
宁瑄敛敛眸子,苦笑一声低下了头。
沈宁琛偷偷看了她一眼,有些为难又露出一丝无奈。
倏然宁瑄莞尔一笑:“既然皇上请你,就快些去吧,可别让皇上久等。”
她浑身分明散发出一种通情达理的气质,沈宁琛也不好耽搁,只能起身告退。
待她一离开,只听“啪”的一声。
沈宁瑄将手中的筷子狠狠砸向面前的碗碟,桌上的瓷碗玉碟被砸的噼里啪啦,有些都碎裂开来。
她心里像浇了一瓢油,怒火忽地燃烧起来:“她是来跟本宫炫耀的吗!”
丝竹被吓了一跳,本能地跪下,连带着屋里的宫人哗啦一下跪了一地,大呼:“娘娘息怒!”
沈宁瑄的眼睛微微发红,面露狰狞:“本宫都已经这么低三下四了,她还想怎样?是要将本宫踩在脚底下吗!”
丝竹声音怯怯地劝道:“娘娘息怒,今日确实是巧合。沈美人一早给皇后晨省完,就是想来探望您也要先拜见了太后,所以提前用过了早膳也是有可能的。”
给皇后和太后请安既耗时间又耗体力,所以人家来不及和沈宁瑄一起用膳也是情有可原。
“至于皇上,那就更与七姑娘不相干了。皇上突然来了兴致请她看戏,七姑娘如何得知?”
话音一落,所有人缄默不语,只有屋外鸟扑扇着翅膀掠过树叶的声音。
半晌,沈宁瑄脸上的怒气消散,狰狞之色褪去,紧抿着嘴唇,带着一股子倔强之色。
丝竹抬眸偷瞟了一眼,继续劝说:“七姑娘一人在这宫里生活了这么久,整日提心吊胆。娘娘身为亲姐姐,是与她最亲近的人,不妨对于她来往几次,七姑娘会懂得。”
沈宁瑄阴沉着脸端起茶杯,丝竹给周围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几人迅速起身收拾起桌上的狼藉。
“她自小什么都比我好,父母长辈下人,谁都把她当成个宝。她什么都有了,却从没想过拉我一把。”
她不禁黯然神伤,明明是亲姐妹,为什么沈宁琛像是九天之上的凤凰,而她却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她应该与我一条心的呀。”沈宁瑄喃喃道。
眼见她盯着窗外的目光又开始涣散,丝竹在心底叹气,沈宁瑄这样的状态这两年没少出现,有时候一发呆就是大半天。
先帝崩逝,太后和瑾慧贵妃又是那副德行,沈宁瑄的日子可谓是生不如死。
如今好不容易沈宁琛进了宫,日子也有了盼头,两姐妹在一起总好过她孤身一人。
丝竹心里这样想着,暗暗决定,以后要往广阳宫跑的勤快些。
太后回宫后的一番手段操作,让后宫暂时平静了几个月。
六月,明媚的阳光带来暑气,空气中没有一丝微风,蝉鸣声从密密麻麻的枝叶间传出,不免让人心生燥热。
秋绥将刚煎好的汤药端给沈宁琛。
沈宁琛扫了一眼:“不是说昨日是最后一帖了吗?”
秋绥撇了撇嘴:“上次送来的确实喝完了,这是早上启明姑姑亲自送来的。”
她阴沉着脸,冷冷道:“倒了去。”
“……”秋绥一脸为难的看着她。
“怎么了?”
秋绥咬了咬唇,额角竟渗出一滴汗水:“这药怪得很,香味浓郁,您前几次叫奴婢倒到花根地下,结果香味久久散不去,还招来了不少小飞虫……”
沈宁琛随即蹙起眉头,太后让她喝的药,她也不是次次都听话地喝下。
一来那药味道特殊,甜腻异常,如今天气越来越热了,她实在喝不下去。
更重要的原因……出在梁晔身上。
太后让她喝药的事,他大概是知道的,是以每次做那事都更加小心,尽量不留下东西。
一开始,她并不在意,可时间久了,难免心里不舒服,梁晔似乎很介意她怀上孩子。
这件事就像一根刺一样,让她越来越难受,最终在一次结束后,梁晔竟然不顾身份,也要亲自帮她把体内的东西清理掉,沈宁琛实在忍不住委屈,第一次朝他发了脾气。
那一夜,她背对着梁晔,泪水滑落到枕头上,洇湿了一小块。
“皇上就这么不愿让妾身怀孕吗?”
“嗯。”梁晔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还不到时候。”
她突然发作,猛地坐起身:“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到时候了!”
梁晔没有回答,依旧用幽深的眼神看着她。
沈宁琛的眼泪流的更猛:“妾身每天做了什么,皇上肯定心知肚明吧,如若您要防着沈家,大可断了妾身和家人的念想……”
一通发泄后,沈宁琛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但骨子里的脾气一上来,那股子倔劲儿又犯了。
她转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梁晔盯着她看了良久,叹了口气,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年纪还小,朕还不想让你受妊娠之苦。”
沈宁琛呆愣住了,许久才回神,眼眶红红的像只小兔子,眼尾还挂着一滴泪。
她攥紧了手中的被子:“只是因为这个吗?”
梁晔敛眸,只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沈宁琛整个人都在他怀里,却是一动不动,此时她的心仿佛沉入海底,眼底噙着一丝暗色。
梁晔见她呆呆地盯着烛火出神,俯身亲了亲她的额角:“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先要养好身子,孩子自然会有的。”
她忽然直起身一瞬不瞬地盯着梁晔,缓缓开口道:“皇上,您真的想让妾身生下皇子吗?”
梁晔理了理她额前的细发,只说了一个字“想”。
一声鸟叫打断了沈宁琛的回忆,见秋绥还捧着药站在那儿。
她好奇问道:“什么小飞虫?有虫子怎么了?”
秋绥跟她解释:“不知是什么飞虫,不像苍蝇也不像蚊子,每次奴婢刚把药倒下去,没一会儿就乌泱泱飞来一群,在那儿花根底下绕来绕去。”
沈宁琛低头皱着眉思索,推测道:“这药里怕是特意加了一味香味浓郁的药材,让人一下就能认出这药。”
这样刁钻的手法,除了她那精明一世的姑母,还有谁能做得出来。
“可不是嘛。”秋绥闷闷地说道:“启明姑姑来送药的时候,看到那花根底挤了一群,顿时冷了脸,明里暗里将奴婢说了一顿,还威胁说,说……”
“说什么?”她眸子轻抬,闪烁着一抹冷冽的寒意。
秋绥咽了一下口水:“说,说再有下一次,就直接禀报太后娘娘,让奴婢自己去慈安宫领罚。”
沈宁琛的脸色没有明显的变化,但仔细看却能发现她颤抖的双唇,搭在腿上的双手,正死死攥着帕子。
她的呼吸声都重了不少,盯着那碗药看了半晌,见那碗上从有热气冒出到什么都没有了,最终还是卸了力气。
她伸手端起瓷碗,仰头一饮而尽。
药汁下肚,一股子甜腻感再次涌上心口,她恶心得紧。
“美人。”落尘在门外小声传话:“慈安宫派人来传话,说瑄嫔娘娘请您去一叙。”
沈宁琛现在如鲠在喉,数不尽的愤恨情绪占据着大脑,神经十分敏感,听到是慈安宫的人,更是有气无处发泄。
“不去!”她近乎吼了出来。
丝竹走近的时候正好听到她这奋力一吼,她在门口停留了一下,依旧保持着恭敬的笑容。
“沈美人息怒,给美人请安。”
沈宁琛看着眼前一脸风轻云淡给自己请安的人,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
“瑄嫔娘娘想请姑娘去玉堂殿坐坐,姐妹之间叙叙话。”
“我不舒服,今儿不去了。”
丝竹深吸一口气,神色未变地说道:“娘娘说,有一件礼物要送给您。”
“什么礼物?”沈宁琛眉头皱的更紧,这不年不节的,好端端的送什么礼,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丝竹的表情带上了一丝神秘:“娘娘说是好东西,姑娘保准用得上。”
说罢,伸手往门外一指,示意沈宁琛起驾。
沈宁琛双目微眯,打量了丝竹良久,又转头看了眼秋绥,还是决定跟着去一趟。
慈安宫玉堂殿。
沈宁瑄刚放下药碗,就听到外面来人通报说沈美人来了。
她勾出一抹温和的笑,不慌不忙地用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起身往门外走去。
沈宁琛刚一踏进正殿,就见她的五姐姐笑容满面地上前来迎她。
“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今日倒是肯赏脸,光临我这玉堂殿了。”
沈宁琛轻笑了一声:“天气热了,身上犯懒不大想出门,姐姐可别打趣我了。”
正说着,宁瑄走到她身边,亲昵地揽着她的手臂,往屋里走。
沈宁琛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这香味十分熟悉,很像是自己刚才喝的药的味道。
她一边跟着瑄嫔往里间走,一边低头在自己衣袖上嗅了嗅,难道是自己身上的药味还没有散去?
沈宁瑄转头就看见她疑惑不解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太后赐的药里特意多加了一味苍术,此药气味浓烈,难以挥发,懂得人一闻便知。
“来,喝点薄荷清茶,顺顺气。”
沈宁瑄贴心给她递上茶盏,仿佛早已清楚她刚喝了药的胃里,一阵翻涌。
沈宁琛看着她熟练地动作,忽然想到,沈宁瑄进宫的原因与她一样,同样是为了沈家的荣耀,必定也会被逼着尽快怀孕生子。
那个时候,她也被逼着喝过这些药吧。
“嗯!”她喝了一口茶,眼前一亮,倒是真的清爽解腻:“姐姐这茶确实解腻,茶味清爽不涩口。”
沈宁瑄盈盈笑道:“你若爱喝,就让秋绥带点回去,每次喝完了那药来上一杯,压一压那股味儿,还是有点用处的。”
此话一出,却见沈宁琛的笑容一僵,目光里透露出一丝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