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78、玉渊破魔

　　“杀了她！”

　　群情激奋的时候，这句话瞬间就引爆了所有人，他们梦寐以求登临天界的机会就这样被毁了。

　　祝霆看着天际那个坠落的身影眼神里透露出疯狂，终于，他终于有机会亲手杀死她。

　　所有加注给泊伏山的屈辱，今日都将由她亲自偿还。

　　祝霆猛然爆发出极其强悍的气势来，和其他强行进入飞升境的仙人不同，他本来就已经摸到了飞升境的边，即便没有天河水，他进入飞升境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玉渊双剑合一，登时扫走一大片纠缠他的仙人，踏着虚空朝着柔川飞去。

　　祝霆却比他更接近柔川。

　　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阻拦柔川补天，他要在柔川补天之后，在她最虚弱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甚至在整个战斗过程中，他也从来没有显露过自己最真实的实力。

　　直到这一刻，本就不及从前的柔川在补天之后，果然没有了反抗的力量。

　　他才露出了自己的目的。

　　他要杀了柔川。

　　为泊伏山那些年里所受的委屈找到发泄的地方。

　　祝霆这一剑似乎牵动了天地之力，带着不可反抗的威压，扑向柔川，无数仙人紧随在他身后，所有的攻击都对准了柔川。

　　玉渊的眼里只剩下了跌落的柔川。

　　她会在他的眼前破碎。

　　不！

　　玉渊的撕心裂肺在他的记忆里，也在此时此刻。

　　他决不允许柔川再一次死在他面前。

　　在这一刻，一直堵在他心上的某种东西破碎了，他感受到天与地的力量，感受到风和水，感受到山与火，感受到天地之间一切的力量，他与它们之间再也没有隔阂。

　　他唤水，水便停，他唤风，风便止。

　　他唤剑，剑便来。

　　天地为之震动，神木剑褪去裹在剑身上万古不变的乌黑之色，散发出令万木逢春的青绿之色来。

　　神木剑，活了。

　　无数飞升境往下掉去，玉渊举起神木剑，轻轻一挥，所有还在半空中的仙人尽数化为虚无。

　　柔川身侧无数断剑中显出一个巨大的金影，双手一合挡住了祝霆的剑。

　　祝霆眼中的疯狂退去，只剩下了满满地不可置信，那影子将他往外一推，自己又回到了那把金色的剑里。

　　玉渊接住了下坠的柔川，将她护在怀里。

　　他终于接住她了。

　　她没有在他眼前碎去。

　　玉渊提着的气一松，身上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于是变成了两个人的坠落。

　　他们和世间所有的剑一起落下。

　　天之高，不可及。

　　玉渊的手臂越抱越紧，一起死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别再让他一个人活着就好。

　　他们离地面越来越近，方圆千里之内，已经没有活口，等他们坠落，他们也会死在这里，回归天地。

　　金色的巨剑又散发出一阵光芒，略有些透明的影子无奈地接住玉渊，没让他们真的摔死在地上。

　　“玉渊。”柔川的声音有些破碎，“她活着，我也活着。”

　　玉渊睁开眼睛，他的背下是大地，他的怀里是柔川，她没死，他也没死。

　　他的心魔其实不是救世，而是柔川死在他的面前，他却无能为力。

　　然后现在，柔川用她自己给了他一个接住她的机会。

　　他接住了。

　　柔川闭上眼睛，玉渊抱着她坐了起来，真实存在的柔川就在他的怀里，他没有失去她。

　　独孤北北从远处赶来，他盯着玉渊怀里的人，有些不敢相认，脸上没有了阴鸷和疯狂，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依恋。

　　她的死，疯了两个人，独孤北北疯在外，他疯在心里。

　　“是她吗？”

　　他没有见过她的模样，她身上的气息也已经完全改变，实力也比不上从前。

　　但如果她是，那么这些都不重要。

　　“是。”玉渊肯定道。

　　这是唯一一个他可以完全没有顾虑的分享这个事实的人，虽然他也不怎么想要分享。

　　“那就好、那就好。”少年脸上挂起大大的笑容，满脸的妖血也没能影响他散发出的喜悦。

　　但他又发现柔川没有醒来，又着急起来：“怎么不醒？可是受伤了？疗伤！我们去疗伤。”

　　“她会好的。”玉渊仍是抱着柔川没有动，“她会好的。”

　　他能感受到柔川身上断裂的骨头正在一点点复合，有些慢，但是它们在自己修复。

　　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玉渊仰头望去，由补天石补好的天空已经看不出塌陷过的痕迹，乌云散去，天空澄明如初。

　　只有破败的大地在诉说着它曾经历的苦楚。

　　玉渊抱着柔川没有动，独孤北北便在一边坐了下来，他身边是一直矗立在原地的金色巨剑，他屈指弹了弹，引起了巨剑的不悦，他道：“你也在啊。”

　　金色巨剑不抖了，任由他靠在自己身上。

　　九荒仙境的仙人们寻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素商上前两步，心里十分悲凉，九荒仙境损失惨重，不知死了多少人。

　　“玉渊仙尊，弟子前来迎仙尊归去。”

　　玉渊又看了看柔川，抱着她凌空而起，当先往九荒仙境而去，落了一地的剑随之而动，铺天盖地地飞往九荒仙境。

　　独孤北北站起来，去拔那金色巨剑，口中嘟囔：“走也不说一声。”金色巨剑竟然真被他拿了起来，他便追着玉渊去了。

　　九荒仙境一如当初，浮竹楼里安安静静的，无人打扰。

　　玉渊将柔川放在竹榻上，在一旁坐了，他要等着她醒来。

　　慢了一步的独孤北北将金色巨剑丢到了浮竹楼之下的深潭里，自己在窗边坐了，一低头就能看到柔川。

　　“喂。”独孤北北道，“那天你怎么不告诉我。”

　　在罗浮山之外，他们遇见的时候，玉渊肯定就已经确认了是她，但是却只告诉他浮山封印被破，却没告诉他，他已经将人带在了身边。

　　玉渊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人在你面前，你却要我告诉你她是谁？”

　　他这话里嘲讽之意太过，独孤北北听得皱起眉头，若非时机不对，待要跟他狠狠打上一架才行。

　　“你怎么认出来的？”独孤北北看着柔川的脸，她没见过这张脸，他见过的师姐，永远都是不可高攀的尊贵。

　　“我见了她，自然而然就知道了。”玉渊道。

　　独孤北北不问了，他这就是在给自己找气受，然后又开始生闷气，师姐回来了却不去找他，见了面也装作不认识他，她不管她的小师弟了吗？等她醒了，一定要好好问问才行。

　　浮竹楼里安静得像是连时间都不在流逝一般，两个坐在柔川身边的人也坐成了雕塑。

　　他们不知道柔川要多久才能醒来，也许又是三百年，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柔川在他们眼前，还活着。

　　只要还活着，那么一切就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柔川没让他们等太久，身上的骨头长好了之后，她就醒了。

　　天空将她震落的时候，震碎了她全身的骨头，不是补天石将她震落，而是天空。

　　在离天界最近的时候，她看到了天界征伐，一个青色的身影手握一柄泛金战戟，低垂的眼眸似乎看了她一眼，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在这一眼的最后，她只感受到了被压迫的无能为力，如果天界没有被封住，那些战争的余威就会落到人间，一如河白战场上的神魔之战一样，会彻底毁掉人间。

　　“你醒了。”玉渊伸出僵硬的手臂，再次将柔川揽入怀中，“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原本打算出声的独孤北北哼了一声，跳进深潭里去了，算了，让他们先你侬我侬完了再说。

　　“疼吗？”玉渊问。

　　柔川略动了动身体，道：“不疼。”

　　“你骗人。”玉渊道，他将手从柔川肩头顺着手臂轻抚下去，“每一块骨头都断开了，断开的时候有多疼，长回来的时候，只会成倍成倍的疼。”

　　他转接了柔川的续骨之痛，却始终难以想象，三百年前，那些碎成一片片的骨血，究竟是怎样长在一起的。

　　柔川想要推开玉渊，但却没能抬起手来。

　　他的爱太沉重。

　　让她也无法不为之动容。

　　“你的境界是怎么回事？”柔川问玉渊，他又从飞升境落回入道境了，从他们认识以来，他已经三次进入飞升境，又三次境界跌落。

　　玉渊道：“一入飞升境，就会被人间排斥。”

　　“飞升境太过强大，和妖魔一样，会给脆弱的人间带来伤害，所以一旦进入飞升境，就会被天界召走，其实并不存在什么问道于天飞升天界。”玉渊道，“这是神留下的规则，不会让太过强大的仙人长久地留存人间。”

　　“我不想走。”玉渊埋在柔川肩头，他知道他应该放开柔川，但是他做不到，他怕他一放手，柔川便又消失不见。

　　柔川消失在人间，他便不愿离开人间。

　　“所以那些飞升境，其实并不能算是飞升境。”柔川又轻轻挣扎了一下，妄图用其他话题吸引玉渊的注意力。

　　玉渊又感受道了柔川的挣扎，逼着自己放开柔川，只牵住了她的手仍旧不肯放开。

　　“嗯。”玉渊道，“只是看起来是飞升境而已，实际上依旧是入道境，他们能感受到实力的提升，也能御空而行，却不能呼风唤雨，真正动用天地力量，是一个处在入道境和飞升境之间的境界。”

　　“而且现在天界已封，飞升境其实也没什么用。”玉渊道。

　　“你的心魔呢？”柔川问，“还在吗？”

　　玉渊脸上带着笑，拉着柔川的手抚向心府的位置，“不在了。”

　　柔川趁机收回了手，“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