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79、故人相见

　　玉渊握住自己空荡荡的手，连心也一起空了。

　　柔川对上他的眼神，莫名地就觉得是自己欺负了他，但事实上她并没有做什么，她只不过就是把自己的手拿回来了而已。

　　她轻咳了一声，道：“既然心魔已破，我想你就该分清楚一件事，你喜欢的是她，不是我。”

　　玉渊皱着眉听她将自己分成两个人，道：“对我来说，你始终都是你。”

　　柔川摇头，“可对我来说不一样，我是我，她是她。”

　　“你可以是你。”玉渊道。

　　“那你喜欢我吗？”柔川不想再跟他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了这个问题。

　　玉渊怔怔地看着柔川，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如果他回答喜欢，那么她会问，是不是因为喜欢从前那个她，所以也喜欢现在这个她？

　　他总说尊重她的选择，但事实上，从他一心一意追着她走的时候，就没有在尊重她的选择。

　　她选择成为一个全新的她，那他就不该再带着从前对她的爱慕去看待她。

　　那如果他喜欢上现在这个她，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背叛了从前那个她？

　　但她和她明明是同一个人。

　　玉渊剥丝抽茧般地将自己一点一点缠住，她觉得柔川是故意的，但是他没法反驳。

　　他就是爱慕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是不是记得从前的事，他都爱慕她。

　　柔川看着玉渊自己为难自己的样子，莫名生了几分喜悦。

　　“给我找身衣服换罢。”柔川好心将他解救出来，虽然本也是她把他引进了死巷里。

　　玉渊这才去看柔川衣服，柔川道：“碎了。”

　　她能从天空推她那一把里活过来，还得感谢这件由天目神兽的鳞片做成的衣服，否则就不是碎掉一身骨头那么简单的事了。

　　玉渊看了看自己，伸向袖子的手顿了顿，有些不情愿地将‘你’称之为‘她’，他道：“我只有她的衣服。”

　　“没事，谁的都可以，能穿就行。”柔川无所谓地说道，玉渊便给她取了一套衣服，柔川抱了衣服，问道：“你为什么会有她的衣服？你们到什么程度了？”

　　玉渊动了动嘴，没说出口，柔川也不是非要知道答案，只是顺口一问罢了，转身去了屏风之后换衣服。

　　玉渊低声说给自己听：“你的衣服自然都在我这里，我们到什么程度了？”他笑了笑，这该问你啊。

　　柔川从屏风之后转回来的时候玉渊也换了一身新的素衣，柔川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眉头微皱：“她的衣服都这么浮夸？”

　　玉渊自动将她话中的‘她’转换成‘我’，回道：“身份使然，自然华丽。”

　　柔川没了话，衣服倒是正合适，她便也没有更多的要求了。

　　玉渊看着她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恍惚又回到了从前，其实她私底下并没有那么高不可攀，对他来说，现在的柔川也并不算陌生，从前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她一向也是这么随性的。

　　只是她肩上担着太多的责任，更多的时候是不能随心所欲的，所以越发显得他们独处时间的珍贵。

　　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这不就是她想要活成的样子吗？随性而起，随心而动，没有了条条框框的束缚，这也是真实的她。

　　独孤北北从深潭里跳出来，甩干一身的水进了浮竹楼，“师姐！”他朝柔川冲来，一如幼时的模样。

　　柔川想也不想就让开了。

　　独孤北北扑了个空，顿时万分委屈：“师姐？”

　　柔川看了他一眼，想起来这是那个在罗浮山外被玉渊算计的少年，他也认识从前的她？

　　“你哪位？”柔川问道。

　　独孤北北脸色大变，有些手足无措地去看玉渊，“怎么回事？我师姐为什么不认我了？是不是你搞的鬼？”

　　玉渊笑道：“如你所见，失忆了。”

　　独孤北北顿时如天塌下来砸在他身上，并且他扛不住了一样，“师姐，我是北北啊，你亲爱的小师弟北北啊。”

　　柔川看得眉头直皱，瞬间觉得还是玉渊的反应好接受一点，这少年一声叠一声的师姐，她着实受不了。

　　“抱歉啊，我确实不记得什么师弟之类的。”柔川道。

　　独孤北北瞪着玉渊，“他呢？你记得他吗？”

　　柔川摇了下头，又道：“初见时也是不识的。”

　　独孤北北神色一松，反而笑起来冲着玉渊道：“哈哈，原来也不记得你。”

　　玉渊冷了脸，“可我认出来了。”

　　独孤北北的笑声戛然而止，委委屈屈地看着柔川，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师姐，他又欺负我。”

　　“打住。”柔川越发往后退去，“好好说话。”

　　玉渊抱臂在一旁看戏，独孤北北恢复正常，自言自语道：“还是不吃这一套啊。”转而对着玉渊拔剑：“打一架。”

　　这厮竟然大摇大摆地带着他师姐从他面前过，不仅不告诉他，还把他骗到九荒仙境来关禁闭，亏他还把天女泪给了他解燃眉之急，现在不打一架不足以发泄他这一肚子的怨愤。

　　玉渊竟然点头应了，跟着他飞出了浮竹楼，独孤北北需要一点时间和刺激来接受他师姐回来了但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个事实，他也需要一点时间，理理思路。

　　两人登时斗在一块，柔川才松懈下来，独孤北北这样的，她的确吃不消。

　　柔川在竹榻上坐了下来，乌黑的头发洒了一床，她垂眸想着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回头去看，却又只见飞流直下的瀑布，她收回了目光，那种感觉便又来了。

　　柔川起身往浮竹楼的另一边走去，明显感觉到有东西在跟着她移动，她挑了个方向站定，却又一闪身去到另一边，不期然和一柄金色的巨剑撞了个正着。

　　“是你啊。”柔川道，这剑先是被她拿来全了剑阵，后来在她补天的时候，又救过她一次，按她现在的猜测，这应该也是一个‘故人’。

　　柔川从这笔直的金剑里看出三分扭捏来，她现在耐心极好，就这么等着。

　　金色巨剑不大敢动，过了许久才有道影子从剑身上飘了出来，正是那个为她挡了一剑的人。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柔川一会儿，见柔川不说话，便也不敢说话，柔川便道：“说罢，你是谁？”

　　这影子顿了顿，立刻花枝乱颤般扭了一下，他有些不敢相信：“真不记得了？”

　　柔川点头，他便故作高深地道：“我是这大方剑的剑灵，名叫则危。”

　　“大方剑？是以前那个我的剑？”柔川又问。

　　则危觉得她这话问的有些奇怪，什么叫以前那个我，我就是我，还分什么从前现在，不过他如实地点了下头。

　　柔川便道：“那你自由了，爱去哪里去哪里。”

　　则危彻底愣住，这是几个意思？不要他了？

　　“等等、等等等。”则危着急起来，“你不要我？”

　　柔川道：“不要。”她有心剑，足够用了，说起剑，她又想起玉渊被她折断过一把剑，便朝玉渊道：“你那把剑呢？被我折断的那把。”

　　玉渊从与独孤北北的交手中抽身而出，一脚将他重新揣进深潭里去，这才回了浮朱楼，取出断成两截的沉光剑递给柔川。

　　则危大惊：“沉光怎么断了？”

　　柔川接过断剑，道：“我折的。”

　　则危抱紧自己，那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也曾面临过被折断的危险。

　　独孤北北抱着剑从深潭里爬出来，大概接受了这个没有记忆的师姐，他道：“师姐，你不是会修复断剑的吗？”

　　柔川疑问：“是吗？”从前那个她会不会她不知道，反正现在的她不会。

　　“怎么修复？”她问。

　　玉渊不说话，柔川拿走剑，就是想要帮他修复，既然她想自己完成，那就由得她。

　　独孤北北闭上了嘴，他还没来得及学，他师姐就不在了，他不会。

　　则危高兴道：“我！我会！”

　　柔川拿着断剑，有些怀疑地问他：“你真是剑灵？”

　　则危的表情不自然了一瞬，便道：“当然！我可是人间唯一一个剑灵，知道我的珍贵了罢。”

　　柔川没什么反应，又问玉渊，玉渊道：“他就是泊伏山那个千年一遇的天才。”

　　柔川把玩着沉光剑的手一顿，这才认真去看了看则危，又问道：“那他怎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则危脸色黯淡下去，玉渊一时也没有回答，则危便道：“你我试剑，我不服输干了件不太光明的事，被护主的大方剑杀死，你在我灵魂溃散的时候，把我收在了大方剑里。”

　　柔川皱起眉来，“按这样说来，泊伏山对以前那个我的恨意是不是重了些？”

　　则危脸色更难看了，“抱歉，都是因我之故，才叫你……”

　　“则危。”玉渊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又和柔川道：“不是不要过去了吗？这些琐事就不要问了，你要实在好奇，我们坐下来，我从头到尾给你讲一遍。”

　　柔川便打消了继续问下的心思，转而问则危：“这剑如何修复？”

　　则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略带着一点商量讨好的意味：“那什么，让我先认个主？”

　　柔川莫名：“认谁？我？”

　　则危赶紧点头，柔川却道：“我有剑了。”

　　则危道：“一把嫌少，两把不够，三把四把也是可以的。”

　　柔川不为所动：“一把就够了。”

　　她又道：“你的魂魄既在，为何不塑身躯脱离大方剑？”

　　则危猛然一震，愣愣地看着柔川，玉渊和独孤北北也朝她看来，柔川不解地一个个看了回去，不知道哪里不对，只能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