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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八章 ...

  •   执法队的队长名叫袁秦,在这个区域当值已经两年了。当初本来就是小区安保队长的他在红星区还算有几分名声,日常的队伍情况汇报也是他在处理,之前从未出过乱子。

      这一闹就闹了个翻天。
      脸红脖子粗地带人跑过来,一上来就快被牧原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你们是怎么巡查的啊?!这么大个事,我们来了才他娘地发现,要你们这群蛋包有鸟用!”牧队长眼睛格外红,瞪得如同一头公牛马上就要撒蹄子冲来,把执法队的两个小年轻吓了一跳。
      袁秦冷静道:“这位领导,请先容我解释……”
      “个屁!……”
      罗潜:……
      牧原被罗潜拽到了身后。
      罗潜忽略暴躁的背景音,冷肃认真地道:“请十号执法小队队长袁秦汇报近期负责区域情况。”
      袁秦松了口气,脚跟一并敬了个礼:“报告领导,以下是近一月红星区状况。”
      “12月初,区内部分地区,具体为三段一区,五段6栋,以及春阳小楼408室出现年轻人斗殴事件,经查,是一名年轻人自我放弃,奉行末世唯我观并传播该思想,严重违反基地思想教育原则,对邻居实行抢劫威吓,后带回红星区执法处分部教育。经教育思想发生较大改观,现已回归住处。”

      何衍刚刚在找血迹线索的时候就回到了队伍中,站在后面悄悄问胡歌:“什么是末世唯我观来着?”
      胡歌:“你是不是马哲课又没听?”
      小何哭丧着脸:“小声点!小声点!这玩意课本上没有啊……”
      胡歌:“那些课本都是十多年前印的东西了,当然没有。”
      他抱着手臂,冷漠无情地拆穿了他:“但老师讲过。”
      “你是不是又在临队长的课上睡觉了?”
      何衍双手合十求饶:“是是是,可是临队上的课真的听不进去呀……又只有他一位老师……到底是啥?”
      胡歌虎着一张脸纹丝不动,酷酷地道:“末世唯我观是最近五年间发展起来的一种不正确思想,认为这个时代会是真正的、最后的人类的末世,与其等待结束,不如在最后的时间里放纵自我、随心所欲。
      “此类人多抢劫,自立为王,藐视政府,且极度悲观主义,典型人物有三年前那场暴乱的发起者艾文森。”
      “艾文森?”
      胡歌瞄了他一眼。
      “就是那个对罗耀华队长说出‘滴水之刑,不如镰头铡斧的艾文森?!”
      “嗯。”
      何衍脸色有点难看:“这样啊。”
      “那不是你没听呢吗?”胡歌仍旧揣着手保持扑克脸。
      “临小铧队长其实讲得挺好的。”
      “胡歌!”暄萧在那边喊到。
      胡歌:……
      胡歌被叫去帮忙了。
      行吧,再怎么帅,还是得屈于暄副队的威压之下。
      何衍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吐槽到:“你不懂……”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再往后两天,教堂传来消息,本区因病去世了两位老人。当天下午草草哀悼了一下,尸体送到了焚烧炉那边,现在已安置妥当。但区内氛围明显略显压抑,离去的是两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也属实正常。”
      袁秦有些弄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和整件事没什么大关联的小事也值得详细阐述,但是他也算尽职尽责。
      罗潜点点头,这些都是阿拉丹没有说清楚的,但也还在正常范围内,并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事。
      罗潜暂时打断他:“最近还有同邪教祭祀,或是是嗜杀释放压力的案例吗?”他紧盯着袁秦的眼睛,面色严肃。
      袁秦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答道:“没有,领导。”
      没有眨眼,没有结巴,顿的那一下似乎只是在回忆,暂时看不出撒谎的痕迹。
      他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白,赶紧补充道:“但是……最近本区有儿童出走?”
      众人皆一愣,随即感到毛骨悚然。
      牧原直接爆了句粗口。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

      那些血,会和孩子有关吗?
      毕竟……现场,还有一个孩子呢。
      寒意顿生。

      袁秦似乎也是才想到这件事,脸色一白。但他接着补充道:“一共有三起儿童离家出走的事件,而且有一个孩子是已经找回来了的。”
      “这本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个孩子去他自己说是不想上集中制学校,所以有一天在上学的路上自己溜掉了,结果在区内迷了路,差点迷到其他区去,后来被执法队的队员找回来送回家去了。鉴于那孩子极抗拒,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让他继续上学,还在心理建设区。整件事目前来看没有什么问题。”
      “我们区学生多,不想上学的也多,这是常有的事,一般几天就自己回来了的。”
      “那三个孩子间有什么联系吗?”
      “没有。”
      “您需要具体资料吗,我现在就给您找来。”
      袁秦从身后队员手里接过一沓纸递给罗潜。
      “这是这几个孩子的基本信息。”
      罗潜翻看着陷入沉思。

      暄萧突然冒了个头,在旁边问道:“那个女孩是失踪的孩子之一吗?”
      牧原被她吓了一跳,反射性脱口而出:“什么女孩?”
      暄萧随口答道:“刚队长跟你说情况的时候没说吗?”
      “现场有一个孩子,女性,失去意识,八九岁年纪,被发现的时候什么都没穿,身上无虐待,无伤害性痕迹。”
      她调出终端上小姑娘的照片举起来:“诺,就是她。”
      “这么重要的细节你没听见?”
      罗潜喝到:“暄萧!”

      袁秦脸色瞬间煞白!
      罗潜扶额道:“不好意思,这次我们的副队有点……口无遮拦。”
      “不跟你们说,本身是怕我们自己人中间…….”罗潜递了个眼神给暄萧。
      暄萧小幅度地敲了下头,咳了一声。
      “你知道,这种事传出去易引起恐慌,光是血迹还没什么,说不定就是哪个倒霉蛋在那自杀了,这也还好说,但扯上孩子……”
      “孩子是我们的未来,不能有闪失。”
      罗潜叹了口气。
      “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就直说了吧。”
      “资料上没有她,她,你认识吗?”

      袁秦苍白着脸点点头。
      “这是四零八家的……哑姑娘啊!谁不认识!”

      “四零八?雅姑娘?”
      “哦,是个小哑巴,我们平时都叫哑姑娘来着。”袁秦回忆到。
      他继续解释道:“408的哑姑娘,是曾经外出做任务的小队带回来的。好像天生就是个哑巴,暂时只有我们区408的那个年轻小伙子领着住,平时也很乖很安静。”
      哑巴当然安静。
      易岑生在心里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
      哑巴……
      根本无法吵闹。

      袁秦继续说。
      “哑姑娘平日里在学校表现很好,成绩也不错。最近因为408的那个年轻人情绪不是特别稳定,额,毕竟他是,额……”袁秦干笑一声。
      “平时很老实本分的一个人啊,真看不出来。都是被现在这破环境逼的……”
      罗潜轻咳一声打断他的感慨,用眼神示意他说重点。
      何衍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平日里温和的罗队用这种突然严肃充满威压的神情盯着别人让他感到有一些害怕,更遑论袁秦。
      袁秦再次干笑了几声,不自觉地揉搓着衣角。
      “所以哑姑娘最近是在老师聚集区……也就是相当于住校了……”
      袁秦神色略显茫然:“今天是礼拜六,她应该在学校啊……?”

      罗潜当机立断:“小何,通知执法总局在额外调几个人过来把这地段再查一遍,找几个人盯着区管的稍。”
      “袁秦队长,请你带着你的队员与我们到学校去一趟了。”罗潜素来和善的面容露出一个冷笑。
      “你们这个区,可真行。”
      他大步向着血迹点点蜿蜒、最后消失的方向走去。
      两个刚来的年轻执法队队员惊疑不定地相互望了一眼。
      他们这个区,怎么有这么多事?

      窗明几净,天光从五彩玻璃拼凑而出的窗里透进,悠然朦胧、似真似幻。
      孩子们响亮的朗读声飞过耶稣像耳旁,转着圈拂过他身旁岩石做的羔羊。那羔羊抬起头,长耳朵翻起一点弧度,神色温顺的望着主,安静卧着。
      “‘希望’是有着羽翼的,”
      “它在灵魂里栖居,”
      “它唱着没有词的歌曲,”
      “永远,也不停息,”
      “它在狂风中,听来,最甜蜜,”
      “‘Hope’ is the thing with feathers ,”
      “That perches in the soul ,”
      “And sings the tune without the words ,”
      “And never stops - at all ,”
      “And sweetest - in the Gale - is heard ,”
      “And sore must be the storm ,”
      “That could abash the little Bird…”【1】

      易岑生正在进门处,目送罗潜一行人向坐在教台上的女老师走去。
      那位老师很年轻,坐在教台的边沿轻轻晃着腿,眼睛微闭,似乎已经沉浸在孩子们的读书声中。
      她看上去不像一位老师,到像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趁着老师不在偷偷坐上了讲台,为这诗意而静谧的一瞬而感动。
      手指向背包里伸去,摸到了药瓶圆滑的形状,虽然隔着一层手套摸不太真切,但他知道那一定是冰凉的。
      “这风暴一定很凶猛,”
      “那样击打这只小鸟……”
      “And sore must be the storm .”
      “That could abash the little Bird…”
      是吗……?
      “而它却葆有如此多暖意,”
      “我听过它,在最寒冷的土地,”
      “和最陌生的海域,”
      “可是,在厄运中,它却从未,”
      “索求过我一点一滴。”
      “That kept so many warm ,”
      “I've heard it in the chillest land ,”
      “And on the strangest Sea ,”
      “Yet - never - in Extremity,”
      “It asked a crumb - of me.”
      他会被寒冷从遥远的过去拽回来,心惊胆战地苟且在当下,守着残破不堪、缝补得失了形状的灵魂活着。
      他手指微微一顿。
      为什么要执着呢?
      明明可以放下的。
      反正都已经结束了,放不放下,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已经可以被拖回过去了,因为祭奠这件事本身也无意义。
      他们比谁都清楚,离去了的,是再也回不来了。
      刻骨的风从遥远的过去刮来,夹带着不会响起的耳语,一时分不清哪一边更冷一点。

      易岑生微垂着眼,望着地上浮动的彩光,教堂玻璃上的画被照得透亮。
      他最终还是拧开了盖子。

      ———————————————————————————
      “愿神抚去你旧年的不快,愿神预备你新年的一切,神带给你来年的得胜,神赐给你永年的平安……”
      “我祈求那赐诸般恩典的神明,曾在此地里召你们,得享祂永远的荣耀;等你们暂受苦难之后,必要亲自成全你们,坚固你们,赐力量给你们!愿权能归给祂直到永永远远……”【2】

      教堂的彩画闪着耀眼的光,一个个图形映射在地上。

      “神是人类的救主,祂通过祂怜悯众生的救赎,使人类得以获得永生。祂必赐力量给他的百姓,祂必赐平安的福给祂的民。洪水泛滥之时,神坐着为王;神坐着为王,直到永远!悲悯的神灵!你是掌管万国的帝!愿你的名受尊崇,愿你的国来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十字架上空空荡荡,铁筑的棱角闪着干净的光。

      “神是全能的神,祂具有创造、爱、智慧和真理等一切美德。”
      “神的爱是无限的,祂是我的力量、我的诗歌,也成了我的拯救。这是我的神,我要赞美祂……”

      那是一个安静的夏日,最惨烈的训练、背叛、别离、挣扎……一切都还不曾开始。
      孩子们坐在学习的日子里,目光看不到血色的未来。
      他们和所有人一样天真、骄傲,因为他们的优秀而齐聚一堂,讨论着对未来的憧憬。
      宣誓日,一切刚开始的日子。
      太久远了。
      只有一个孩子坐在最最角落的地方,低着头,手里捧着一本《圣经》。
      他捧得很端正,但姿态多少有点漫不经心,浅色的眼睛凝望着不远处彩窗投下的倒影,那影子就像泡泡的膜一样流光溢彩,随着暖阳轻轻震荡,像一尾曳着翼的鱼。
      那是一个美丽的,可以称得上是温和的夏日。
      那是他见的第一个夏日。
      他第一次离开仪器与母亲、父亲,穿着白色研究服的叔叔阿姨,离开每个对他和颜悦色的人。
      没有人知道微笑脸孔下隐秘而疯狂的期待。
      他是骄傲的,天真的,但也自诩比其他人所知更多,不屑于与这些吵闹的幼稚鬼为伍。
      那是所有孩子,五十六个孩子们的第一次相见。
      一个个头很高的孩子逆着光走来,跟他打了声招呼。
      夏日的光太烈了,阴影里,他的面容模糊。
      是谁……已经忘记了,说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好像是夸他吧。
      但他是那五十五个人中的一员就够了。
      他都欠着的。
      那是唯一一个温暖热烈的日子。

      —————————————————————————————

      寒风仍切隔着时间。
      傍晚了,风最大的时间就是这时。
      脸色苍白的老师站在教室的门廊上,对面是做着记录的巡逻队队员。
      “陈祎是我们这里另一个老师在带的,我一般是做做辅导什么的工作,孩子们的日常课程和生活都是那位老师在安排……”女老师神情惶惶不安。
      “昨天陈祎还好好地来上课了呀……”
      陈祎就是那个四零八住户领养的哑姑娘。
      据这个女老师说,陈祎平日里成绩不错,也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由于是个小哑巴,和周围吵吵闹闹的同学们格格不入,但也不算孤僻。挺爱笑的一个姑娘,喜欢盯着角落发呆、想事情,而且挺依恋她的监护人。
      不太特别,也不突出。
      除了是个小哑巴以外,和她的同学们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陈祎昨天还在学校,但她昨晚请假回去照顾生病的兄长,也就是四零八传闻中的年轻人,考虑到她监护人的特殊情况,老师正常准了假,但叮嘱她要早些回来,出事了记得找别的大人帮助。
      这个姑娘今天却莫名其妙的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出现在了本区边缘的一个破旧小楼上,同一个疯子一起人事不知。
      这又算什么?
      她的同学也没有提供什么有效信息,因为跟她都不太熟,大概也经过家长或明或暗的叮嘱。
      这个姑娘今天却莫名其妙地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出现在了区边缘的一栋破旧小楼上,同一个疯子一起人事不知。
      这又算什么?
      这有些诡异又离谱的情节让何衍一缩脖子,脊骨发凉。
      “另一个老师是谁,在哪里呢?”罗潜问到。
      “哦,是临老师临东先生啊。”
      临东?那个还没来得及拜访的区管?
      “是啊。”女老师有点茫然,不知道巡逻队的队员把孩子送回来了还了解这么多干吗?
      孩子走错路后不想上学乱跑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不是孩子回来了事情就完了吗?居民心理建设那都是区管在做,也不是执法队和巡逻队的人管啊。而且一般孩子两三天也就要么自己回来,要么被居民或执法队队员给送回来了,他们这个区一向很安全,没必要如此警惕。
      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事吗?
      “临东先生今早带着几个成绩比较好的孩子去参观古建筑了,这一个您知道……我们城曾经也是以旅游见长的,孩子们这次考试考得好,稍稍玩一下放松一下心情也挺好……而且考完试由老师带队出去见见世面也一直是我们学校的传统。那几个孩子参观完他们就回来,不会太久。”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是……怎么了吗?”
      “孩子不是都已经送回来了吗?诶?她是不是也不想上学吗?额……这其实也没有关系,她可以先在家里缓冲几天,等临东先生回来让小姑娘找他开导开导也好……”

      罗潜不答。
      暄萧问道:“老师,学校一共几个孩子?出去了几个?”
      “我们这一共是二十个……因为我们这里是附近最大的教堂,可以作为教室的房间和书籍比较多,学习条件比较宽敞,所以附近两个区也有孩子来这边学习,出去了五六个吧……”
      “何衍!”
      “在!”何衍立正敬礼。
      “你守在教堂,有情况随时报告!”
      “是!”
      “其他人跟我去找临东!”
      罗潜顿了一下,征求式地看了一眼易岑生。易岑生没有答话,迈步跟上。
      已无时间商议此事,罗潜也不做反对,转向女老师:“临东去了哪个景点?!”
      女老师一愣:“啊……西兰城墙啊,听说好像只是去参观,不爬上去的……毕竟附近最壮观最漂亮的也就是这个了……”
      “走!”

      一行人匆匆远去。女老师略微茫然地走回了教堂。几个交头接耳的学生立马坐正,神情有点慌张。
      她无奈笑了笑,走到一个盯着书本的女孩面前,轻轻敲敲桌子。
      “小研,你手里是什么啊?”
      被她点到名的姑娘脸色煞白。
      “没什么,老师。”
      教堂里,彩窗映下的影子又一次变换了光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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