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同人-挽手》starmoon

23、二十二．何苦

　　……咳咳…….咳…咳咳…………

　　在依旧寒冷的二月里,叔父咳嗽的声音不断地回荡在室内。大概是年纪渐大愈发容易病倒,多年一直缠绕不断的肺症又作次复发,而且这次病得更凶。从医院回家以后整天也是不绝的咳嗽声,即使在光躺在床上的夜里也清晰可闻。
　　纵使光没有把叔父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但叔父对自己的期望与关心,光还是很清楚的。毕业后叔父让自己在他的店子工作,工资都比一般员工更优厚,加上从不收自己交回来的钱,然而却继续让他们住在这里。就算叔父曾为光痛心过,他还是默默地照顾着母子二人。听见叔父日渐增强的咳嗽声及渐弱的身体,光也不免担心。
　　在这段平静的日子里,光总是在夜里听着叔父强烈的咳嗽声,一边在书桌上看着一张又一张和明外出的合照。每每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到相片里在自己身边的明笑得这样灿烂可爱,光也悄悄地挂上笑容。只要她可以在自己身上找到幸福,就好了..
　　就在高中毕业的最后一天,明向自己表白了。她结结巴巴了很久才挤出了这半懂不懂的告白,脸红得火烫,大概是鼓足了很大勇气才能把自己的心意吐出来。看见从小就在一起玩的,自己最熟悉的女孩腼腆地向自己表白,光脑海其实只是一片空白..他其实早已经知道,明是喜欢自己的。就在最后的这个学期..
　　从回家后,光要努力地赶及早已经被抛离的课堂进度,每天都沉在课本里,脑海一片空白地只记着所有科目的讲义..谁都忘记了,连自己都忘记了的时候,明总是给自己一盒温暖的午饭,每天放学后也只有她肯为自己补习。
　　“虽然我也不太明白..不过我们一起努力吧!”明总是在光身边鼓励着自己,她的笑容令光可以得到片刻的喘息..在不断麻醉自己的课本里,在这压迫着大家的考试里,她如盛放的阳光,陪伴着自己走过这段最难受的岁月。
　　两年一晃而过,那天明表白的羞怯光还记忆犹新。而自己也竟然接受了她的心意,向所有人隐瞒着二人的交往一直至今..书桌上收藏着的满满是她和自己的合照,她送给自己的书信与礼物,堆积的,珍而重之地放在抽屉里。每晚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取出了这些照片,一张一张地..回想着自己和她从小时候直到现在的片段,总令自己疲累的脸上逗出笑容。有可以给予她幸福的自己,总算还是个活着的人。
　　笑容,慢慢地淡了下来。他或许也了解,自己为何这么快投入与明的世界里。他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他只应该记挂着眼前的明,他要给予明幸福..这样的话,就可以让他的身影与记忆在自己的脑海中尽快淡忘..忘记。
　　光必需要忘记他..戒掉这种如病毒似的,无时无刻令自己发狂的思绪。
　　这片空白的日子似乎的确令光的痛苦得以抒解,甚至现在已经没有再想他,没有再忆起这幸福得令自己痛心的片段。他再没有在意了..现在他心中只有明..
　　每晚光都要这样念着,似是把自己催眠。在明身边的自己的确是快乐的,明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光是这样的渴望她可以在自己身边这样笑着,在自己身上找到幸福。
　　可是光从来没有问,亦从来不敢问自己..自己快乐吗?幸福吗?
　　现在的光,已经再没有选择幸福的资格,他只能不断告诉自己,自己是快乐的。把现在和明在一起的幸福与记忆淹没过一切..淹没一切快乐的,痛苦的过去与梦魇。
　　翻至最近在成人式里和自己合照的明,粉妆下是少女慢慢蜕变的美丽。自己也跟她一样,穿着他造给自己的和服,悄悄地跨过了少年时代。
　　即使不快乐,在人前的光,也依然会是快乐的。因为他不想再有人再为他受伤了..

　　一阵寒风吹至,令子姨关上了格子门,热了的海带汤在冒着白烟,跟父亲的神龛前长香冒出的白烟一样令人目眩,叔父清了清早已低沉得可怕的声线。
　　“你这小鬼..自以为自己成人了,就可以把一切都隐瞒过去吗?”叔父低沉的声音响起,可是脸上却露出淡淡的笑容“..你和上次来这里玩的那女孩,交往两年了吧?”
　　令子姨惊讶得瞪大眼睛,美津子也立即慌乱地把视线投向光。光只是凝望着叔父这张病容憔悴下却仁慈地笑着的脸,叔父直说下去“今天刚巧碰到藤崎夫人,她也是不久前才发现..你们交往怎么就要隐瞒?不过倒好,这家的没错是好女孩..”
　　大概叔父又再次害怕旧事重演,眼神立即尖锐地瞪了光一下,责怪着这件事。光陪笑道“我们不把这件事告诉大家,是希望再相处一下..看看是否适合..”
　　“这两年还不够吗?而且你们从小就是青梅竹马..难道还了解不够吗?”叔父满意地笑了笑,病容上露出了难得的光采“今天我和藤崎夫人谈论过了..你们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现在觉得适合,最好在年轻的时候早早成家。”
　　“..这是..什么意思?”光低垂着的头瞪大眼睛,汤碗慢慢地放在桌上,空白的脑海似乎受了重压,耳边慢慢传来了嗡嗡的耳呜..还有叔父一字一顿的声音。
　　“什么意思?就是成家啊。”叔父啜着汤,理所当然地回答“你的年纪也差不多适婚了,当然应早早结婚成家生孩子,要不等到何时?别忘记正夫只有你一个儿子!”
　　光瞪大的眼睛,脑海嗡嗡地响荡着。美津子立即回道“叔叔,这样不是有点儿太急吗?小光才刚成年..而且只是交往了两年,始终还是太短了..”
　　“他们不是小时候就认识吗?而且感情很好..”叔父托了托眼镜,正色地对光道“如果你仍不肯定这段感情,你当然可以拒绝..我从不强迫人的。”
　　“不过小光长大了的话,也理所当然要找个情投意合的好女孩结婚成家的啦。”令子姨笑了起来,这一阵阵的笑声尤如轰顶的铁柱打在自己的头盖间。可是眼前的叔父与令子姨是笑得这样快乐,连母亲也这样咪着眼的笑着..
　　他们的笑声盖过了光的脑海,甚至他自己,也在这空白里一点点地消失。
　　可是,自己真的这样重要吗?光竟然不自觉地,也跟着他们笑,笑得这样开怀灿烂,连光自己也觉得控制不住的吃惊。他的笑声是这样温暖,一声一声地向自己的脑袋捧打下去,直至他深深地感觉到..只要所有人快乐,自己又算得上什么?
　　跟家人过着这平淡又温暖的日子,有着良好的工作,不用担忧家里的事,而且还有一个交往了两年的好女孩..大家都这样期待着,过着这样的日子..不幸福吗?
　　这道路很平坦,真的平坦得令人妒忌..所以光也要这样笑着,跟大家一样快乐。
　　这是他们放弃了彼此才从黑漆的世界里回到大放光明的道路,这道路是何其重要..如果不好好生活下去,当初大家狠下心的放弃,不就显得很无谓了吗?
　　把相集放回在抽屉里,光闭上眼睛关了灯火,四周顿时变得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街灯与星光微微地把室内照亮,风的声音轻轻地划过耳边。可是只在这片黑暗里,光才可以真正地喘息。在这片肃杀寂静的空气间,这片再没有任何人关注自己的目光里,光躲进了令人感到窒息的被窝中,闭上眼睛的脑海才倏地亮了起来,浮现在眼前的人的眼睛,耳朵,头发,笑容..这一切轮廓这样清晰,却无法触及。
　　像是拥抱着什么似地紧抱手中的被子,一阵强烈空白过后的寂寞才汹涌地扑上光的心房,在这片浓墨模糊的视线里,他残留在自己身上每一寸的温暖烙印如火烧般刺痛着,刺痛着无法辩识的痛楚..

　　还沾着冰花的树桠间静悄悄地结出了一个个小小的苞,大概花儿也正在迎着即将完结的冬天的风含苞待放。公园里的小孩子们在用地上的雪堆着歪歪斜斜的雪人,一阵欢乐的笑声喷上了淡淡的白雾。天空是这样的蓝,一丝如雪的浮云也没有。
　　看着这班小孩跳脱玩耍的模样,光呆了好一回..这个熟悉的公园,熟悉的小孩,熟悉的笑声,一树一木,连公园里这个人工小湖,都几乎没有一点改变。
　　“光..你看看,这湖泊的浮冰开始溶化了..”在同一张长椅上,光回头一看,坐在旁边的是明的笑容。她穿着与雪同白的棉衣,快乐地望向这人工湖泊上飘浮着的一块块浮冰,在阳光下正在不断慢慢地分裂溶化,露出深绿色的泊泊湖水。风吹过,淡淡的湖水拍打着远处的小码头,湖中心只有稀落的几艘小船在飘浮。
　　“其实现在去湖中心玩也很捧啊,虽然湖水是冷了点,可是闪烁的浮冰很漂亮。”明娇柔清脆的声音伴着小鸟吱吱地叫道,光向她开了个玩笑“不要。如果小船在湖中心翻沉了,我们都跌沉在这冷得可怕的湖水中,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小光你又开玩笑了,这些船怎会这么容易翻沉?”明吃吃地笑了起来。可是光的笑容慢慢地淡了,灰色的眼睛眨着“谁都听出这是玩笑,你还相信?”
　　小船在湖中心翻沉了,二人都跌沉在水里..在脑海,光跟自己开着这样的玩笑。
　　“不过..春天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来这里,种满湖边的这些樱花树全盛开了,花和花瓣的倒影在湖水里纷飞..一定很漂亮。这时候就算跌沉下湖里都不怕啦。”
　　“春天的湖水,还是很冰冷的啊。”那天翻沉在水里的彻骨寒冷,光还是记着。记着自己不顾湖水的寒冷,直游向溺水的他那里去,抱着他,游到岸上..
　　“你怎么说得自己好像在湖里翻跌过似的!”明伸了伸懒腰不理他。
　　良久后光的声音才缓缓地响起“..藤崎姨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交往的事?昨天我听叔父说..这下连我叔父都知道了,他竟然向我迫婚。”说着说着光也想笑。
　　“..上星期,妈妈打扫房间的时候,不小心给她翻倒我们的照片..”明的脸倏地刷红,听到迫婚这等事,她显得有点慌张“..光,你觉得被他们知道不好吗?”
　　“没所谓,反正瞒不了多久的..不过我就知道,叔父知道后一直会向我迫婚..”光把双手放在脑后,仰望向天空“他经常说:我父亲死了..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
　　听看装着老人腔的光这样说着,明又给他逗笑了。她明亮的眼睛瞄向光的侧影,其实她一直有着这样的渴望..以后都和光一起生活下去,这样幸福就可以继续下去。
　　虽然不知道光的心意,可是明一直都有幻想过,和光一起的将来,应该会很幸福的。
　　“你很讨厌你叔父吗?你不会听他的话吧..”明有点担心。听光之前曾对自己说过,他就是讨厌这个家才离家出走的。也许光会因此烦恼不快,甚至根本没想过和自己的将来会如何..明搓着手,心里忐忑不安着。
　　“..习惯了。我现在,讨厌他不起来。”光的声音有点飘渺,他的确再也讨厌不起来,甚至连什么是讨厌,什么是喜欢,他也完全再感觉不到了。他把视线转向明的眼瞳,视线对上后明总是慌张地别过脸去,这样的她很是可爱“..你妈妈怎样说?”
　　“她说..这些东西,要我自己决定..”明的手拍搓得更厉害了“妈妈看着我们长大,她知道你是好孩子,所以没有反对我们。我是成人了..但始终..有点..”
　　也许是一时间太大的改变,明显得不知所措。虽然她曾有过这样的渴望,可是完全想不到这天会这么快来临。她害羞的望向光“你呢?你怎样想?”
　　“嗯..我想过一下子的。”光的回答似乎令明很失望,明立即急了起来“一下子..只是一下子?没有想清楚吗?..这些大事怎可以只想一下子..”
　　“看来你似乎很想嫁我啊!”光逗着急躁的明,捏了捏她那张洁白的脸。
　　“..谁想嫁你?!你有什么好..为什么要我嫁你..”明皱起了眉踩了光一脚,心里有点愤怒。难道光和她交往只是闹着玩的吗?根本没有想过他们的将来吗?可是明很认真..在这段关系里她不介意全部付出,她对光是十分认真的。
　　湖水随着风轻轻地拍打着岸边,发出轻柔的沙沙声..光突然在自己身后,紧紧地环抱着她,抱得很紧很紧..他的声音在耳边细细地低语“..若没有足够觉悟,给予你一生幸福的觉悟..我怎么可能轻易答应。我是很想把我的幸福..都给予你。”
　　明的身体似乎还在微微发抖,可是光紧紧地把她抱住,害怕她也在不自觉的时候离开自己..光很想给予明幸福,因为她对自己太好了..他很想,去真正地喜欢明。喜欢这个一直在身边给予他幸福与温暖的女孩,让她可以在自己身上找到快乐。
　　“..你现在这样,算是在求婚吗?”明赌气地道,但其实内心却凝满了幸福的激动。如果眼前他最喜欢的人能和自己永远一起,这的确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这单纯的幸福,令人尤如身在梦中不敢相信。
　　“..相比飘渺虚无的诺言,我比较喜欢以行动证明,虽然我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光吐了吐舌头,他不会再相信永远的诺言,这世上根本没有永远..将来也许他们还是会分开,谁说得上呢?可是光只是想过着平淡的日子,把自己身上可以给予别人的幸福都给予别人,甚至包括他..让彼此忘记大家,不就是在给予他幸福吗?
　　光用双手抚摸着明红得火烫的脸,化了淡妆的明是这样亮丽,有这样好的女孩可以给予幸福..光闭上眼睛,小心地吻着她的樱唇,把她的手挽在一起。
　　可是闭上的眼睛,接吻间微微青涩的,香甜的幸福..记忆跨越了过去,回到那天的同一张长椅上..悄悄地挽着他,在这昏迷不醒的脸上印上第一个吻,这样的激动与失控..他的脸玉白的,沾着水的双唇很温热,一把紫色的秀发轻拂着自己的脸..
　　明知道眼前拥抱着的人不是他,明知道这样想是错误的,可是光仍然闭上眼睛吻着,在闭着眼睛的黑暗里仿佛就回到和他初吻的那一天,这挥之不去的感觉。
　　无法控制充满罪孽的自己这样幻想..光知道这样的自己,没有资格得到幸福。所以他只希望可以给予别人一切..即使自己的心是在翻滚的痛苦也好。
　　风,徐徐地吹动着..就仿如那天一样的风,抚动着安慰着自己空白的心灵。

　　叔父和令子姨难得快乐的笑声渐渐远了,光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闭上了门,却没有打开灯光..一片漆黑的房间里透着窗外的微光,风沿着飘动的窗帘在室内游走。
　　光走到书桌前,把最深最底的这个抽屉迅速拉出来,黑暗里是一个沉色的盒子,安静地搁在眼前。光小心地把盒子打开,在黑沉沉的视线里立即出现了一把扇子。
　　这把扇子还是这样微泛着黄,跟着和他有关的一切物品一样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光的手颤抖着..取起了这把扇子放在心胸上,触感还是这样光滑..这是两年后,光第一次把这盒子再一次翻出来,尤如翻开了过去苦乐交集的记忆似地,光在黑暗里发着抖,用力地握着手中的,回来后他第一次送给自己的这把扇子,安静地贴在光的心脏上。
　　他记得,成人式这一夜的一切,他记得这一夜在神社遇见了菊理,记得她这本来亲切的脸上,在闪过自己的身上时无法掩饰的冷酷与憎恨。
　　雪夜里,她只是瞧着自己无奈地冷笑,这一切都烙在自己的眼眶中。
　　“..光哥哥,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这绝对不是你的错。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憎恨你..当家也一样。我们不可能回首这快乐得令人痛心的日子,就只能够互相憎恨..憎恨着,去掩饰我们的伤痛。我憎恨着你..直到彻底忘记的这一天。”
　　可是光也明白..要彻底忘记,要等待多久?可能是十年,可能是二十年,三十年..可能是一生。
　　他只能躲在这黑暗里手执他遗留给自己的扇子,去麻目这深刻的憎恨下快要疯狂的思念。
　　可是他已经选择了不再回头,决定了紧握着现在在自己身边的人,过活下去..

　　牙关打着颤..他讨厌这样软弱的自己,至少在别人面前,他要坚强地笑着,给大家幸福。
　　即使这样会失去自我,他还要继续笑着..
　　身边的人也许会知道,也许会痛心..
　　可是不这样做,光会崩溃的..

　　抚摸着这黑暗里跳动得剧烈的心,去迎接一个个无眠的长夜..
　　弯弯的月亮探出头来..摇头叹息..虚空的一切,何乐,何苦?

　　挽手．二十二．何苦
　　＝＝＝待续＝＝＝
　　其实我很讨厌这回的光..
　　虽然是一种无奈..

　　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