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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hapter 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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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间吃完一顿饭,指针走到了晚间九点。
陆途苏双手一摊,扬言道没有让客人收拾残羹的道理,只身包圆饭后洗碗工作,隋辩没理会她的说辞,跟着进了厨房。
曲鸣和腿脚不便的宋暖则待在客厅。
窗外风雨不止,离开变成一道难题。
曲鸣的目光从上至下落到宋暖身上,不得不说能成为大明星的人脸蛋是无可挑剔的,哪怕穿着最朴素的家居服,扎着最简单的丸子头,哪怕坐在轮椅上,她都是出彩的那一个。
曲鸣抱着欣赏美的眼光打量了好一会儿,其实隐约感觉到宋暖好像格外照顾她,可她们之间连熟悉都算不上,也许宋小姐就是那种知恩图报的好人吧?
曲鸣干巴巴地开口:“你的脚恢复得还好吗?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走?”
“已经复健了好几天,撑着拐杖能走十分钟,希望两个礼拜内能负重前行。”宋暖如是说,然后叹了一声极短的气,“12月下旬有很多推不开的工作。”
虽然没有拍摄新剧的计划,但因为脚伤延期的很多工作都要补上,比如杂志封面拍摄,综艺节目的录制,给圈内好友的新专辑拍摄MV...,他们宁愿等她也不愿意换人,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最重要的是那部圣诞节要上映的新电影,她之前付出很多心血在上面,在推广上面当然要不留余力了。
“嗯,但比起工作还是身体要紧。”曲鸣生硬地宽慰了一句。
只是宋暖作为艺人应该还是需要曝光度的吧?
曲鸣又说:“我在网上看到了很多你的新闻,你有我想象中更有名。”
本以为宋暖还会谦虚一下,殊不知她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故作震惊道:“你的直板机也能上网?”
隋辩不在场,曲鸣不用表情管理,直接送了一个白眼给她,“拜托,我有电脑和ipad的好么。”
宋暖完全没料到,“那你为什么不换一部智能手机呢?我看我工作室那些和你岁数不相上下的年轻人都用智能手机上网,打游戏,刷短视频什么的,平时工作交流,和朋友闲聊也会用微信之类的通讯软件。而且现在线上服务五花八门,手机支付也运用广泛。”
曲鸣又不是学生,家里人应该不会管她使用电子产品。
而且她今晚知道了曲鸣是有工作的,插画师和摄影师在大部分的眼中也算是年轻新潮的工作,虽然她的工作用电脑能处理妥当,但有个功能强大的手机应该会方便很多吧。当然了,不排除有些人还是比较喜欢最原始的,最纯朴的东西。
宋暖将曲鸣归为这类人里。
可是,曲鸣忽然走近,偏偏弯下腰,低下了头。声音缓而轻:“宋暖,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宋暖猝不及防地仰头,仿佛看见她眼中的光和过往。
鬼使神差地下了保证,“好,我不会和任何一个人说。”
她没有朋友,不需要和谁联络。
她对这个世界没有好奇心,不需要上网去了解。
她对时间很有安排,不需要游戏或其他消遣。
她有很多个理由,可最关键的只有一个。
“仅仅是因为这部手机对我很重要。”
隋辩慢条斯理地戴上家务手套,陆途苏将水龙头打开,浸湿清洁抹布,头也没回地问:“你拒绝我去送机的理由是真的还是假的?当年真的有一个认生的小朋友去送你吗?”
隋辩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认真地看着陆途苏。
感受到身后的空气静止,陆途苏转身。
“那日你订的是上午的航班,白天风和日丽,晚上才下雨。我提前一天和你说想去送机,你说和一个认生的小朋友约好了她要去送你,我感觉到轻视才没好气地说不要我送就算了,反正我要去给暗恋的人过生日。虽然我们两个人说的都是实话,可我知道你在避重就轻。”
陆途苏细细品味之后,发现隋辩狡猾的回答很不对劲。她会那样说明显是别有意图,或许是有难言之隐,陆途苏相信隋辩有自己的考量,这是她们之间的默契。
隋辩把剩的菜分类倒在垃圾桶里,没什么波澜地回答:“嗯,她来送我了。”
感受到友情的背叛的陆途苏没沉住气,低声批评她:“你太不够意思了,都没跟我提过你有新的朋友。还是小朋友,有多小?”
“我在律所实习的时候认识她的,那时候你忙我也忙,没机会跟你说。而且严格意义上,我和她的关系不像是朋友,当时她周岁只有十一。”
“十一岁……你那时候也就二十吧,确实不太能成为你的朋友了。”
陆途苏对对方的年龄很是诧异,就算过了八年到现在也就十九岁,和曲鸣一样大,陆途苏看曲鸣就跟看孩子似的,属实无法感同身受和十一岁的小朋友打交道是什么心情。虽说八年前隋辩的岁数和现在的曲鸣也差不多,但隋辩早慧,是二十岁就拿到硕士学位的天才。陆途苏觉得还是不能等同类比的。
“难道她是你的委托人?可你当时也不是职业律师啊。”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
清理着灶台的陆途苏抬起头来,狠狠地剐她一眼,隋辩这也太吊人胃口了。
“她是一个很需要人拉一把的女孩,而我恰巧伸出了那只手,仅此而已。至于其他的,等我真正想好了,再告诉你。”
“好,那我只问一句,现在你们还有来往吗?”
水槽里的流水声停止,隋辩才说:“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隋辩的语气平和到如同敷衍时的一句随意迎合,别人窥不见她情感上的波澜。可千般万讲,陆途苏于她而言不算是别人,所以轻易感知到她字里行间的遗憾。
或许当年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而隋辩此时的态度轻易说明她还没有想清楚,甚至是没放过自己。陆途苏轻轻甩了甩手上的水,还是有些担心闷葫芦会想不开的,“你如果想知道她的现状的话,很简单。”
“其实刚回国的时候,我托北城的人查过。”
“然后呢?”
“一无所获。”
“可以让你爸爸帮忙找的。”
凭隋辩家里的人脉,调查一个故人不是难事,也许很快就能得知到那个人的近况了。
“我知道,但是,我可能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她。”
陆途苏注目几秒,心领神会。
“我知道了。”
隋辩点头,尽在不言中。
天色已晚,只闻其声便知雨势汹涌。曲鸣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地玩了好一会儿手指。厨房里的动静越来越小,估摸她们快出来了,曲鸣起身准备告辞。刚想张口,人精宋暖看出来她要走。
“这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你回去我不放心,不如今晚在我们这边留宿?”怕曲鸣不愿意,宋暖添了一句:“客房昨天刚打扫过。”
曲鸣的家离这里有二三十公里路程,夜已深,狂风大雨,如今这世道说是法治社会,犯罪的人仍无处不在。而曲鸣如花般的年纪,瘦弱的身板一看就手无缚鸡之力,实在让人放不下心。
曲鸣的视线抛了过来,像是在说你是不是忘了是谁徒手抱你去医院的?她不假思索地拒绝:“不用,我认床。”
“你臭毛病还真多,那待会儿我让苏苏送你走。”
“不用,我打车回比她一来一回省时省事,再说你行动不便,家里还得有人时时刻刻照看你。“
宋暖感觉曲鸣拿她当成了废人,没好气地笑了出来,“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是脚踝受伤不是半身不遂。再说了半身不遂的人不也可以自力更生的么?”
“行,您是铿锵玫瑰,是我小瞧你了。不过真不用送我,现在交通可便利了。”
“你连部智能机都没有怎么叫车?暴雨天可能一晚上都等不到出租车哦。”
宋暖露出了恐吓小孩的表情,曲鸣觉得她幼稚极了。
“我送她回家。”
隋辩的话和身影一起出现,陆途苏紧随而来,揽活,“我送小家伙回家,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洗洗睡吧。”
宋暖忙不迭附和:“对,让苏苏送。”
隋辩将大好的周末时光花了大半在事务所那边,应该很疲惫,怎能好意思再让她雨天开车。
曲鸣站在原地很是怀疑人生,大家都没想征得她的同意,当她是透明的吗?
“宋暖一个人在家多有不便,你留下来比较好。”隋辩侧身交代完陆途苏,然后盯着曲鸣,“我们走吧。”
曲鸣:“哦哦。”
宋暖:“曲鸣,回去好好想想要不要和我们工作室合作,考虑好了就给我打电话。“
曲鸣:“知道了。”
和屋里的人说完再见,关上门,站在明亮的楼道里,曲鸣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隋老师,我们没有伞。”
“我回家拿。”
“那会不会很麻烦?”
“不会。”
说着说着隋辩按开了对面的指纹门锁。
隋辩拿完雨伞出来见曲鸣还有些发懵,问:“我之前没有告诉过你我和途苏住在对门吗?”
曲鸣:“没有。”
隋辩:“那你现在知道了,对了把这个套上。”
曲鸣低头瞧,是两个蓝色鞋套。她稍仰头,隋辩解答了她的疑问。
“你穿了白色帆布鞋,下楼之后弄到泥水会很难洗。”
而后进电梯,隋辩按了负一楼,曲鸣又按了一楼。
“隋老师,你陪我去小区门口等十分钟,如果没等到车,再送我回家。”
隋辩没有问她为何,微微点头表示同意了。
在一楼大厅,瓷砖地面已有飘进来的雨渍,风肆无忌惮地打在两个人的脸上,隋辩撑开一把足以容纳两个人的透明多骨雨伞,她的视线聚焦在曲鸣皓白的脸上大约五秒,“从这走到小区门口大概要10分钟,真的要去等出租车吗?”
曲鸣:“如果等不到,等待的时间加上来回会浪费了半个小时。”
“可是如果能等到,你就不用浪费两个多小时。赚的比赔的多,是不是值得一试?”
这么大的雨,能见度低,以车速不超过每小时30公里来计算,来回60公里也要至少两个小时。隋辩还是个近视眼,要考虑安全状况。曲鸣再怎么想和隋辩待在一起,也不想她今晚送自己回家。
“好,我们走吧。”
月亮已经失踪了,天空中只有极速下降的雨水。
两个人套上鞋套,同步踩在深浅不一的水里,曲鸣和隋辩保持着两掌的距离,不顾左半边肩膀湿意来袭。行走的过程中肩膀没有相撞,隋辩从这发现了什么,伞沿不禁往左边那人倾斜。
风雨交加的夜晚是冷寒之地,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雨滴仿佛无孔不入的针,斜射在脸上还有点疼。
临塘的冬天并不会因为隋辩很讨厌它就不敢来,甚至比往年还变本加厉,风是冷冽,雨是沉重,压得雨伞喘不过气来。曲鸣察觉隋辩有几分吃力,适时伸手握住了伞柄上方,稳住了摇摇欲坠的伞,“隋老师,我来端伞。”
像是怀疑她的能力,曲鸣捕捉到隋辩动作上的迟疑,微微笑了出来,“相信我,我力气不小的。”
“好。”
待隋辩的手缓缓离开,她才下滑至伞柄下方,感受到前人掌心的余温。
曲鸣凝视着前方,晃动的树影和秘密一同在她眼眸中流淌。
伞沿又向□□斜了去。
总算到了小区门口,隋辩让曲鸣先站在保安室里等,然后按开打车软件,竟是加价都打不到车。
“隋老师,我看见一辆打着双闪的出租车开过去了,好像就停在路边。”
“是吗?我过去看看。”
隋辩撑伞独自迎接风雨,曲鸣猛地钻了过去,差点撞到她,紧急刹住了车,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我…我和你一起去。”
头顶只被湿冷的雨淋了一瞬,因为隋辩将伞向前的动作快到连雨都自愧不如,曲鸣全身笼罩在伞面围成的安全区里,听见隋辩风平浪静地讲:“你可以适当地靠近我。”
在这样昏暗的雨夜,纵使她有火眼金睛,也难以看清模糊镜片后方隋辩的眼神,只感心潮波涛汹涌。
曲鸣没有看错,路边果真有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隋辩护着曲鸣进了车后座,又跟司机说了几句话,回答她的是女声。出租车司机是女性这一点,让隋辨宽心不少。
最后嘱咐曲鸣,“到家给我发条短讯。”
“好,隋老师,你到家也给我发个信息。”
“嗯。”
“隋老师!”
曲鸣的声音忽然有点急切,隋辩一步都还没走,盯着车窗看,“嗯?”
“晚安!”
隋辩笑了笑,回应:“晚安。”
雨刮器兢兢业业地运作着,四处的窗户模糊一片,驾驶位上司机时而看向内后视镜,过了五分钟,她看不下去了。
“咳咳,小曲,回神。”
再不回神她都要以为这干睁着眼不说话的孩子灵魂出窍了。
曲鸣乖巧地说了客气话:“张警官,劳烦您来接我。”
“你来临塘都两个多月了,难得麻烦我一次,哪有不来的道理。你贺警官可是和我打过招呼要帮忙照顾你的。”
张警官,张照清,临塘市检察院的一名司法警察,今晚会充当出租车司机完全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曲鸣头靠在车窗上,无可奈何道:“她就是怕我惹事。”
“她是担心你,没人照顾。”
“我都这么大了哪里还需要什么照顾,闲来无事瞎操心。”
曲鸣的脸上尽是敷衍,张照清替贺辞捏了一把汗,“贺辞说过阵子要来临塘出差,希望你见她一面。”
“嗯,到时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