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擒故纵》公路飞行

45、第 45 章

　　现在是早上六点四十五分。
　　陈宇再次打开通话器，“有一辆蓝色箱式卡车进去了，传达室有人，警戒性较高。OVER。”
　　“玻璃厂收到。完毕。”
　　“轴承厂收到。完毕。”
　　陈宇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需要抉择的境地，没人能告诉他什么时候行动，如果一股脑儿往里冲，对方有武器怎么办？殷亮都能拿到手枪，这个化工涂料厂简直就是龙潭虎穴了。
　　顾魏道：“我本来以为特警会过来，然后无人机在上空侦查，里面多少人多少武器一清二楚，我方特种兵看准时机突然翻墙过去，出其不意一举拿下犯罪分子，兵不血刃。”
　　“你电影看多了！”陈宇话是这么说，但是也觉得顾魏说的有道理，他们只来了这么几个人，就是怀着侥幸心理，觉得对方也就一两支□□火力，万一前面真的凶险，那自然还得让汤海良把他那个爱飙脏话的兵哥哥叫来。
　　陈宇道：“祁队，我请求上前查看，OVER。”
　　“太冒险了，不建议，完毕。”
　　汤海良也道：“再等等，卡车出来的时候截住都可以。OVER。”
　　频道里有人道：“玻璃厂这边有大树，我先爬上去看看墙后面的情况。VOER。”
　　等了一会儿，频道里勘察的人报告：“在往卡车里装货了，但不能肯定是不是，量太大了，没见过这么多……装货的分三组，一共六人，车内几人不清楚，没看见武器。OVER。”
　　“我过去看看，如果卡车出来，我到传达室拖住他们。OVER。”陈宇再也坐不住了，他把对讲机留给顾魏，如果情况生变，让他通知汤海良呼叫支援。他们出来的时候，只有汤海良身上带了唯一的手机。
　　陈宇刚准备从童车厂传达室出去，赫然看见吴振峰从化工涂料厂的人行通道出来了，他溜溜达达地走到一旁，对着墙根撒尿，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报告，线人出现。OVER。”
　　陈宇眼睛盯着吴振峰，心里在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吴振峰尿完，拉上裤子拉链转过身来，他仿佛压根没看见这边窗内的陈宇，甚至都没往这边看，只是在那里左右张望来往的车辆。
　　但是下一刻陈宇眼看着他往这边走过来了。
　　吴振峰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就那么吊儿郎当地横穿马路，跨过绿化带的低矮灌丛，径直往童车厂传达室走过来。
　　“线人已经撤离到安全地带，现在可以把车开出厂门，随时准备行动。OVER。”陈宇在对讲机里报告新动向。
　　“玻璃厂收到。完毕。”
　　“轴承厂收到。OVER。”
　　说话间，吴振峰已经走过来了，他直接推开童车厂传达室的门，靠着门框扫视了一下屋里，“来了？就带了一个人？豁，是两个，一个二傻子，一个姘头。”
　　赵启渊一头雾水，表现得像个二傻子。
　　顾魏对姘头这个称呼不置可否。
　　陈宇道：“我们的人埋伏在附近，你没说里面多少人，有没有武器，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吴振峰叹气，“没说就代表没带重武器，带了我还能不告诉你？八个人，一共六支手枪。”随即他扯开嗓门，“还不赶紧往里面冲？”
　　陈宇于是在频道里呼叫：“可以行动了，没有重武器，八个人，六支手枪。OVER。”
　　话音刚落，玻璃厂和轴承厂的大门打开，数辆警车迅速开出厂门，同时往化工涂料厂的方向开过来，顿时将厂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第一个冲下车的警察拔枪对准传达室里面的门卫，祁连山则从靠后的车里下来，从窗户底下猫着腰绕过去，然后迅速破门而入，扑倒门卫拿下传达室。
　　陈宇和赵启渊也跟着横穿马路，腰后别的枪都已经提在手上。
　　顾魏不敢轻举妄动，乖乖在童车厂这边等着，但还是忍不住探头张望。屋里睡觉的保安大叔听到动静也起来了，他打开了电磁炉，把昨夜带的剩菜放在锅里加热，又拔下了预约好的电饭煲，从里面舀粥。等粥凉的功夫，他就在水槽那里开始刷牙洗脸，整个过程他都在不时张望对面的动静。
　　“哎哟，开始了！”
　　里面枪声“砰砰”作响，仿佛蹦豆子一般，远远传来“不许动，别动，举起手来”的呼喝，陈宇的嗓门在扯开了吼的时候最有威慑力，仿佛军中专门喊口令的排头兵。
　　顾魏揪着一颗心，手抓着桌板都要发抖了，他借了保安大叔的手机打120，又通知二院急诊科准备好，这里离华清附属远，但是离二院近，如果有人受伤应该优先送去二院。
　　吴振峰十分镇定，甚至带点儿冷漠，仿佛事不关己，他又掏出一根烟抽起来：“你跟他多久没见面了？”
　　顾魏道：“快一年了。”
　　“你援疆结束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
　　“草！”吴振峰喷笑，然后点点头，“行啊，陈宇这小子是个能干大事的。”
　　顾魏也笑了。
　　“真是走的狗屎运，他要是这会儿还在喀什，立功的大好机会可就白白失去了。”
　　顾魏笑容变得尴尬，但还是附和着“呵呵”两声。
　　“如果他死了，你愿意跟我吗？”
　　顾魏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随便问问，别生气。我这段时间想通了，觉得错过了你，挺后悔的。”吴振峰摇头，“哎，可惜这世上没的后悔药吃。”
　　顾魏道：“就是没有陈宇，咱俩也没法在一起。”
　　吴振峰点点头，“也是。”
　　看到对面已经结束战斗，四个人被束手就擒，反铐着双手陆续出来了，顾魏猜测警匪恐怕各有伤亡，他没看见陈宇出来，顿时心往下一沉，也顾不得吴振峰，直接横穿马路跑过去了。
　　顾魏刚跑到门口，就看见陈宇押着又一名犯人出来了，他身上还沾着血迹，被他和赵启渊押着的嫌疑犯则是瘸了一条腿。
　　“不是我的血。”他提醒顾魏，“你过去看看，地上躺的是不是还有救。”
　　顾魏于是继续往里走，只见一间独立库房的门口，毒贩的箱式卡车停在那里，车尾处的弹孔还在冒着青烟，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和血腥味。一名毒贩仰面躺在地上，胸口的血窟窿里往外汩汩冒着血，子弹应该是穿透了他的肺部，他的喉咙和鼻孔都在往外冒泡，仿佛锤死的牲口，在一边抽搐一边咳嗽。旁边两名警察看着他，完全束手无策，所以就只是看着，提着枪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顾魏见过不少垂死之人，胃癌晚期吐血吐死的都看见过，但是这种枪伤垂死的人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上前把人翻过去，像救助溺水之人那样试图控出肺部的血液，让病人恢复呼吸功能。
　　120的车到了，不过被堵在外面进不来。
　　祁连山指挥他的人挪开堵门的警车。
　　汤海良也指挥他的人挪开警车。
　　然而越来越多的警车响着警笛过来了，祁连山叫骂，“谁让开警笛的，关了，都给我关了，抓捕还没结束呢！”
　　正说着，两辆刷着迷彩绿盖着帆布的军用卡车也开过来了，因为速度太快，卡车在化工涂料厂门口几乎开过头，又来了个急刹。车刚停稳，车尾呼啦啦跳下来一群精壮小伙，个个荷枪实弹，蜂拥而上地往里冲，为首一人踩着大皮靴从副驾驶座跳下来，扯着一条沙嗓子在那里骂脏话，“草他妈的都收摊了才叫我们，你们警察这么输不起吗？汤海良你个瘪犊子！”
　　救护车上的医护们正忙着就地处理伤员。趁这个空档，祁连山对陈宇道：“你可别学人家满嘴污言秽语的，你看汤海良都升局长了，这孙子才是个队长。”
　　陈宇憋着笑，“长得挺精神的，就是一张嘴……”
　　祁连山白他一眼，“你光看人家长得好看不好看？”
　　“谁好看？”顾魏在那里问。
　　陈宇赶紧闭嘴。
　　这会儿卢正平也到了，正在那里指挥人员部署。
　　“1号车到隔壁玻璃厂，2号车到隔壁轴承厂，3号车里的人都下来去北面，等会儿工人上班了只进不出，不要放跑一个。其他人都把车开到厂里面隐蔽起来，老秦你叫你队里的人负责登记，厂长和那个财务要上门去抓，叫老罗赶紧准备审问材料。”
　　特警们和警察们画风迥异，他们端着枪绕着厂区转了一圈，然后向为首的领导请示。
　　爱骂脏话但是长得很精神的领导对着汤海良又一顿好骂，而汤海良递上来一包红中华，他就咧嘴高兴地笑了。
　　“你们这是抓毒贩呢？还跟我说械斗，你就想着自己抢功是吧？缉毒队的功你也抢，是不是人？我可跟你说了，这个你必须给我们这里记一功的！不然我回去又得吃处分。”他这一番话下来，几乎每一句都加一个他吗的当语助词。
　　汤海良连连点头，满口应了。
　　“没事那我走了啊，操，我这出来一趟又得回去写报告了！改明儿你得多孝敬我几条烟。”
　　汤海良好话说尽，这会儿已经对他连连作揖了。
　　“没事儿那我回去了。”
　　汤海良又亲热地拍他背，终于把他送走。
　　救护车好不容易进来了，顾魏协助跟车的医生一起把病人抬上担架，最后连门口传达室等着的那个腿部受伤的毒贩也一并捎上了车。
　　陈宇和赵启渊于是一起上车看住毒贩。
　　陈宇的枪别在腰后，又觉得枪管烫人，在那里扭来扭去的，最后终于把枪隔着衣料别好了。
　　顾魏忍不住道：“可别走火了。”
　　“不会，没上膛。”
　　陈宇问：“吴振峰呢？”
　　顾魏如实回答：“不知道。”
　　陈宇“啧”了一声，“还要让他回警队做笔录呢。”
　　“你怪我？”
　　“没……没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