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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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新选组一众从树后现身，纷纷持刀围住了他。
大约一刻钟前，率先发现我不见的便是斋藤。那时他正与土方汇报有关我与鬼族的情报，来回扫视几遍队伍，都没有找到我的身影。
我对风间的性子再了解不过，踏入林间的每一步都是沉重的，在雨后湿润的泥土表层留下一串清晰的足迹，不声不响地为自己留下后路。
我们如此心有灵犀。
“抱歉打搅了你们，但我们有很多事要问雪村，恐怕不能如你所愿。”斋藤一步步靠近，他那平静的话语宛若让我服下了一记安定剂。
分队行动时土方大概已经同他交过手，一个箭步率先挥刀砍来：“下午那会好像让你这混蛋得意忘形了点啊——！”
风间脸上的冷意更深了，我趁他搂着我闪避时挣脱，扑腾着从地上滚回了新选组的方位。才刚一起身，斋藤就默契地把我挡在身后。
“感谢感谢，我们鬼族有恩必报。不愧是你们，这种时候真可靠呢。”
我躲在他身后抹了把脸上的泥，激动不已，刚才受的伤和痛楚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我摆了一道一定很不甘心吧？众人来势汹汹，风间只能皱着眉接下几招。他明白今天是达不成目的了，轻轻松松便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随后收刀声此起彼伏。土方虽还没说什么，看我的眼神和那日初见一样杀意腾腾，他是在警告着我，没有下次了。
不同的是，我没有像那日一样提心吊胆，迷茫的雾散去，一股莫名的安心感慢慢涌出，暖意流遍全身。
夜里，我独自跪坐在土方、山南与斋藤面前，身旁燃了许久的烛火摇曳着欲灭，晃得叫人分神。
将凝结多年的血痂亲手揭开，并不是件容易事。
“……先从你自身开始说吧，雪村小姐。”鼻梁上薄薄的镜片挡下了山南眼里所有的阴郁与好奇。
纷乱的过往在脑中快速闪回。我想我这份力量，也许是生来就是为赎罪的。
虽不曾亲自品尝过鲜血，但梦里已经见过无数张狰狞的面孔，那都是因我而死的冤魂，他们用干枯的白骨一齐指向我，叫嚣道：百夜鬼，何时才同我们一起下地狱。
有个矮小的身影，踏着深厚的积雪朝我而来。
“千羽姐姐的力量明明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千鹤鼓起稚气的小脸颊，在我发间别上一朵刚刚绽放的梅，柔软的臂膀紧紧抱住泪如雨下的我，“每次治愈都得消耗自己的寿命，有几个大人能做到这样。”
——立即了结她吧，家主。她体内流淌着肮脏罪恶的血，切勿心软。
奄奄一息的蝴蝶在我翻开的掌心里张开了翅膀，本应在今年第一场大雪中咽气的生物扑向阳光。
——若说罪恶，没能察觉这一切而让她出生的雪村一族，与她有着相同的血脉，我们都是罪人，有什么权力再去剥夺？是善是恶，一切都还未知，她的力量很有趣，也很悲哀。
“……鬼族？”土方不是一个擅长共情的男人，烛光下紧握的拳却慢慢张开。
传说早在数千年前，强大的鬼族便诞生与此处。这是历史背后不为人所知的阴暗面，我们曾多次染指人类为权力与地位挑起的战争。
风间“啪”的一声合上书籍，挑了挑眉感到我很古怪。
——千羽，不要去怜悯人类。
助人夺下江山城池，却从未被人兑现简单的愿望，心灰意冷，还不被放过。
“我想，没人会让有用的棋子离开，尤其当他们拥有扭转局面的力量。”阴影下，山南苍白的脸上浮现让人不舒服的笑容，“所以，你也憎恨着人类吗？”
我还没蠢到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个结局是当初祖先与人类一起酿下的，容不得后人肆意评价。
怀揣满腹迷惘苟活下来的我，很想搞懂自己究竟为什么带着这种无用的力量诞生于世。雪村纲道把我唤作女儿，却从来不回答我的困惑，这些年像在看戏一般旁观我时而清醒时而矛盾的样子。
“都没关系的，只要能深刻记住你该背负的一切就好，毕竟你的血统是如此珍贵。”纲道抚过我的银发，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擦着我头上生出的鬼角。就算再怎么去学着扮演一名父亲，这假慈悲的模样还是令我作呕。
我不是人，卑贱的身世亦不配自称为鬼。
鬼族清高自傲，我发现人间却容得下万物，对人充满好奇心。最渴望的答案，在这世上一定有人能为我解答。
但若说我那么久来还有别的私心，那就是....想要让从小鼓舞我的千鹤一直幸福下去，也不想熟知的人被卷得更深。
我同新选组朝夕相处，在这里的日子平淡又充实，几乎都把自己当成真正的人类了。
纲道和变若水的事最好还是算了，我也看不透那个男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这对人类来说是一场不平等的博弈。
“恕我直言，雪村小姐可有意协助我继续研究变若水的解药？虽然没了纲道医生，但我们还有作为原型的……”
“山南先生，别再提了！”土方的怒火像是积压已久，厉声打断了他，“不用再研究了，没这东西也无妨。”
我插不上话，愣了一会。
“那就眼睁睁看着被欺骗的队士们嗜血发狂？”山南毫不让步，一针见血地反驳了土方，“他们付出的性命算什么呢。”
抿了抿干燥的唇，我心虚开口：“……我的能力有限，如果真的能救人，我不介意的。”
“这可是你真实的意愿？”斋藤的蓝眸像海一般深不见底，目光像要看穿我的谎言。
我陷入了沉默，罗刹究竟是什么，我心里其实也没数，能不能派上用场还很难说。
“是不是都不重要…欺骗了大家，这恐怕是我唯一能弥补的了。”
“很好，解释得很全面。找到雪村医生前，你还是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当然，也不必掺合变若水的事。”土方无奈地向我宣告，“居然自告奋勇要折寿…你这家伙，究竟把我们当成什么样的恶人了。”
山南听完冷哼一声，起身径直离开了起居室。
周遭的空气忽然安静，我还陷在迟疑中缓不过神：“你们不怕麻烦吗？我是鬼，还被萨摩派的同族纠缠上了……不稳定因素太多。”
窗外飘来冲田云淡风轻的嗓音：“你真幽默，在你面前的可都是人可都被京都百姓叫作‘鬼’啊。”
本来没人会去揭穿外面一群偷听墙角的家伙，这时候他们倒自己站了出来。
纸门唰地一下被拉开，首当其冲的是藤堂少年，他一下凑到我面前仔细端详：“不管怎么看你同我们都没什么区别呢。”
永仓也不分场合地搅了进来，淌着热泪自顾自感叹道：“你那些事啊，真了不起，真了不起啊！”
只有原田跟在他们后头苦笑一番，怜惜地看着地上的我：“……今天如果近藤老大在场，也不会把无家可归的千羽赶走吧？”
“果然还是左之最会怜香惜玉啊～”
“又开始嘲讽我了是吧，你等着挨揍吧平助！”
对他们的到来欣喜又尴尬，也在阵阵吵闹中不知所措，我哽咽住了。
“够了！！再闹就统统去切腹！”
最终众人在鬼之副长的一声怒吼下太平了。
果然，土方才是真正的鬼。
众人纷纷散去，仿佛只是结束了一个普通的茶话会。等一觉醒来，会和往常一样同我相处。
斋藤从我身侧走过，薄唇好像张了又张，欲言又止。
原来我们都有话想说。
“那你呢？队长，你也能认同我吗？”
我仍保持着跪坐姿态，背对他，忐忑地问道。
一种无法辨明的复杂情绪攀上心头，声音小得大概只有自己能听清，我不安到难以呼吸，既期待又害怕听到他的答案。
层层叠叠的云被一阵夜风吹得散去，微暗的月亮在我身后探出头来一同倾听。
他短暂停下一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我。
“嗯，我会一直看着你。”
脚步声远去了。我忍不住垂下脑袋，俯身倾向榻榻米，全身浸在月光清辉里。
砰砰，砰砰。
是心跳的节奏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