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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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庭院的井边洗了把脸，直到异常的心跳平静下来，我才返回房间。
走进房间时，房里千鹤已经钻进被窝的身体颤动了一下，迎着月光，正好被我看得一清二楚。
“千鹤？还没睡吗？”
她没有回应我，也许是在睡梦中的无意识动作吧。
我没再追问，简单更衣后跪在轻轻地上将被褥展开，一股阳光晒过后特有的自然气息侵入鼻腔，睡意紧接着席卷而来，迫不及待地躺了进去。
这时，一只柔软的手也同我一起伸进了被子，紧紧握住我冰凉的手腕。
”姐姐”千鹤果然是没睡着，“其实刚才，我和大家一起在外面听着。只是后来山南先生提到了‘那个’，我便被大家劝走了。”
我叹了口气，翻过身来与她面对面，对上她闪着莹莹泪光的双眼：“我本来打算永远不让你知道这些的。你现在害怕吗？”
她小幅度摇了摇头，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些，阵阵温暖在肌肤的触碰间传递过来：“对不起，姐姐。”
我有些诧异，为什么和我道歉呢，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
“刚才回来后，不管我怎么绞尽脑汁地去回忆，小时候的事还是想不起来……”
“这些年来，我一直把姐姐当成最重要的家人，却让姐姐独自承受了有关鬼族过往的痛苦，对不起。”
她一边说着，一边钻进我的被子，将头轻轻靠在我肩上，和小时候做了噩梦时一样，依靠着我。
“可我并不想你记起那些……能像个无忧无虑的人类女子平安喜乐，就够了。”我垂下眼帘，将头撇向另一侧，越说越轻。
她拽住我的衣服，声音染上些许哭腔：“其实那样是你最向往的生活把？我们是姐妹，我做不到那么自私，以后我想和姐姐一起面对。”
“一起面对”这样类似的话语，她很小的时候也对我说过。周遭年纪相仿的鬼族少年们对我特别受家主爷爷喜爱的事情心有不满，数次借比试的由头来找我的麻烦。他们被我打跑后，千鹤总会帮我擦掉脸上的污渍，对我投来憧憬的目光，夸赞我坚强。
能让人萌生强烈保护欲的花朵，只要尽情享受阳光就好。
不要试图回忆起这种痛苦的经历，劫后的我想要了断却只能在困惑中看着手腕上被利刃所伤的创口缓缓愈合，不留痕迹。
“不需要。”我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抽出手来抹去她眼角的泪，“你没有必要面对，我也不想你每天过得提心吊胆，这就是你帮不上忙的事。”
“但我已经清楚自己也不是人类了。我们不是家人吗？请再多相信我一些吧。”她仍苦苦恳求着我。
“我没有不信任你…只是在鬼族的这些事上你确实帮不上忙。”
日后如果立场不同，你能作出决定是留在我身边还是回到有养育之恩的纲道那里吗。我把这句话咽了下去，没说出口。
“我会尝试的，不论什么事！”
“那比如，现在立刻停止哭泣？”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突然想逗逗她，转移掉这不会有结果的无意义争论。
谁知她听完忽然憋了一口气，皱起的眉头在这份忍耐中舒缓下来，极力平复着自己刚才还哭得一颤一颤的身体。不一会，泪水就没再从那楚楚可怜的眼中滴落，只是原本白皙的脸颊被她这口气憋得通通红。
“哇，千鹤你好厉害…”我不禁对她倔强的样子发出赞叹，“但别以为这样我就能答应，还差得远呢。再比如，明天早晨还能坚持和大家一起去帮城里受伤的难民吗？”
“当然可以，如果让姐姐碰到伤员的话，说不定又要损耗自己的身体了！”
“了不起。那再比如，每天能坚持挥剑两百下吗？想深入了解鬼族的事情，没点自卫的本事可不行。”
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心里深知她对习武这种事的抗拒，就她那点臂力，能挥个二十下就不错了。
“风间，那个金发男人的实力你白天也见过了。你若拒绝自己是人类的身份，在同族面前，我恐怕也有顾不上保护你的时候呢。”
果然，她面露难色，咬着下唇移开了视线。
虽然只是玩笑话，但总算让她碰着难处开始打退堂鼓了。
放弃吧。我用口型对她说出这个结论。
就在我悬着的心即将放下时，她挪得更近了些，张开双臂紧紧抱上我的脖子。
“可以给我点时间吗？拜托了，刚开始我肯定办不到的，但如果日复一日练习下去，那等我能做到一天挥两百下的时候，姐姐会答应吗？”
那并不是违心的话，她十分平静地陈述出与我意料之中完全相反的内容。
不论我再怎么刁难，她现在都不会放弃这个想法的。体会到这份坚决，我没法再去说服她。身体被她捂得很暖，鼻子有点酸，我顺势抱住了她的后背，我们依偎在一起。
她总是对我那么温柔。这份温柔会化作她源源不断的力量，让原本纤弱的灵魂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好吧。”
我合上双眼，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也不知她有没有听清。
在她轻柔而平缓的呼吸声中我很快安然睡去，这是来到京都后我睡得最熟的一夜。醒来时已经中午，日晒正烈，单薄的纸门抵挡不住灼意。明明夜里那么清爽，现在却叫人闷热难耐。
千鹤大概起得很早，已经没了踪影，只留她身上那抹令人安心的皂角清香留在皱了的床铺之间。我们的居室离厨房很近，快到午饭时间，空气里弥漫着味增汤的香气。
困意还是敌不过肚子饿，我不争气地起床了。幸运的是，发现今天负责准备午饭的是斋藤，如果碰上其他几位队长，肯定会就昨晚的事情对我进行热烈的慰问和探讨。我现在刚起，乏累不堪，只想吃饭不想聊天，与喜静的斋藤适配性极高。
他正在分汤，每舀一大勺的量都很平均，动作娴熟流畅，我想我没必要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了。
见来者是我，他没有分心，随口提起今天的安排：“下午会调动所有人去南北协助灭火善后，你很累的话就留在屯所休息。”我点了点头，顺手帮他把汤碗放到一个个托盘上。
谁知有个托盘四角不稳，汤碗刚放上就摇晃起来，虽然伸手去扶，还是撒了大半。
“真不好意思呀，再盛一碗吧队长。”我把汤碗推到他面前，小声说道。
他无奈地撇了我一眼，随后不知从哪掏出一块手帕递来，示意我先把黏糊糊的手给擦了。
接过后发现，这明显是块女式手帕，素色棉纱上绣着几枝小巧精致的梅花。
——这肯定不是他会用的东西。我的困意一下消散而去，还没来得及想入非非，斋藤就干咳几声，补充一句：“之前买了想给你，一直太忙没机会。”
想起来了，是前不久祇园祭的时候我把手帕给了那个小鬼，原来他还记得呀。
我大概是笑了，让他感到有些尴尬，故作镇定地背过身去。
“真的很谢谢你，我自己都忘记啦。不过好巧呀，”我低着头，指尖轻轻抚过手帕上的刺绣，“你选的花色，正好是我最喜欢的梅花呢。”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