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降生于浮世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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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中之国自古就有“八百万神明”一说，只是神明这一词在这里是类似于泛指的存在，它代表的意思应该是——
“异常。”
菅原真悟当着八百万神明之一的存在与跟“异常”颇有渊源的两人说出了这个毫不顾忌的词汇，他面上带着笑，眉眼间是少年人的张扬与肆意。
身为正统的安倍晴明不置可否。
但就他此刻凭依着的无目本身，也是带有“异常”性质的存在，更何况追根溯源来讲，作为混血同时身位当世顶尖阴阳师之一的他其实是，比菅原真悟更为了解“神明”的存在。
因此他只是笑，安静地听着菅原真悟“大逆不道”的发言。
“区别与人的，便是异常。”
菅原真悟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天蓝色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木莲眼中的星河，却被广袤的星夜拒绝，她轻微地偏移了视线，眉头微蹙，但不是对他的话的否认。
处于青年期末尾的菅原真悟身上带着令木莲不习惯的少年气，——虽然偶尔也能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给人靠谱感，但大多数时候，他都略显、顽劣。
“我一直觉得很神奇呀，”菅原真悟伸手戳了戳乖巧呆着的小蛇，眉眼间带着满满的好奇，“莲酱应该是了解的吧，——数百年前的世界。”
“书本里说的是神明遍地，天灾四起，人类只能寄托于‘神明’的恩赐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可现在……”
他一指按住迷茫的小蛇，以卑微又渺小的人类之力亵渎高贵又浩瀚的神明之威。
未尽之言，一目了然。
木莲垂眸，脑海里数道金灿灿的身影恍惚而过。
“大概是因为，人类的未来本就不需要过多的外力……”
*
正午的阳光驱散了突袭的寒意，木莲从厨房端出盛好的米饭，看了眼小桌前垂涎欲滴的某人与笑颜如花的无目后，将战战兢兢有些害怕的小茶杯放到了小蛇身边。
两者都是细胳膊细腿的小“妖怪”，陡然被放置在一起，小蛇有些怕生地端着架子挺直了腰板，小茶杯则恨不得蹿回厨房当一个安静的摆设。
可——
胆子不大的小茶杯欲哭无泪地在大佬的注视中瘫痪在地，纤细的肢体抱着自己的身体，颤颤巍巍的抖动中响起了令某人愉悦的声响。
木莲不理解这菅原真悟为什么那么喜欢吓妖怪，但看了看自得其乐的某人，她在无目的帮助下把米饭分给了每一个人。
“我开动了！”
木莲这里的餐桌礼仪并不包括“食不语”，所以无目就着之前搁置的话题说到，“主人他在多年前就发现了，现在被称呼为‘鬼’的食人怪里，有一类是直接由人变鬼。”
“他们还保留着属于人的体质，但是被外力改造，”无目是在场唯一不需要吃东西的生物，她眉眼含笑，衬得那无神的眼眸都仿佛多了丝温柔，“主人曾抓住了一只，”她语调微妙地停顿了下，“推测成因大概率是药物，会损伤机体与大脑导致‘变异’。”
这些直接由人类异变出的鬼怪数量不多，做的恶搀和在基数更大的妖怪中就显得微不足道，“不过，主人也说了，现在不是时候。”
“他们的变异只在于身体，所以阴阳术的作用效果不大，甚至比不上随着他们出现而被开发的一种矿物。”
“对啊对啊，”菅原真悟剔完了自己盘子里的鱼，眼神飘向其他“小伙伴”，把两小只吓得一抖才开开心心地在众人目光中补充了一句，“有些个体拥有着他们自称的‘血鬼术’异能，我遇见的五只里就两只有，还效果完全相反呢。”
他想到了非常有趣的东西，“他们身上缠绕着的怨念几乎没有，反而自身的负面情绪很深，应该是很棒的术士备选哦～”
“阴阳师没有发现冤魂，而记载身前善恶的俱生神不知所踪，我们推测是被他们吃掉的人已经直接成佛，或是留在地府——”
“应该不是，”木莲本能推测，就她转生前在地狱里看见的，那个上忍好多年依旧、不对，脾气更坏的鬼神可是非常讨厌多余的“人”留在地狱给他添麻烦的，“情况特殊，我有时间会去问问。”
菅原真悟看不见幽灵的存在，但配置给他的那名阴阳师小弟则一边被对着他垂涎欲滴的恶鬼吓得瑟瑟发抖，一边努力瞪大眼睛去看恶鬼身边根本不存在的幽灵。
看了半天都看不见一只怨灵的小弟哭唧唧地说出自己的发现，接着被菅原真悟一句“不可能是把灵魂都吃掉了吧”给吓到浑身僵直，毕竟五次袭击都是冲着他这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废材去的。
回想起好玩的事情，菅原真悟笑弯了眼睛，“哈哈哈，怎么想都只会有一种可能吧，——被恶鬼吃掉的亡者会被直接引渡到地府哦。”
“这些年伊美子说过，”木莲回忆了下鬼灯那可怕的、看不出波澜的表情，不自然一抖后又想起之前日常通过镜子交流时，伊美子满含恶意的愉悦笑容，她学着伊美子那娇柔甜蜜的声调，慢慢说，“明明没有大型合战，但地府的亡者在不知不觉间多了好多，而且——这些亡者里有一些莫名其妙拥有了不入六道的权利呢……”
清冽的灵力轻柔地漫延，凭依到无目身上的安倍晴明坐到木莲身边，拿了她的筷子就去吃她盘子里未动的蒸鱼。
本打算把蒸鱼喂猫的木莲张张嘴，有些无奈地看着一猫一狗的眉眼官司，伸手戳了下腮帮子鼓鼓的狗狐狸，不赞成的眼神换来了无辜的歪头。
自认被忽视的猫试探性地弓起背，柔顺的白毛还没炸起，猫碗里就被临时铲屎官放上了闻着很香的——“？”
猫猫歪头，临时铲屎官解释，“香辣味的小鱼干。”
这是木莲前段时间在池塘里钓到的小鱼干，数量挺多，但大小不适合做菜，于是乎就被她直接腌制做成了零嘴。
猫猫试探性地伸出爪子，咬了一口后，银白的猫猫瞬间冒出了甜腻腻的呜咽声，看得一旁吃着咸口小鱼干的狗，又莫名其妙地生气了。
铲屎官她……脑袋疼。
好在狗狐狸再狗也是只狐狸，闹够了的安倍晴明笑眯眯地吃了口小鱼干，随后就把剩下的一小袋塞进了无目的袖子里。
“因为他们被直接引渡了呢。”
安倍晴明脸上的笑容有些许微妙，斜坐在长桌前的他斜倚在桌上，伸手从一个绯色的小袋里拈起咸口的小鱼干，伸着鼻子闻了闻，随后咔吧咔吧吃了起来。
他借着无目的口说：“地府的那些呀，说这是人祸，——祂们都管不得。”
“这！”小蛇蹿起身，祂看着又变得不一样的纸式神，“您能帮在下问——”
“不行哦，”无目抬袖掩唇，如画的眉眼里昏暗无光，“这个混乱可比不过它。”
她转头对着木莲露出乖巧的笑意，无神的双眼是非人的冷漠，“虽然主人觉得那些东西不太、好看，但是您应当是知道的吧……”
菅原真悟一口一个小鱼干，抬眼看了眼无目，再看看无奈叹气的木莲，“小蛇你想问什么？”
“问——”
“是谁拔掉了你的小花？”菅原真悟对着小蛇露出尖锐的虎牙，笑颜宛若欺良霸善的恶人，“还是，那个逃跑的鬼在哪儿？”
“我——”
“告诉你了有什么用？”
小蛇的手指微微颤抖。
菅原真悟仿佛没看见小蛇的痛苦，他自顾自的吃了口小鱼干，咔吧咔吧的声响显得特别酥脆，他含糊不清地继续问：“你能对那人动手，还是能在那人死后惩罚他？”
他不等小蛇说话，直接替祂说出了答案。
“你都不能。”
“你甚至不能直接祓除恶灵。”
“就连山林都不听你这山神使唤……”
*
菅原真悟给小蛇戳了一刀后就直接带着小鱼干加小蛇一起出门晒太阳，凭依着无目的安倍晴明则神情微妙地坐在木莲身边，一口一个小鱼干地悠哉偷懒。
木莲有些奇怪，而还没等她开口，无目就解释到了这些寮内新订下的“规则”。
阴阳寮内为了区分新出现的“鬼怪”，特意将它们分成了三类。
一类依旧是与阴阳师相对立的“妖鬼”，二类则是直接由人类劣变出的“食人鬼”，三类则是与目前代号为术师的特殊阴阳师相对的恶灵，或者说“异闻鬼”。
而菅原真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但天资出众的术师，他虽然对阴阳师一知半解，但天生自带的灵术却能对近些年才对人类造成伤害的异闻鬼造成特攻。
至于异闻鬼，——之前说过，它们是类似于生成姬的妖怪，阴阳师能够看见，能够用阴阳术限制、封印或祓除，但效果却不如术师自带的“天赋灵术”来得又好又快。
“就类似于死敌的关系，”无目笑着补充说，“像人与食人鬼，”她想了下又指着小茶杯举例，“阴阳师与妖怪，”被点名的小茶杯颤颤巍巍几乎吓到破碎，“菅原先生这般天生‘纯粹’的术师与异闻鬼也是互相成就、互相捕食的相爱相杀关系哦。”
木莲皱眉，“异闻鬼的话，罗生说过是与人心相关，又怎么会与……”
传闻与人心之间……
“正如你所想，”无目把留下的小鱼干一条一条地摆顺方向，“传闻可怖，人心生畏，而畏也如同情感，相似于——信仰。”
屋外，被迫陪着菅原真悟玩耍的小蛇呆滞地傻站在原地，揉杂了信仰才得以诞生的蛇道之主陡然失去了什么，祂挺直的脊背仿佛压上了千斤重担，止不住弯折。
无目面上含笑感叹，“自第一位家神被供奉生成，八百万神明就不再是虚数代指了呢。”
“不用说被主人使御的十二位神将大人，单是当世的刀剑，”无目对着依旧抖如筛糠的小茶杯温柔一笑，“就我所知，荣姬殿下库房中的两振刀剑，祖刀小乌丸、太刀三日月宗近就已经诞生出了付丧神。”
被忽然提到的木莲眨眨眼，她回忆了下自己放满了各种“未来”会升值的东西的私库，眨眨眼反问：“你说的乌鸦叼来的那把直刃跟、三日月宗近？”
木莲就记得自己有一振藏在本丸里的护身刀。
一把在她还在浮世闲游时，由天照赠予她的护身刀，至于为什么不送神器什么的，——深知人间技术的天照她嫌弃苇中之国的锻造工艺，所以特意派遣乌鸦去她都不敢涉足的地方换来了一振直刃。
不过木莲她一向偏好远程攻击，虽然特意学习了刀枪棍棒等一系列看着很有趣、很好玩或者很帅气的武艺，并且因为寿命长、空闲多而有所心得，但是她一向是“三、分、钟！热度”，掌握了皮毛后就被其他的技艺吸引。
——厨艺除外，毕竟吃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
“咳，”木莲都想不起自己放在本丸里的刀为什么会到自己做人后才设置的私库里，“三日月是？”
“三日月宗近是源氏赠予您的生日礼物哦，”无目笑眯眯地说，“那时您忙着制作给、那些殿下的回礼，产屋敷，”见木莲露出迷茫的神色，她无奈叹气，“您似乎忘记了水和女官嫁与的人户了？”
“嗯……”木莲认真回忆了下，随后尴尬地说，“不记得了。”
“噗，”菅原真悟捂着嘴偷笑，而无目提醒道，“您曾为他压制过反噬。”
“……”木莲越发迷糊了，再次认真回忆才从脑袋的犄角旮旯里扒拉出一丢丢映象，“我只记得，那是个脸上带着伤疤的、声音很温柔的男人。”
是水和结婚后带着她的丈夫来拜访她，但当时她正忙着应付来自中宫跟藤原氏的“糖衣炮弹”，所以只是来去匆匆地说了两句话。
她现在也想不起那人的长相，但他额头上有着很大一块的紫色胎记，像是纠缠的寄生檞，又像是皲裂的桦树皮，匆匆一眼就让人记忆深刻，而后就是他的谈吐，非常温柔的声音打着不卑不亢的招呼，感谢她对水和的照顾……
“是的，”无目点头称是，“殿下没记错哦。”
一直在听“荣姬秘闻”的小蛇要炸了，祂一边努力抗拒着菅原真悟那莫名其妙的好奇心，一边愤怒又从心地在心里呐喊：你们的话题到底要有多能跳啊？！
“你当时说了一句，他身体再好点就好了。”
无目面上的笑容莫名慈祥，“也是，您肯定不知道这句话对他的意义……”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降生于浮世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