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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痴顽忤帝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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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痴顽忤帝威
窗外疏星淡月,玉宇澄明。
玉冰雪将一捧鲜花撒在枕边,无聊地拈起一朵把玩,想象着明天该去哪里玩,山中这时节都有哪些好玩的,没多入便睡着了。
侍女们说不了话,鹦鹉离奴不敢说话,她们总有意无意地疏远她,她又难过又孤独,只能每天早早睡了,一大早便跑到山中独自游玩。
太远的地方她没去过。倾鸿哥哥说泽玉山的边界一点都不好玩,不允许她去,所以她只在附近转悠。春来春去,花开花落,相同的景物看了一年又一年,她都看厌了,可是她怕倾鸿哥哥不高兴,又怕他分心,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再说,看他似乎总是很忧郁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很为难的事,她怎能去给他添乱?
朦胧中,似有什么东西飘到床前,她睁眼瞧去,是一条黑蒙蒙的人形雾团,惨绿的眼,红艳的唇,狰狞的獠牙,似曾相识!她惊呼一声本能地往床里边一躲,那怪物伸出长长的尖爪,一把掀开被子抓住她的手:“小姑娘,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玩。”
“不去,不去!”玉冰雪吓得身子冰凉,哭叫挣扎着,怪物冷笑,一用力,扯了她就飘出窗子,向夜雾中飞去。
“小姑娘,如果害怕,你就闭上眼睛,下边黑麻麻的也没什么好看的。”怪物提醒着,其实不用它说,玉冰雪早已紧闭双目,死命地抱住它。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轰然一声,从天上堕入无底深渊,怪物道:“到了,好好欣赏一下冥狱奇景吧。”
玉冰雪颤颤兢兢睁开眼,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闪烁着一对对碧绿珠子,仿佛愤怒的眼光。
“别怕,这些只是死不瞑目的冤魂而已,好看的还有前边。”
“我不想看,我要回去。”
“哼!由不得你不看!”怪物拖着她快步疾行,一团团绿影张牙舞爪从眼前忽忽掠过,它不忘介绍一下:“这是游魂,你怕什么?”
血腥气扑面而来,空气越来越冷,脚下嚓嚓脆响,玉冰雪往下一看,魂飞天外,一声尖叫,便晕倒了。
地下,满是白骨!
怪物狠狠地掐醒她,拖着她,继续前行,腥寒的无底洞窟里,呻吟声呜咽声诅咒声此起彼伏,山壁上露出一方方小铁窗,怪物道:“里边关的都是幻苍的敌人,小姑娘你有没有胆量看上一看?他们受刑的惨状很有意思呢。”
“不,不要。”听着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玉冰雪吓得捂紧耳朵。
“好吧,吓坏了你于我也没什么意义。”怪物继续走,四周声浪越来越汹涌凄厉,它索性挟了玉冰雪,掌中笼一簇幽光向前急飞。
然后,哗哗的水声传来,腥咸阴冷又血腥的气息,中人欲呕,玉冰雪几乎窒息,瘫倒在怪物怀中,怪物扶好她,强迫她仔细看。
好象有铁链撞击岩石的声音,并有血色翻涌上来,沉闷痛苦的声音从水下传出,怪物推搡着玉冰雪走近岸边。青绿的水下,寒气凛洌,水下几丈处的岩石上,锁着几个人,一个个面目肿曲,随着他们的挣扎,血水不断的漫上来,有许多形状丑陋可怖的水生物游弋在他们身边,啃咬他们的肉。他们拼命扭曲挣扎,有的用嘴巴去咬那些偶尔游过他们脑袋边的怪鱼,以缓解致命的饥饿。
“往前看,小姑娘。”怪物捏起玉冰雪的下巴,逼着她远望茫无涯际的水面。
茫茫水面上不时冒出血花,一眼望过去,似乎是有无数血色花朵次弟绽放,星星点点的鳞火在上空闪烁。
“这是冥河,深达万丈,分为千层,每一层都关押有犯人,这些人都是幻苍千百年来最冥顽的败类或外敌,他们被禁了魂,沉于水中,永远不死,永受折磨。身体一旦离开此水,便将魂灭魄绝,所以冥河又被称作:沉沦。”
“让犯人无穷无尽地受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玉冰雪不由自主往后退,“好残忍,他们一定是很坏很坏的人了。”
“你是说水中的犯人坏呢?还是指建造这冥狱的人坏?”怪物怪笑着,獠牙闪闪,“你可知道,冥狱是冥氏先祖在刑吏的建议下,亲自设定建造的。一代代不断地完善着它,你的倾鸿哥哥也参与过呢。”
“倾鸿哥哥?不,绝对不会,你骗我,我不想听!”玉冰雪拼命捂住耳朵,拼命摇头,想把关于中伤倾鸿哥哥的话排除。
水面,突然破开滔天巨浪,一条两丈多高全身披鳞,色彩惨碧的水兽窜出来,长长的尾端拍打着河水,头顶两只黑角,绕空一旋,猛地摆尾怒吼向岸边扑来。
“倾鸿哥哥救命!”玉冰雪转身便逃,边逃边呼救,无边的空白压下来。
“雪儿!”缭绕湖中的冥倾鸿大叫一声,满面冷汗地惊醒,笼罩着他的血光顿时溃散。他四下看看,发现是在湖中。难道,方才只是一场梦?
莲魂趴在血莲花瓣上,静静地看着他。
冥倾鸿已经习惯她终日阴魂不散的窥望,烦闷地闭上眼睛,“妖女,是不是你设计一场幻梦捉弄我?”
“我像这么无聊的人么?”莲魂不无忧虑地道:“你为什么要将青石泪引入自己体内?”
“用不着你来过问。”
“你难道不明白这是一个陷阱?”
“明白。不就是想要我死么?”冥倾鸿一直为此暗暗痛心,他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这样对他。
看着他额上两道淡淡青痕,莲魂道:“那你知不知道,青石泪中还加了引梦蛊?”
“引梦蛊?什么东西?”
“幻苍巫蛊之一呀。只不过,它已以失传数百年,你们冥错父子根本就没听说过而已。”
冥倾鸿顿时心里一轻。只要不是父亲下的蛊咒,那就好了。他真是混蛋,竟怀疑起父亲来了!“你怎么知道得好像比我们还多?”
“哼,缭绕湖中死过你们幻苍不知多少身份尊崇功力奇高之人,其中不乏你们冥氏家族中人。这湖中冤魂皆已被收伏,我想知道的东西,还怕问不出么?”
“原来是你做的好事。哼,现出丑恶用心了。”
“你为什么总是将我想象成你的敌人?”莲魂火冒三丈:“该死的混蛋,再胡说八道我将你剁成肉泥!”
“还有没有废话要说?没有我就继续修炼了。”冥倾鸿厌烦地道:“难为你修炼千年,说话却粗俗弱智,实在有损妖女二字该有的威慑力。”
“你……”莲魂怒不可遏,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好端端的她,由于近日现出形迹与他朝夕相处,竟变得心浮气躁,往日傲气全成火气,端庄气度早已尽失,当下揪住他半边脸:“竟敢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你这百无一用的废物!”
冥倾鸿挥开她的手,怒道:“妖女,再动手动脚休怪我不客气。我冥倾鸿不想与任何女人有接触,不要惹我发火。”
“你什么意思?”莲魂恼羞成怒,真想一掌拍死他算了,不过他若死了,她隐伏千年再现血莲盛世的梦想就将成空,只得咽下这口恶气,道:“你给我听好,引梦咒不会伤人□□,但它配合青石泪,会将受蛊者所经受的噩梦原原本本投射到度蛊者意识深处,严重干扰他的思维,所以说,你已完全落入别人股掌中,任由操纵了。希望你明白这一点,不要理会对手布下的种种梦境。”
冥倾鸿脸色一变:“这么说,刚才我梦到的情景,是通过雪儿的恶梦传递过来的?”
那么,她会不会相信梦中所见?究竟是谁处心积虑地揭露他的本来面目给她看?是想让她害怕他鄙弃他吧?
冥倾鸿越想越惊,立刻出了缭绕湖,想去泽玉山看看。莲魂从花中站起,喝道:“你现在过去,不是不打自招吗?老老实实的呆在湖中修炼吧。她爱信不信,没缘份就别再枉费心机了。”
“你给我闭嘴!”冥倾鸿咬牙切齿地看了看她,自知武功与她差得太远,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只得暂且忍下这口气。想了一会,决定去幻苍崖一趟。
前两天刚刚违抗旨令,现在求见父亲,未免不智,可是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还好,今夜父亲没有跟那些低俗的宫女舞姬们混在一处,而是独自关在书房里,侍卫们想要阻拦,因为圣君说过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岂料圣君已在房内道:“让他进来。”
阔大别致的房间里一架又一架都是深奥难懂的古书,让冥倾鸿每一见之都有些头晕,看着书案前埋头翻阅书卷的背影,他不由得心里发虚,迟疑地站在门口,竟不敢迈上一步。
好半天,圣君打破沉默:“人都来了,反倒没胆子说话么?你又有什么事?”
“我……”冥倾鸿不由得跪下去:“那天我其实……其实不敢抗旨,只是……我没什么可说的,请父亲降罪。”
“死罪。你承受得起,我却已承受不起。”圣君口气突转严厉。喝道:“看看幻苍地图。”
“是。”冥倾鸿跪在他身后一动不敢动,抬头去看墙上的幻苍版图。
“西北七座山峰,十八年前已经为救你送给西海剑仙,北边数座山头,长年处于北海妖族势力侵扰下,南边虽少外患,地形却更复杂,更难真正控制,东边时刻有中土各大势力,尤其是离尘山的窥伺。这些隐患你统统忘了吗?”
“倾鸿绝不敢忘。”
“单是外界虎视眈眈也就罢了,我们内部也已再呈乱象。”圣君将书卷重重合上,抛到一边。
“不就是琳琅一派有不臣之心么?凭父亲的能力,何足为患?”
“其他三君也都蠢蠢欲动,要不是他们互相牵制,只怕早已动乱。”
冥倾鸿大吃一惊。这些年他一直很少来幻苍,父亲不欲他分心,也很少再让他关注政事,只专习于修炼,竟没想到政局已如此不稳:“这才十多年吧,父亲,他们怎能发展得这么快?”
“只要取得民心,他们当然会迅速发展壮大。幻苍政局历来多变,平稳总不会超过三四十年,必历大乱。我们冥氏一族只在武功上压制其他几君是不行的,必须比他们更得民心,才能真正得到天下。如今民心浮动,用怨声载道形容虽有些过了,但令臣民失望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
圣君每说一句,冥倾鸿心里的不安就加深一分。令臣民失望的最大原因,先是冥归雁之事,接着就是他感情上的事。
深受君臣器重子民拥戴,可是他最终寸功未建,就先得罪手握重兵的东君,又因雪儿屡犯幻苍之大忌,如此种种,怎能不令臣民非议?而那三君多年来则致力于怀柔惑民,吸引民众的支持。
“父亲,不如杀一敬百,止一止躁动的贱民?”
“杀?你就只知道杀?!”圣君怒气陡升,喝道:“十八年前你可以以暴制暴,因为幻苍崇尚实力,当时你有那份威望和功力压服幻苍,现在你还有什么?你想逼得所有子民造反么?”
冥倾鸿无言以对,半响,问:“那我该怎么做?”
“收敛一下你的行为,做好表率。”
眼看圣君要起身离开,冥倾鸿赶紧道:“父亲,我有事相求。”
“你还有脸提出要求?”圣君忍无可忍地回过头,怒视着他。
冥倾鸿深深垂下头,沉吟良久,终于还是说了:“请父亲给泽玉山的天空留下一片阳光。”
“再说一遍!”圣君缓缓起身,踱到他面前。
“请父亲以幻苍主宰的名义,让幽冥鸦在泽玉山上空退让出一片青天。”
“让暗夜子民的天空透射下阳光?”圣君怒极苦笑,身子微颤:“幻苍的历史,绝不会容许这种事出现。倾鸿,你什么时候才能清醒一下?谁没有过刻骨铭心的感情?谁又可以不顾家国重任?如果玉冰雪接受不了暗夜中人,你就死心吧。”
冥倾鸿沉默。
圣君扬起手,一巴掌便要挥到他脸上,但终于没有,失望地叹道:“还记得当年你第一次离开幻苍时说过的话么?”
冥倾鸿惭然道:“我让你失望了。”
他怎能忘记,当时他曾豪气万千地说:“父亲,我去中土给你备献一份寿辰贺礼,让天下版图尽归幻苍。”
可是三个月后,父亲寿宴上得到的消息却是,他最器重的儿子竟已因一个少女死了。
“好好反省反省,回去吧。”圣君疲惫不堪地挥袖示意他离去。
10月14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