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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若能落书成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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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这慕辰星阁的道士对笔妖不只是利用,二人是真心相殉?
惕烟看着炉鼎发呆,半晌才回了神,轻叹一声,转身去收吴嗔写的白绢。
手刚要触到绢帛边缘,便听身后一人冷哼:“废物,果然指望不上你。”
魔界鬼玄司的首领身手和警觉度自然都不凡,但惕烟和身旁的一众侍从全没防备,更不知这人是何时、如何出现的——他,像是突然就站在惕烟身侧了。
正是那个多次阻挠莫柏渊行事的鬼面人,惕烟分辨出他说话的声音,忙回身行礼,道:“金白先生。”
金白面具后一双眼睛冷冽,淡而无味的瞥了惕烟一眼,才冷笑道:“你可知他写的是什么?”
惕烟见白帛上扭扭转转,龙飞凤舞的字符,心道,这鬼画符似的文字,不就是你给我的那张纸上写的东西吗,但他知道金白既然这样问,定是哪里出了纰漏。只得默不吭声,不敢言语。
金白抬眼又看了白帛一眼,淡淡哼一声,冷笑道:“看着像,却不是,这是冥界的文字,‘若能落书成实,愿书与君安。’这二人倒是真情,罢了,就让他们去殉了我的族人。”
说罢,他从怀里摸出两个锦盒,甩手扔进焚魔鼎里。
焚魔鼎前,眼看魔火熊熊吞噬了一切,金白一抹笑意在他面具后的脸上渐而舒展开来,含着兴奋、期盼、多年筹谋终于得偿所愿的意味越发浓烈。
焚魔鼎内,魔火,是冷的,可它却在不停的烧。
莫柏渊一跃而入之后,并没感受到灼热,而是有一股说不清的锥心刺骨的痛感,从身体外部往里钻。像无数根有生命的细针,从骨头缝往外渗,渗到血肉里,戳刺着每一寸皮肤,钻出来然后炸裂。
疼痛,让莫柏渊额头上一瞬间就冒了汗。
他伸出手,深紫泛着幽绿光亮的火焰像是受到邀请一般攀上他修长的手指,手上的痛感更明显了。也正是因为魔火烧挘肆虐,他身上的银丝锁链承受不住,一瞬间就断开了,莫柏渊大喜,运起神力,张开一个小范围的结界,护在自己的全身。
刺痛的感觉减轻了些许。他必须尽快找到吴嗔,然后想办法出去,神力终有耗尽的时候。
更何况吴嗔身上即便残存了刀灵的灵力,他刚才为了蒙蔽惕烟,是当真损耗灵力转换为妖力去写那句话,他该支持不住太久才对。
往焚魔鼎深处看,莫柏渊懵了,炉鼎的内部,是个异空间。
入眼全是凛冽的冷火。
“吴嗔!”莫柏渊大喊。
可回应他的只有往结界上乱窜的魔火。
他拿出看家本事,用忘川流滴寻找吴嗔的位置……一无所获。这个异空间,他感应到吴嗔就在不远处,但追寻过去,却什么都没有。抬起右腕看腕间的善缘线,忽明忽暗的喘息着……
正想往里面走,突然,身后又飞进来两只锦盒,其中有一只正好砸在炉壁上,盒子崩裂开来,里面的东西散落。
是一对玉珏。一枚刻着兽头,另一枚刻着兽身。正是玄磷珏。
果然上钩了!
他往另一只锦盒望去,见那锦盒里的事物躁动不安,冲撞着盒子一跳一跳的不得安宁,无奈怎么都冲不出来。
莫柏渊抢过去,打开盒盖——一颗鲜红欲滴的珠子一跃而出。说来也怪,珠子跃出来,魔火就在它周遭退避开了几寸,像是不敢惹它。
这鲜红的珠子,正是冥界失窃的玄磷珠。莫柏渊伸手去抓,抓了个空。
珠子悬空转了几个圈,而后,像是认识路一般,飞快的往一个方向飞射过去,横中直撞。相较于这暴脾气的珠子,玄磷珏就显得温文柔和多了。
莫柏渊嫌弃的瞥了玉珏一眼,还是抄在手里,快步追上玄磷珠。七扭八拐,莫柏渊眼见手腕间善缘线的感应强烈了,但也更为悸动。
跟着珠子也不知走到哪里,穿了多少层叠屏障,一晃神,莫柏渊看见前方似乎有一座矮墙,墙边倚着一个人,这人正在打坐,安静内敛,双目微闭,面无表情。
但他嘴角挂着血痕,他的状态很不好。
玄磷珠所以能到吴嗔的,正是感应到吴嗔抵御魔火散发出来的刀灵的灵力——当年玄磷兽被斩于刀灵的锋刃下,万年流转,由凶兽的心脏幻化而来的玄磷珠,依然对对手的气息有感应。
也正因如此,曾经人界拍卖会上,吴嗔才和玄磷珏也起了感应。
再看那珠子,还真的一副仇人见面的姿态,先是在吴嗔身前几丈的地方悬停下来,像是运了运气,而后直冲吴嗔心口而去。
如一颗红色的子弹。
莫柏渊当然不能视而不见,后发先至,一把将玄磷珠抄在手里,运神力,去平和珠子的戾气,一边叹道:“这么多年了,冤冤相报就算了吧。”再看那珠子,得了他神力的安抚,渐而平和了。
珠子往口袋里一揣,他凑到吴嗔身侧,轻声道:“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说罢,他阔张结界的范围,把自己和吴嗔拢在其中。
吴嗔并没有反应,莫柏渊有一丝心慌,手心刚要抵上吴嗔的灵台,助他调理一番,吴嗔睁了眼睛。见到莫柏渊,露出一丝苦笑,道:“昨夜说了让你别来的。你怎么不听话呢?”
莫柏渊勾起嘴角,笑道:“什么时候说的,我睡着了,没听见。”
吴嗔无奈笑笑:“看来,你和冥主的算计都对,但如今,咱们好像出不去了。”刚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咳嗽起来,紧接着按住胸口,像是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回事,脸上的表情满是痛楚,其中还含着几分诧异。
窒息和心口疼痛的感觉,瞬间占据了吴嗔的感官,他没来由的气短,只得大口喘着气,可窒息的感觉,丝毫没有缓解。
几乎同时,他耳边响起一阵听不清的吟诵声,声音忽远忽近,像是在诵经,可怎么都听不清念了什么。
接着,他的头也疼了起来,脑袋像是快要炸开了,让他直接翻倒在地,蜷成一团,双手用力的按压住头部。恨不得能把手指戳进脑袋里,来止一止痛苦。
可顾了这一边,又觉得那诵经的声音让自己心烦意乱,每一个音符都像是敲进脑子里的铁钉。他又恨不能捂住耳朵不去听,但那声音根本就不是通过耳道传入他脑海里的,而是从他心头涌进来。
莫柏渊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玄磷珠,用力掷开,扔出结界,远远的。
再看吴嗔,他的痛苦依旧丝毫不减,莫柏渊以为是玄磷珠的感应,但见将珠子扔出结界都不管用,也懵了,不忍看他痛得倒在地上,只得把他抱在怀里,急道:“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吴嗔疼得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他道:“有……有人在念什么咒文……我的头好疼……”
可是莫柏渊凝神去听,除了吴嗔急促的喘息声,四周寂静一片。
环视四周……
天呐!
玄磷珠已经红得像是一颗被烧透了的铁球,再细看,更逐渐扭曲成一颗心脏的模样,变得有了生命一样,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再看口袋里的玄磷珏……安安静静,毫无反应,莫柏渊瞬间就猜到了因果。
是冥主,这该死的老太婆,明明和她定好了计划,二人早就知道,落书成实,九成九是有心之人的算计,目的在于引吴嗔进焚魔鼎,于是将计就计,让冥主黄雀在后,把那人捉住。可冥主,她定然是怕困仙居隔墙有耳,计划却只对自己讲了一半!
难怪她说吴嗔要受苦,本以为她说的是魔火焚烧,他魂魄残损会难熬些。
如今看,她指的,是昨夜见面时她一带而过的一句话——查到有秘术可以复活玄磷兽。
莫柏渊大骂自己蠢,怎么就没深想一层。
有人,想借由焚魔鼎以吴嗔的刀灵魂魄为祭,复活玄磷兽!
那人正是将玄磷珠和玄磷珏抛进来的人,他如今就在焚魔鼎外面;他也正是偷盗玄磷珠的窃贼,更八成是冥界偷袭冥主,抢夺玄磷珏的人。
他该是金白!
只是金白怕是万没想到,冥主,在莫柏渊将玄磷珏送回冥界时,就早有防备——玄磷珏被二人调换成假的了。
只靠玄磷珠和吴嗔,自然没有办法复活玄磷凶兽,但莫柏渊不知道,这样下去,吴嗔会如何,他本就残破的魂魄,还能支撑多久……
本和冥主说好,她先捉住金白,然后毁了焚魔鼎,救二人出来。莫柏渊只需要张开结界,护着吴嗔便可。
但如今,他不敢再等下去了。
玄磷珠疯了一样,一下又一下的冲击着莫柏渊张开的结界。这颗传说可以抚平一切执妄之念的冥界至宝,如今自己却像着了魔一样,执念深重。
巨大的冲力,让莫柏渊心里生出一股惧意。
看着猩红的珠子,他仿佛看到了当年六界之主合力对抗玄磷兽那场争斗的激烈,只是兽心幻化的珠子,撞击之力,便要比焚魔鼎里的魔火强千百倍,他若不凝神抵挡每一下冲撞,结界只怕分分钟就要被撞出裂痕。
再看吴嗔,疼得几乎昏过去,他若是真的昏了倒也罢了,可不知他听到的咒文是何种力量,每当他意识开始涣散,那声音就像是一盆冷水,直接泼在他心口,让他一个激灵,又再度清醒。几个来回之后,吴嗔凝聚着灵台尚存的一丝清明,勉力坐起身来,闭目凝神,以他自身的灵力对抗咒文的搅扰。
片刻的功夫,他已经呕了几口血,每一口血喷出来,玄磷珠就跟喝了兴奋剂,撞击的更加疯狂。
莫柏渊心焦,若是从前的他,定然会选择保守方案——相信冥主会尽快来解二人困境。
但如今,也不知是因为吴嗔,还是因为冥主未曾对他言明有人要以秘术复活玄磷兽一事,直让莫柏渊隐隐觉得,此事变数太多,等着冥主来救太被动,他必须要想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