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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花溅泪 ...

  •   我并无心听他们说话,一心只等画品意回来,四处却依然安静,并没有马蹄之声。

      那人见长尾少年否认,便笑,“既然如此,我今日便做一件好事,我讨这小娘子做我娘子,把她的孩子也一并收了,免得他们孤儿寡母日子难过,我做好事,你不可阻止我。”

      我皱眉,这人如此轻狂,不杀他,也得给他一些教训。心念正起,隐隐好像听到马蹄之声,片刻却又消失。我对空中仰望,夜色渐临。

      那人仿佛也有知觉,话语一落,身形便动。我未动,等他过来,剑鞘已经在手中,只等拔剑出鞘。

      长尾的少年却已飘起,轻灵的身影挡在我面前,他说,“你说不挡,便不挡,你当你是谁?”

      落花有情人无情,感月伤怀花落泪。我看到他的身形,便想起花家落泪刀法。花落泪,生就一双桃花眼,命犯桃花,年少时候只是多情,并不轻浮,他为追一女子,自创一套落泪刀法,飞舞起来,引人伤怀落泪。他赢得美人心,却没有珍惜,等失落以后,才知道后悔,那女子已经嫁人,他渐渐性格扭曲,变成江湖采花贼。他长相风流,才华出众,被他采的女子,起先不愿意,后来也有回心转意,但是他染手后,等人对他上心,他便舍人而去,只为报当年被人舍弃之仇。

      他与长尾少年纠缠到一起,一人身形轻灵,一人飘逸,在夜色渐临的淡光里,斗得让人眼乱。

      落泪刀法不比伤心剑,只是好看,并无太多凌厉。花落泪当时只是为留美人回头一笑,自然只注重表面功夫,并没有修炼内里。这时舞起来,仿如美人在落花间流泪起舞,令人伤怀。长尾的少年也看花了眼,忍不住叫了声好。花落泪将刀一转,一脚飞出,长尾少年稍稍退却之间,他拧转身,向我飞来,嘴里说,“小娘子,为夫来啦。”

      他的身后,却有龙形剑光,穿过夜色,凌厉地穿透他如花的身影。他停顿,看着我,有一丝不解,胸口的剑,已然不见。他倒下,却还对我一笑,说,“如儿,对不起,我走了。”

      画品意已然收剑,回头对着长尾的少年。他的剑已飞快,深得游龙剑的精髓,游龙剑势虽也好看,但是求的是凌厉快捷,并不是好看,看的人是否落泪,是否伤心,全然没有关系,只有对手倒地,才是关键。最后一丝斜阳的余辉落在他的眼里,他的眼眸折射着金光,他看着长尾的少年,沉声说,“谁对我师姐不敬,谁就得死。”

      我从来没有这么教他,我只是曾经说过,要让他们吃些苦头。

      长尾少年并没有瑟缩,他依然轻灵地站着,棕色的眸子,融在夜色里,已经看不清。

      我不想再有杀戮,有些疲倦地对画品意说,“他没有恶意,我们走吧。”

      画品意收起剑,招来他带走的马。那少年只是低声地说,“小倦,我没有对你不敬,今日的事,我一定守口如瓶。”

      他是否守口如瓶,我并不知道。回到庄子,已经有人在等。不是好好地等,而是大闹了一通山庄,已经有人受伤。人在前厅,气势汹汹,一样的一对桃花眼,眼神却非常正气,年纪也轻很多,必是花家的老三,花溅泪。

      花溅泪非同花落泪,就象我不同于我哥哥。他追求的是实质,不是表面。他走花家的飞花刀,刀势快而利。

      江湖恩怨,一旦挑起,就很难了结。画品意杀了他的哥哥,他若知道,一定会来报仇,他若杀了画品意,我是不是也要为他报仇?我若杀了花溅泪,是否他老父就要出手?我并不害怕,只要不和这个孩子有瓜葛,我自会承担。

      我是山庄的准主人,有事自然由我出面。他在山庄等的就是我,我回程走了一个月,他已知道消息。花落泪中的是游龙剑,天赫会游龙剑的,只有我和画品意,不是我们做的,又会是谁?要找,自然先来找我们。但是他也不确定,所以没有在山庄下重手。

      他看到我,看到我抱的孩子,显然愣了一愣,才问,“你是游啸倦?”

      我点头,明知故问,“你即来找我,为何大闹山庄?”

      他脸一沉,桃花眼里阴云一片,又问,“我哥哥花落泪是不是你杀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哥哥在江湖作恶,也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他虽未直接杀人,但是间接害死不少良家妇女。

      他紧逼不放,“我哥哥作恶,自有我家里人来管,轮不到你来杀他。杀人要偿命,今日我来讨回公道。”

      只许自家人作恶,不许他人来管,这是标准江湖规矩,弱肉强食,亏得江湖人还尊他一声飞花大侠。我冷笑,本来我就不是讲道理的人,既然碰到也不讲道理的人,正中我的下怀,我说,“好啊,你要怎么讨公道?你说了杀人偿命,你若今日杀了我,是不是要马上偿命给我?来人,拿纸笔来给花大侠立个字据,免得到时说不清楚。”我说杀人,异常轻巧,好像做菜煮饭一样,“不过我不是大侠,我只讲弱肉强食,我若杀了你,只是你自找。”

      他一愣,显然没想到我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大堂上气氛本来紧张,但这时有人笑出声来,还有人应声去拿纸笔,这场寻仇变得有些搞笑。

      他脸色更沉,桃花林已变成黑森林,仿佛风雨就要降临。他负着失去亲人的仇恨,却被我如此嘲笑,怎么沉得住气。他看着我,“我原道游啸倦只是游戏江湖,不想原来真是个无赖。今日不必废话,拔你的剑吧。”

      我微微一笑,这是人送上门来寻死,怪不得我杀人。让人如此挑衅翡涧庄,我若仍是忍气,日后翡涧庄如何在江湖立足?如何在人前立威?

      我正要出手,画品意突然从我身后走出来,他看着花溅泪,稳稳定定地说,“花大侠错怪了人了,人是我杀的,和我师姐无关。当日你大哥要染指我师姐,我出于无奈,才拔剑伤人,不料你大哥不堪一击,一剑就送了性命,是他本事不济,实在与人无忧。花大侠如若不问青红皂白,一定要追究,那就找我来吧。”

      花溅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知道画品意说的可能不假,花落泪很多都是花拳绣腿,真功夫比他差很多,对付平常人绰绰有余,对付象画品意这样有实才的人,确实不抵。画品意出手事出有因,错还先在花落泪身上,况且这错说起来还丢人。花溅泪还是讲理的人,听了画品意的话,气势矮了一节,桃花眼又开始桃花一片。良晌他才说,“杀兄之仇,不能不报,今日你划下道来,如果我不济被你杀了,花家决不再来寻仇,我花溅泪一向说话算话,我自会立字为证。”

      画品意却仿佛也是大家风范,他说,“我也立誓,如果我画品意功夫不济,被你杀了,也不要人来报仇。”这话不象我认识的画品意说的。他要说话,应该也像我一样,先要占上一些便宜。也许长大的男人都要做出言不改,义气当先的大英雄。

      他要出去,我叫住他,说,“要小心,不要死掉。”我心里却在说,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并不在意,仿佛并不将花溅泪放在眼里,他说,“多谢师姐,我不会有事的。”

      我又说,“你若死了,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我只是想提醒他,花溅泪不是花落泪,他的刀,非常地利。

      他笑,把手放在胸口,说,“我记得了。”笑得眼睛看上去就像狐狸一般狡猾。我放下心来,他并不是真的去拚命。

      他们走出前厅,在空地上又开始对峙。山庄上很多人都围在一边,等着看热闹。除了教他的时候,我很少看画品意出手,翡罄黎走后,我更只是一心只在做一件事,最近两次看画品意出手,功夫仿佛精进了许多,但是他的对手弱,总是一剑就结束了。我也好奇,想看看他的功夫到底有多深。花溅泪在江湖上也是大有名气,画品意不可能没有听说过他。看他信心十足的样子,想来有十分的把握。我只希望他不是盲目自大。

      花溅泪终于先出手,他来寻仇,等不了那么长。他用的是短刀,刀身呈紫色,施展开来时,紫色分层闪烁,时淡时深,碎光不断,仿佛溅开的水珠,又仿佛飞起的紫晶花。紫晶花开在荒漠里,沿着枯瘦的枝茎,匍匐满地,远远看去仿佛水花闪烁,荒漠里的旅人看到了,总是向它奔去,以为看到了水源,到了面前,才发现是一地骗人的小花。人们便又称它幻像之花。

      紫色的飞花刀亦如是,绚烂的紫光之后,只是肃杀的刀锋,人若看迷了眼,只有赔命给它。

      画品意手中的并不是游家家传的游龙剑,所谓正宗的游龙剑在游啸龙手里。但是只要是三尺的长剑,施展出游龙剑法,那就是游龙剑。

      翡罄黎有家传的伤心剑,但是他很少带在手边。他说过,“剑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是高手,拿根筷子使出来,一样也是伤心剑。”活人不能被一把死剑困死,天天要护着它不让人偷走。伤心剑虽然锋利,但是在不会剑法的人手里,只是把漂亮的剑,和其它锋利的剑一样,并没有区别。

      但正因为如此,才有机会让小湄带着剑下山,有机会用这把伤心剑了断了她的伤心。我从此将它带在身边,一刻也不离开。我已失翡罄黎,不想再丢了他的剑。

      我当日和他收完租回山,两人间的态度完全不一样。我因与他有了肌肤之亲,便把他当我未来的夫君,不再想逃。他猜我,总是很准,仿佛已经认识我很久。他的左足肿了好几日,他也不急着清理,人前没什么两样,人后便一跛一跳地走。我虽知他有些矫情,但是还是看不过眼,问他,“你当时为何不避?”他看看我,说,“你当时踩得那么重,我若躲了,你要踩疼自己。”我听了他的话,心里又是一动。我这容易心动的毛病,都是他一手造成。

      他给我的,也是紫晶花的假象,当我一心心喜,奔向他时,他却已然舍我而去。

      漫天紫晶花里,有一条银色的游龙,不为假象所蒙,每每穿透光芒,点到他的空门。我若是会游龙剑,若是那条看破假象的银龙,我当日是否可以逃离他的掌握,如今还是快乐无忧的无心小倦?

      我们回到山庄,带来当年的新茶,山庄上有人送来精致的点心,我们四人,正好坐下来品茶。

      开始的时候气氛非常融洽,我与翡罄黎坐一边,小湄和我哥哥坐一边。大家说说笑笑,我也没有再动什么坏脑筋,一心吃我的点心。翡罄黎看过来,指指自己的嘴边,我知道一定是我吃得太快,有东西留在那里。我两手都有点心,不想放下,就把脸朝他一扬。他便伸手过来,要为我擦掉。我原来在等他,眼角却见小湄的眼光,看着翡罄黎,连我哥哥与她说话,都心不在焉。我便改了主意,头一缩,避过他的手。他不解,收回手,看着我,我便指指自己嘴唇。他眼里一笑,心领神会,欠身过来,双唇覆在我唇角,舌尖一勾,便将我唇边的碎屑舔去。

      我便心满意足,不再理会小湄的目光。我的翡罄黎,谁都不能来抢走。

      桌上的点心,有一盆特别可口,不知为何,我哥哥和小湄的桌上没有。我尝了一个,便要翡罄黎也尝一个,他尝了一口,说,“这是什么,从来没有吃过?”我见他也赞同,并要将剩下的两个给我哥哥。下人过来将盘子递过去,我哥哥吃了一口,连着点头,将剩下的一个给小湄。小湄低着头,只是用眼角余光看着翡罄黎,无意识嚼着那最后一只点心,怕是什么味道都没有尝到。

      我们正看上去非常相亲相爱,小湄却开始很不给面子地打喷嚏,打了一个又一个,眼泪都出来了还是停不下来,看上去非常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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