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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徐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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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四月十八,白淑妃的册封大典,陛下叫礼部挑了又挑的黄道吉日。
白子蔷抱着刚足月的皇三子李昭文,一双杏眼眯起,对着后宫众人笑得面如桃花。陛下坐在许凭旁边,眼睛和心却都在淑妃和他的宝贝小儿子身上,许凭端坐,也笑得大方。
太后身体不适,连册封礼都没观完就离席而去了。
许凭看着淑妃的脸,一个死了多年的人,有人以同样的模样坐在自己面前,太后身体不适是正常的,自己也挺不适的。
沉重的凤冠坠得许凭脖子痛,她不禁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这风冠戴着累的,兴许是生了长嘉之后,她看着一旁满头珠钗的白氏想,年轻自有年轻的好处,比她能生,脖子也比她好使。
许凭看着白氏怀中的小娃娃,心里不觉的有什么。白氏的家里人还是太不争气,短短一年作威作福,罪状摞起来比别人十年的都多,只等时机成熟,御史折子一递,不怕断不了他们后路。
而白子蔷,才二十岁就敢谋害皇子,比自己姑姑还能干,她喂这位淑妃多喝两个月的断子绝孙药也是情有可原的。
李昭文已经出生了,许凭奈何不了他什么,但白氏太年轻,现在不做些手脚,将来后患无穷。自己已经不能生了,那淑妃将来也别想生了。
许凭忍着腰痛笑吟吟坐完宴席全程。
白氏生子,晋升淑妃,宫里流言四起,都说说不定这三皇子能被封为太子,太后皇后一族将要衰落了。
许凭心里冷笑,封了李昭文做太子,难道叫白子蔷的呆瓜哥哥来做辅国大臣吗。
整个后宫都在许凭手里,给淑妃下点绊子很容易。张太医给她的法子,特意研磨的药,放在饮食里,吃了不消一个月淑妃就会失去生育能力。
许凭给白子蔷下药做的没有纰漏,其实只要不太张扬没人会发现,她本也不用小心翼翼。
但事与愿违。
淑妃伤寒,太医给开了几副药,搭脉其实是觉不出什么的,毕竟她刚出了月子,可开的这几幅药与许凭的药药性相冲,让淑妃的身子明面上出了问题。
服过伤寒药几天,淑妃腹中绞痛越发严重,皇帝令太医细细查看。
淑妃再难有孕。许凭听见太医在皇帝面前说出这句话时心情很复杂。
她本不想害人子嗣,可白氏想要光文的命,她不过要她偿还。
事情闹大了,当然追溯到许凭这里,可她只静等皇帝把黑锅扣给随便一个人。
皇帝对许凭仍有亏欠,他知道光文被投毒与白氏脱不了干系,故白氏不能有孕,他也没有太伤怀。当日没有惩罚淑妃,今日他更不可能让许凭被牵出来了。
果不其然,又是裴氏当了第二回替罪羊。她弟弟在前朝刚打了败仗,皇帝正愁有气无处撒,可怜裴妃还没来的及真正害白子蔷一回,就被贬为了庶人,罪名是谋害淑妃至其不能有孕。
许凭啼笑皆非。
这时白子蔷与许凭心里都已经了然,只不过没有明面上撕破脸。
不过淑妃闲不下来。
事到如今,皇帝摆明着偏袒许凭,淑妃自己又心虚。
她奈何不了许凭,可也咽不下这口气。
许凭也没想到怎么翡翠去领个宫银就溺死在池塘了,直到很多年后林昭仪落水,许凭讽刺的想自己竟不知原来淑妃对水池独有情钟。
翡翠是许凭的陪嫁丫头,如此冤死叫她哪能不痛。
不止是顾念与翡翠多年的情谊,她还觉得对不住赵嬷嬷与珍珠,当年她们三人一同陪嫁进东宫,如今她做了皇后,还是保不下她们的亲人。
皇后又病倒了,赵嬷嬷与珍珠这两个皇后的左膀右臂也消沉下去,一时间昭阳宫都沉闷起来。
许凭伤心欲绝,但皇帝也只是安排加强了昭阳宫的守卫。
许凭心寒。不是因为皇帝不让她追究翡翠的死,皇帝不须顾及一个宫女的死活。
但他明知自己与淑妃斗得你死我活,却不插手,活像在看戏,加强守卫是什么意思,难道许凭不死他就能永远看淑妃与她针尖对麦芒吗。
后宫与皇帝来说算什么,制衡前朝的棋子,替他杀人的刀?
许凭如今不仅对白子蔷一人恨之入骨。
皇帝怕许凭过于伤心,特意叫人挑了个和翡翠差不多大的机灵宫女改名翡翠给昭阳宫送去了。他不知道皇后见了这个翡翠,哭了一气,又病厉害了。
皇后如此伤心,又叫皇帝想起淑妃谋害光文。
他此时又觉得淑妃过于狠毒了,仿佛当时盼着自己儿子死的不是自己,包庇凶手还给她封妃的也不是自己。
其实当时白子蔷怀着孕,正让他想起当年母亲与自己的相依为命,便随她去了,但皇帝自己内心是不会承认的。
如今淑妃封妃典让李成珺不禁想起当年先帝对光文的宠爱,他又转了性子。
李成珺觉得这样天经地义,谁叫自己是皇帝,自己的喜爱决定一个人甚至一个家族的存亡,都是应该的。
十、
隽正十五年
许凭病重,李成珺急忙下诏回宫。
而行到第二日夜里,许仲宁的兵马就包围了皇帝的车队。
李成珺后知后觉,李光文早早串通好他的好舅舅,联手逼宫,不然许仲宁不会无皇命擅离职守,也不会时间这么准截他的车队。
周围全是血腥气,李成珺的守卫死了个差不多,只剩下几个受伤的被捆成了粽子。李成珺本人被刀架着脖子手抖着写传位诏书。
回朝后李成珺被软禁起来。
白子蔷怎么也想不通,许凭是如何传递消息夺位成功的。
她不知道的是当日的一个纸条只不过是障眼法,昭阳宫被逐到浣衣局的小宫女才是关键。
早年许家对浣衣局管事太监有恩,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浣衣局,其实通往各宫十分方便,甚至还能联通宫外,这是徐王的情报机关。
许凭叫徐王速速动手。
后来淑妃明白了一件事情,许凭这个毒妇,不是吊着一口气在等陛下回宫,她只是在撑着等自己儿子夺位成功的消息罢了。
斗了十几年,最后自己落到了徐王手里,淑妃心里无限凄凉。
蓄仁宫
李成珺不急不慢喝着茶,倒要看看李光文这个逆子怎么说服群臣拥他上位。
他也没猜到李光文自有一套说法,而且传到他耳朵里时还让他打翻了茶碗。
皇后病重,但帝后不睦多年,陛下不愿回朝,是徐王担心母亲,再三请求,陛下才肯下令回朝。
回都途中陛下兴致来了还要驻足打猎,一次在丛林里被野狗伤了,回去便高烧不退,后来还开始说胡话、怕水怕光。太医称是陛下烧糊涂了,但随行之人都明白,太医是不便直接说陛下得了疯狗病。
圣仪加快回都速度,只是陛下病情不稳,怎么也走不快,随着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终于不得不在路上托付江山,立下诏书,徐王李光文继承大统。等真正回都了,隽正帝早已神智不清。
李成珺听着这出故事咬着牙拍手叫绝。
金銮殿上,许仲宁宣读诏书,徐王不日将登基,将隽正尊为太上皇,尽力医治。
众臣也不明白驻守边关十四年的许仲宁为何会出现在朝堂上,梁国公过世,儿子回来奔丧虽是是情理之中,只是想不到隽正会让他回来,也惊讶于他回来的速度。
李光文的说辞不是没有破绽,但是许仲宁的三十万大军让这一切顺理成章,朝臣中没人会和自己的身家性命过不去。
三王党仍在负隅顽抗,他们控诉徐王篡位,想引起朝臣对李光文的诘难。但这种被白家临时纠集起来的朋党安能与根基庞大的许家做抗衡。
若是隽正帝对许家发难,许家定然难保自身,可如今许仲宁回都,隽正被徐王藏起来了,群臣又怎么会看不清局势,公然与徐王作对。
许仲宁把皇帝亲笔诏书给众臣看,左相一句“这是陛下的字。”众臣纷纷附和。
大局已定。
李光文登基,年号竞临。
李成珺明白整个皇宫只有他和他的好儿子知道自己没有得病。
很明显他儿子是个天才。
想想在李光文小时候,李成珺也后悔过,有许家在,或许他这个儿子被毒死更好。
但后悔没毒死他的念头从未像现在这么强烈过。
隽正三十九岁了,自以为什么都见过了,但也确实没见过今天这么荒谬的场景。
他这个皇帝正值盛年,无病无灾的坐在皇宫里,他的儿子却宣称他疯了,高高兴兴登基称了帝。
他没想过李光文会逼宫篡位。
也没想过这世上有人逼完宫还有脸来同上一任皇帝说话的。
李光文穿着龙袍居高临下站在李成珺面前。
少年天子的眼里没有一丝感情,语气里只有满满的不耐烦。
“父皇无需过于挂心前朝,您只需好好养病。”
李成珺记忆里的徐王不曾用这样的语气声调对他说过话,他被气得声音带几分颤:
“你为了一个皇位如此苦心孤诣,不惜冒如此大风险与朝臣串通起来,暗传消息,没有朕的旨意便让许仲宁回来。你不怕后人戳你的脊梁骨,难道也不管群臣怎么想你吗,不管天下百姓怎么想你吗!这个皇位,你当真坐的安心吗,你真觉得你能坐稳吗!”
李光文不知道如何对气急败坏的父亲解释,
“那么对忠心耿耿的大臣百般打压,偏宠妾室,任凭毒妇残害自己的儿子呢,为了坐稳皇位杀死自己亲弟弟呢,父皇难道是顾忌别人的想法才这么做的吗?”
“您放心,儿子一没有排挤为国尽忠的权臣,二没有对自己儿女不仁不义,我相信自己不会像您一样众叛亲离的。”
“您也不必担心儿子的威望,您忌惮外祖父不就是因为他德高望重,许家在朝中风评过盛吗。奥,对了,朝上左相看到您亲写的诏书十分感动,还以为您是病得拿不起笔了字才写成那样呢。”
李成珺瞪大双眼指着李光文,一句话也说不出。
李光文拂袖而去,李成珺只听到他吩咐侍卫太监看好太上皇,不要让他乱跑,更不许他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