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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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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来,十八岁的年纪真好,可以那么的单纯并憧憬着,可以那么的喜欢并执著着,可以那么的快乐并疯狂着。
男女生宿舍楼前后同向而立,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中间有两个椭圆形的花坛和散落四周的单双杠。
杆子上总不缺少挥汗如雨的肌肉男,因为从女生宿舍望过来,这里的景色一览无余。如此看来,阿诺是如此的低调,因为他的身体只展示给我们。
天气好的时候,女生会把被子晒在杠子上,男生们站在宿舍的北走廊里,居高临下看得见她们在阳光里穿梭的样子。
夜幕降临,宿舍的灯和天上的星星一起亮起来。我们仰望着天上的星斗,偷瞄着对面女生的窗。渐次合上的窗帘,五颜六色,万花筒般绚丽多彩。窗帘后面银铃般的笑闹声,从夜空中飘荡过来,犹如天籁。
不知何时,花坛里栽上了两排白杨树。这种生长迅速的树木,很快枝繁叶茂,我们这才发现,它们站在这里的真正目的,并不是绿化校园,而是为了阻挡我们的视线。
两栋宿舍楼的距离是52米。这52米犹如横亘在牛郎和织女间的天河,以前还能隔河相望,现在互相看一眼都难了。
但再难以跨越的鸿沟也阻挡不了爱情。我们跟着饭缸儿,在两栋宿舍楼之间偷偷扯了一条电话线。摁一下电话免提,滋滋啦啦的电流声里,传来卡卡的一声“喂?”。我们欢呼雀跃,饭缸儿用两台话机,一根电线,一个电源就实现了两个宿舍间的直连互拨。
这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通讯线路并没存活多久。对外说是被学校发现,所以拆除了,其实是因为知道这条线路的人多了之后,我们不胜其扰。不是帮这个传话,就是替那个找人的,小猴儿提议的收费,赊账太多,也不了了之。最后索性自行断了线路。
羡慕饭缸儿,他用行动彰显着对情感的努力,而我,却只能盼着那些叶子掉落了,才可以看见她的窗。
每晚九点半,值班老师准时开始查宿,十点钟熄灯铃响。铃响过后,整个宿舍都暗了下来,但很多人还不想睡去,一队队人马各显神通地从宿舍楼逃了出来。
凌晨两点半,从电脑房鱼贯而出的一行人,在夜幕的掩护下来到后操场东侧的围墙,相互协助着翻进来。从男生宿舍楼后面的车棚下推出一辆自行车,踩着后座攀上矮墙,再从矮墙爬上车棚,沿着车棚的后沿小心前行十几米,来到宿舍楼二楼的边缘。手抓着突出的窗脊,脚踩着下沿,身体壁虎般紧贴墙壁,一点点挪到洗手间的窗前,推开窗钻进去,成功潜回宿舍。
“打死我也不起来了,明早谁也别喊我。”饭缸儿打着哈欠说道。
“也别叫我。”迈克附和。
“大尉出个招,要是谁都不去上课,老爷子肯定来宿舍逮咱们。”阿诺嘟囔着说。
“主意倒是有,我出主意你们去干行不?”大尉迷迷瞪瞪地说到。
“没问题。”我们都表示同意,谁让人家是脑力劳动者呢。
走廊里灯光昏暗,几个人溜到一楼。
迈克绕到守卫室窗前,耳朵紧贴玻璃窗,屋内传来一阵欢畅的酣声。见情况安全,他冲我们打出一个OK的手势。我把一根粗铁丝小心翼翼地穿进守卫室门上的门鼻里,用手掰弯了之后退到一边,阿诺手持老虎钳,仔细地把铁丝拧成麻花状。
我伸手拽了拽,牢不可破,冲阿诺点点头表示认可。再回头,对迈克做出一个V的手势,大家悄无声息地退回宿舍,安心睡去。
一大早,走廊里沸腾着阵阵欢声笑语,我们带着笑意又睡了个回笼觉。大尉说,要不怎么鼓励学雷锋呢,原来助人为乐的感觉这么好。
守卫室的门被我们反复弄了几次,守卫大爷一怒之下弄掉了窗户上的两根铁栏杆,把窗户作为了第二通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又一次玩得兴起,索性爬进宿舍楼之前把教学楼大门的锁孔给堵了。造成全校都没上早自习。
为了阻止我们半夜进出宿舍,学校把二楼的厕所和水房窗户全部封上铁条,让我们出入无门。后来我们发现二楼最外边的宿舍住着变态三人组,我们在球场上早已混得很熟,理所当然地借他们的窗户进出。再后来学校把车棚子旁边的矮墙拆除,让我们根本爬不上来。
我们不信邪,花力气做了条绳梯,可以直接爬进宿舍。只是委屈了饭缸儿,每次他都得作为内应负责递绳子。不是我们欺负他,一是因为他体重太大根本爬不上来,二是也只有他才能在上面拉住我们。不过有一次饭缸儿睡得太死,我们在楼下用石子打坏了宿舍玻璃他都没醒,害得我们在外面逛了一夜,脸都冻绿了,不得不放弃这一方案。
“干脆让大条他们给我们递绳子算了,二楼还好爬。”迈克提议到。
“算了吧,也不是啥长久之计,过一段时间冷了窗户都不好开。”大尉否决了提议。
“这次咱们说好了,如果想出来办法,一定不能再让别人知道,否则早晚还得传到学校,又得想辙。尤其你,大狼,别总出去瞎得瑟。” 我皱着眉说道。
“干脆想办法直接偷摸配一把大门钥匙得了。”饭缸儿是实在不想在高难度动作上打主意。
“不行,这段时间守卫老精神了,听说过一段还要加一班,晚上他们连觉都不让睡了。”
“我说最近老于头儿怎么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呢。”
“要是能进食堂,走东边走廊说不定能行。”大尉说。
“我看了,栏杆这么粗,拿杠子都掰不动。”阿诺用大拇指比量了一下。连阿诺这铁疙瘩都要憋疯了。
宿舍楼有左右两条楼梯通往楼下,从西侧下楼是正门,守卫室和电话亭分立正门左右。东侧下去是食堂,这道门后来弃之不用,学校干脆在二楼的楼梯口焊上了栏杆。
“其实栏杆不是问题,怎么都能弄开,费点儿劲呗。”我说,“但出去能出去,回来怎么进食堂呢,总不能留着门吧?”
“食堂窗户也不行,我看了,没一个栏杆是活动的。”小猴儿也紧锁眉头,最近大家的脑袋都没闲着。
“这边整把钥匙没问题吧?”饭缸儿试探着问。
“当然没问题!”大尉眼睛一亮,啪地拍了下饭缸儿的后背,疼得他直咧嘴。
“你和阿诺负责钥匙,我们四个负责铁门。”大尉如此这般吩咐下去,大家拍手叫好。一个集体里,真不能缺少个高智商的。
不吃馒头争口气,《勇闯夺命岛》看了不下十遍的我们,还能被一个小小的宿舍困住?
四人两两轮流请假和逃课,宿舍楼在上课的这段时间人最少。潜回宿舍的两位,一个把风,一个手持锯条作案,累了就换。那根倒霉的栏杆,耗时四课时后终于被我们锯断,锯断的铁条平时要好端端地立在栏杆上,需要时又要能轻易地移开,大尉找了两块细长的磁石,从背面吸在断口处,既隐蔽又牢固。
阿诺和饭缸儿负责另一块工作。
“周师傅,我书落食堂了,你帮我开下门呗。”阿诺气喘嘘嘘跑到校门口,对着和门卫老爷子下象棋的胖子说。阿诺是伙食委员,每月要到食堂交伙食费所以和老周混得挺熟。
胖子从腰里摸出一串钥匙,伸手指捏住其中一个,头也不抬的对阿诺说:“自己去,快点回来,这个是小门的。”
阿诺拿过钥匙,撒丫子跑向食堂。
“这呢。”蹲在花圃边上的饭缸儿站起身,“搞定了?”
“嗯!”阿诺喘着粗气把钥匙递给饭缸儿。
“放这,放这。”饭缸儿左手摊开,手心里放着一块橡皮泥,阿诺把钥匙摆到橡皮泥上,饭缸儿右手把另一块橡皮泥扣到钥匙上,用力摁了摁,两块橡皮泥分开时,一个完整清晰的钥匙印拓在了两片橡皮泥上。
“能行么?”阿诺有些不相信。
“怎么不行,你没看电影里都这么演么。”饭缸儿自信满满。
“要是不行,我可借不出第二回了啊。”阿诺还是不太相信这事能成。
“快滚回去吧!”
宿舍里,五个人围成半圆,瞪着眼珠子看着埋头桌前的饭缸。饭缸儿可是我们宿舍绝对的复合型人才:维修电器,改饭票,伪造签名,现在连钥匙都能配了。再想想我擅长的掐架,打球,刻木头,没有一样能糊口的,汗颜啊。
“应该没问题了!”饭缸儿用搓刀把亮闪闪的钥匙刮了刮,吹了吹上面的粉末说。
“小猴儿你腿快,去试试。”我催促小猴儿。
“好!”小猴儿毫不含糊,拿起钥匙转身便走。
“注意点,别让别人看见。”我在身后叮嘱。
焦急地等待,其实根本没超过十分钟,小猴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怎么样?怎么样?”众人充满期待地看着小猴儿。小猴儿喘着气伸出了食指和中指。大家一声欢呼,对饭缸儿一顿拳脚相加——以此表达我们最好的赞美。
后来我们发现,这个秘密通道不仅能让我们顺利地进出宿舍,还能偶尔解决一下温饱。真是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