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蝉梦鲸记》少城时雨

60、槐海

　　云蝉和梦鲸二人继续上路，走出并州的丛林深山后，原本走水路穿行过河流胡泊众多的忘川后，便能很快抵达神州以东的繁华地界梅城，但是细心的云蝉怕在忘川勾起梦鲸的伤心记忆，于是北上槐原，绕过忘川前行。这一绕行便又耗去半月时光，所幸二人已是两情相悦，自从在剑渊中心意短暂互通后，双方都明了了对方的心意，虽未曾有过过界的行为，却也是亲昵了许多。
　　槐原虽与忘川相近，却和并州的高山密林、忘川的河川纵横的地貌完全不同，是一片缺水的广阔平原，虽少了南方大地的生机盎然模样，但是此时却是槐花盛开的季节。槐原生有千百亩野生槐树，大多是百年树龄，一到花季整片大地便飘满幽幽的槐花香味，那些白晃晃的槐花更是开成了一片纯白耀眼的无边花海，质朴清幽无比美丽，槐原便得名于此。
　　槐原的土著居民也更为朴实憨厚，虽不甚富裕，却极好客，云蝉梦鲸行得累了敲开屋门，多能讨得招待。这槐花盛开的时节，当地人也甚喜欢食用一种用槐花制成的饼，俗称槐花粑粑，是用粗粮磨粉，加入切碎的槐花油炸制成，味极甘香。
　　这一日二人行到一处小山前，整片山野被盛放的槐花围裹，远望去像一座白晃晃的银山，花香极为怡人，二人便就近找了一株古槐树，攀爬至树冠，躺卧在槐花之中，一面赏花，一面食用之前槐原居民赠送的槐花粑粑。
　　相比并州的阴雨天气，槐原总是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却又比蛮岭要凉爽许多，二人躺在槐花围成的海中，想起此前的种种经历，不觉有些许的唏嘘。
　　“你说……小师父现在怎么样了？”梦鲸还有些许担心哈哈僧。
　　云蝉却不以为然地笑着说道：“他大概正在面壁吧。”
　　梦鲸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云蝉瞧见梦鲸这般模样，于是凑了过去，“呆子，怎么突然难过了？”
　　梦鲸仰头冲着云蝉微微一笑，说道：“倒不是难过……只是觉得有些许的疲惫……也不知是为何，现在我心里的那份恨意竟变得有些淡了，往日里根本不敢去想家里的那些往事，现在想起却恍若隔世……忽然之间，又觉得对不起去世的父母……自己怎能连这等恨事也都能淡忘……”
　　云蝉忽然一把抱住梦鲸，低声说道：“不怕，有我呢。”
　　云蝉这突然的温柔袭击，梦鲸愣了一愣，却并未挣脱，低眉无奈一笑，然后也伸出手抱住了云蝉，回应道：“嗯，不怕。”
　　以往云蝉搂抱梦鲸时，梦鲸虽不再似以往那般害羞推让，却也没有这般主动过，这样一来，反倒搞得云蝉有些害羞起来，局促间想要轻轻撒开手，却发现梦鲸抱得甚紧，于是便也不再想要撒手，只是抱着梦鲸，温柔说道：“等我们去探明真相，能报仇便报，不能报仇便随缘，我也不太想找那些极品灵器了，我们去蛮岭找个山水明朗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吧。”
　　梦鲸把脸埋进了云蝉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
　　似乎有些微微的落泪，但是梦鲸知道那些并不是难过的眼泪。
　　两人这般坐在古槐树的树冠花丛里，紧紧抱在一起，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喂，你们两个，抱够了没有？”
　　这里原本是人迹罕至的古槐树林，身边突然传来人声，二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梦鲸，突然感觉害臊起来，慌忙撒开手，从云蝉的怀里的挣脱了出来，满脸通红。
　　云蝉虽也有些不好意思，到底却不似梦鲸般害羞，循声望去，树下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头白虎，白虎看起来威风凛凛，却并没有野性；虎背则骑着一位身着粉色袄裙的女子，女子不过十七八岁，模样极为秀丽，一双明亮的大眼里满是灵气，直直地盯着二人。
　　“你是何人？打扰我们干嘛？”云蝉有些没好气地问。
　　骑虎少女却也不回答，只是噗嗤一笑，然后说道：“我原以为是谁家小情人私奔呢，原来却是两位小哥哥抱在一块儿呢，可好玩？”
　　被少女这一调侃，梦鲸更是臊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埋下了头，一边的云蝉却咧嘴一笑，回应道：“怎的？谁规定了两个小哥哥就不能抱在一起？在我心里这小哥就是世间最好的可人儿，我不仅要抱，我还要娶回去呢。”
　　梦鲸听见云蝉这一通胡说，更是羞臊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于是拉了拉云蝉的衣襟，让他别再说下去。
　　“那好，但愿你说到做到。”少女嘻嘻一笑，然后说道：“你两想私奔想洞房都与本小姐无关，我只是想问下路，往梅城该怎么走？”
　　云蝉好奇问道：“你去梅城做甚？”
　　少女噗嗤一笑，说道：“看戏呗。听说卧云城的叶氏正在以追查仙宗毙命真相为由逼宫云中阁蒲氏，同为四大仙家的青州少城和虹鹿川白银堡也被邀请参加这场征讨大会，只是四大仙门早就貌合神离，这一场四方混战势必很有趣。我看你们也是带有佩剑略有修行的样子，想必是哪个不知名的小仙门的后人，不去看看热闹？”
　　听少女说完，二人才知晓，自从前往天乾山后，天下的局势已经越发动荡起来，梦鲸率先收起了羞臊表情，认真问道：“这四大仙家已经打起来了吗？”
　　少女哈哈笑道：“倒还没有，卧云城叶氏邀了少城戴氏和白银堡谭氏于月底在云中阁召开仙门大会向蒲氏发难，但这两家虽不服云中阁管束，却更看不上卧云城，但这次白银堡倒是早早派人前往参会，少城戴氏却迟迟没有动静，其他的小仙门哪个都不敢得罪，派去的人早就挤满了梅城，去晚了怕是连客栈都住满了。云中阁自仙宗死后秘不发丧，但纸包不住火，现在闹得满世界风雨，却依旧低调到可怕，就连叶氏的挑衅也不回应，一味做缩头乌龟……再过数日便是月底大会，想必到时候肯定非常有意思。”
　　二人闻言方知事态已很是紧迫，虽看似与自己无关，到底到时候乱起来也不知是机会还是会让调查真相的事更加困难。
　　梦鲸向着少女问道：“敢问道友是何门何派？如何称呼？”
　　少女哈哈笑道：“我不过是个小仙门的后生，这次家师原本不想蹚浑水，是我自己偷偷想溜去看热闹，就不报家门了，免得辱没师门。”说完少女又问道：“我因是第一次下山，不识路，也不知道走的路对不对？梅城可是往这个方向走？”
　　“你还真是憨，不识路也敢乱跑。”云蝉抬手指了指梅城的方向。
　　“你才憨呢！”少女反唇相讥道：“行了，你们继续抱吧，我赶路去了！”说完用手轻轻拍了拍白虎的额头，白虎甩了甩爪子，然后便向着前方冲去，眨眼不见。
　　“这家伙，跑得真够快的。”云蝉好奇地看着骑虎少女消失在槐林之中，说道：“小仙门虽多，但能将异兽当作坐骑的连我都没听说过呢，而且看这丫头样子，道行不算浅呢，到底是何仙门的，还真是让人好奇。”
　　一边的梦鲸却忧心忡忡地没有说话，云蝉知他担心，于是拍了拍梦鲸肩膀说道：“别怕别怕，他们四大仙门乱战，我们刚好趁虚而入，我们在暗处，又不是仙门的人，行动起来更方便呢。”
　　梦鲸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早些到了梅城，也好提前做准备。”说罢便打算祭起南离剑。
　　“你要御剑吗？”云蝉皱了皱眉头，“现在虽说也是能御剑飞行，但你没有从小修炼内功心法，那是极耗体力的。你御剑载我们两个人，前行还有那么远……”
　　“没事……”梦鲸有些倔强地驾起剑光。云蝉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抱住梦鲸，二人便驾起剑光，从槐花林中飞起，向着梅城方向飞去。
　　仙宗所在的梅城，相比北面的皇京，竟更为繁华，尚未抵达梅城中心的云中阁，已是车水马龙，灯火恢弘。
　　梅城原是仙家和居民混居的神州重镇，为了维护秩序，仙宗更是下令在梅城之中不允许御剑飞行，所以抵达城郊后，梦鲸便收起了剑光，此时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云蝉便搀着梦鲸，向着街巷中走去。
　　穿行在人群之中，果真见到好些小仙门的后生，背着长剑在街巷中闲逛游走；而那些普通居民对此更是见怪不怪，不管是修仙的还是普通人都一律揽客热情招呼。
　　此时已近傍晚，天色已逐渐暗了下来，但是长街的灯笼亮起来后，让整个世界竟比白日里显得更为繁华。
　　二人方在商讨到哪里去下榻，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吵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