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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将军克星出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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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王府的灯还没熄,福总管一直听着动静,外面的马蹄声一响起,他赶紧开门迎了上去。
马车的门帘被拉起,锦榻上躺着的人被惊醒,男子约莫二十来岁,头上发丝凌乱,连金冠也歪了,身上锦袍大开,露出精壮的体魄线条,唇边还留着艳色胭脂,伏在他怀里的女子亦是衣衫半退,珠钗散了一车,软若无骨地伏在男子身上,当真是“水骨嫩,玉山隆,鸳鸯衾里挽春风。”
马车内的景象暧昧旖旎,春光无限,引人遐想。
马车外的人恭敬道:“殿下,到府上了。”
李琮钰似是被惊醒:“唔……这就到啦,”他晃了晃怀里的女子,拉好锦袍,“美人,咱们到家了。”
那女子清醒过来,抬眼一看,看清了王府二字,吓得立即滚下车来,连衣服也来不及拉好:“奴家该死,不知是皇子殿下!”
李琮钰缓缓从车上下来,懒洋洋地伸了个腰,擦掉了嘴角边的胭脂,笑道:“你伺候得好,哪里该死。”他偏头对福总管道,“带姑娘进去,让人好好伺候。”
王府总管点头称是,这听来本是好事,可那花娘却吓得血色尽失,仿佛被阎罗判官提前勾了命。
李琮钰一边走一边懒懒地系腰带,金丝锦袍上绣着大红牡丹,说不出的风骚华贵,他走这一路简直把纨绔子弟这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殿下今日倒是回得早,莫不是那花魁比赛不好看?”福总管是宫里来的太监,很是能揣测人的心思。
“万花楼的花魁哪能不好看啊,只是中途被人截了胡,害得本王没了兴致,只好打道回府了”,他一路走一路说话,声音极大,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福总管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抢王爷的风头。”
李琮钰冷哼一声:“不提也罢,本王累了,你们下去吧。”
福总管道:“是,厨房那边奴才让人留了灶,王爷夜里若是饿了,就招呼奴才。”
李琮钰摆摆手,将福总管打发走,自己关了殿门。
此时,屋里跳下一人,正是近卫朱雀,李琮钰一改懒散,问道:“怎么样?”
朱雀拱手道:“属下把万花楼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没找到账簿。后来,曹光旭带人闯进叶绫罗的房间,属下趁机打探了,床上的人背上没有伤,应该不是跟青龙交手的人。”
李琮钰缓缓地踱到烛台前,用方才那花娘落下的珠钗挑了挑灯芯,药香迷得他有些头晕,下次可以换一换迷药了。
李琮钰眸光一转,“可看清床上那人的长相?”
朱雀答道:“当时沈宁护得紧,属下未曾看清那人的脸,但属下亲眼看见叶绫罗进的房间。”
李琮钰眉头微皱:“你再说说当时的情形。”
朱雀依言复述了一遍,话音一落,李琮钰竟笑出声来:“这个沈宁,还以为她是个只知道舞刀弄棒的闷棍子,没想到不是闷棍子,是个闷骚。”
朱雀不解道:“这……沈宁一个女人上万花楼,殿下就不怕她是另有图谋?”
李琮钰打趣道:“你也真是古板,男人能有断袖之癖,女人就不能有磨镜之好?”
朱雀:“……殿下博闻强记。”
李琮钰勾唇一笑:“真是没意思,同你说笑也当真。”
朱雀愣住,他实在分辨不出自家殿下什么时候是玩笑,什么时候是正经。
“这个沈宁,平日里深居简出,谁也不来往结交,除了去校场练兵就是闭门不出,看起来是根闷棍子,真要与她交手,可不好对付,你可还记得西北那场叛乱?”
朱雀点点头:“自然记得,当时西北王集结大军攻入潼关。圣上本是命冯程挂帅,沈宁为先锋,但冯程这个酒囊饭袋胡乱指挥,导致十万大军被困都儿山。我们的眼线说,当时沈宁带着一百将士潜入敌军大营,火烧敌方粮草,并砍下敌军统领首级,然后从就近州县调派精锐转头攻破敌军前线,生擒西北王,从而力挽狂澜,平定西北之乱。因此次平乱有功,她被圣上封为定远将军。”
李琮钰轻笑一声:“哼,一百将士,你可知道她带的那一百将士是什么人?”
朱雀不解:“殿下的意思,难道那些不是我大齐的士兵?”
李琮钰一双眼眸幽深似海,“大军出发之前,我让玄武在冯程身边安插了眼线,得来的消息是当时冯程根本没派一个人给沈宁,她哪来的一百将士!”
朱雀大惊:“您是说她凭一己之力,烧了敌军大营?”
李琮钰眸似寒潭,冷道:“一己之力?太武皇帝在世也不会有这个本事。”
朱雀猜测道:“难道说她外有助力?”
李琮钰抬起头,眸子幽沉:“若说有人相助,那这个沈宁倒是让我想起了十七年前于危难中力挽狂澜的另一个人。”
十七年前,北方夷狄贵霜帝国日渐强大,不断骚扰大齐边境,齐文帝率五十万军队御驾亲征,却误信奸人谗言,导致大军溃败,齐文帝在北渭河边被所俘,史称“北渭之变”。“北渭之变”后贵霜国派大军攻入大齐,直指国都,并提出用大齐一半国土交换齐文帝。
大齐内忧外患,危急存亡之际,兵部尚书顾衍之急召权臣议事。对外,顾衍之仍将守城一职交于当时留守皇城的御林军统领薛棠。对内,顾衍之强烈反对以国土赎回齐文帝的要求,打算联合权臣重新拥立新帝。
新帝人选毋庸置疑本应是当时的太子李琮瑞,但内阁议事结束后,权臣拥立的却是当时的端王李垣,也就是后来的景帝。
景帝即位后,改国号建兴为景泰,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并多次攻打贵霜国不断施压,于景泰五年,迎回齐文帝。次年,景帝病重不治,还位于齐文帝,改国号为昌顺,齐文帝事隔六年重登帝位。
朱雀凝眉,猜测道:“殿下说的那人是顾衍之?”
李琮钰摇摇头:“不,我说的是镇国大将军薛棠。”
当时齐文帝带走五十万大军,皇城已无兵可调,仅凭一千御林军根本无法抵抗贵霜的三万大军,朝野上下都认为破城乃是迟早的事,因此当时的保守派提出迁都。
顾衍之那时犹疑不定,若是薛棠守不了皇城,拥立新帝也是于事无补,可一旦迁都人心尽失,各地藩王趁机起势,大齐必定大乱。就在那时,御林军统领连夜拜见顾衍之,二人不知商议了什么,竟让顾衍之做出了坚守皇城,改立景帝的决定。
薛棠不负众望,带着御林军浴血奋战打退了贵霜。据说当时,薛棠身中数箭,在城门外朝着皇宫,大喊了声“大齐固已!”然后闭上了眼睛。
李琮钰好看的桃花眼眸光流转,沉声道:“朱雀,你说当年薛棠和顾衍之讲了些什么,能令让乾坤颠倒,江山易主。”
朱雀神色凝重:“属下不敢暗自揣测,但当年拥立新帝的内阁大臣,以顾衍之为首,死的死,归隐的归隐,旧事尘封入土,实在无从查起。”
齐文帝重登帝位后,顾衍之等一干大臣以谋逆罪论处,株连九族,而薛棠上无父母,下无妻儿,这两人的死让当年尚书府的夜谈成为永远的秘密。
“贵霜攻城当日,有人说当年在护城河外看到一支精锐铁甲踏河而来,击退贵霜后又悄然褪去,有人听到他们喊薛棠‘令主’,你说这支铁甲到底是什么来头?”
此事民间确有传闻,但薛棠已死,此事再无从查证。
李琮钰眸子一沉,做了个大胆的猜测:“如果西北之乱,助沈宁脱困的恰好是这支铁甲呢。”
朱雀心中一惊:“殿下是说,沈宁与薛棠关系匪浅。可这沈宁是骁骑都尉沈宗尧之女,沈宗尧与薛棠素无往来,沈宁怎么会和薛家有关?”
李琮钰笑笑:“无端猜测罢了,不过曹家账簿一事,沈宁既然自己撞了上来,倒是个试探她的好机会。”
“殿下想怎么做?”
“派人守着万花楼,若今夜账簿消失一事真与她有关,此人倒是可以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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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皇宫司礼监。
大太监曹庆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茶沫。曹光旭匍匐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半响才听到头上传来那又尖又细的声音。
“人抓到了吗?”
曹光旭一抖,颤声道:“儿、儿子没用,让人跑了。”
曹庆手里的动作停了停,见义父不说话,他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曹庆把茶盏放下,目露幽光:“说吧,怎么回事?”
曹光旭吓得冷汗淋漓,把来龙去脉一一说了。
老太监端着双手眯了眼,道:“你说闯到府里的是两拨人?”
“府里侍卫亲眼看见的,不会有错。”
老太监目露冷光:“好儿子,出了那么大的事,那会儿你在哪儿呢?”
曹光旭不敢答话,曹庆继续道:“你府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侍卫都是我挑的人,苍蝇也飞不进来一只,那簿子藏在机关后,怎么就能让外贼找着呢。好儿子啊,色字头上一把刀,这把刀迟早要了你的命。”
这个曹光旭时常与朝中权贵交换姬妾,这次账簿丢失,不是外贼就是内鬼。
听曹庆如此说,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曹光旭不敢隐瞒,连连扣头求饶:“儿子知错了,儿子再也不敢了!儿子回去把那些贱人都杀了,求义父再给儿子一次机会!”
“杀了她们,杀了人账簿就能自己飞回来?”
曹光旭慌了:“那可怎么办,义父您可得救救儿子啊,东宫那位要是知道了这事儿,儿子就活不了了。”
曹庆沉着脸,将茶盏重重一置,怒道:“你死了,我还活得了吗!”
曹光旭不敢再多话,曹庆缓了缓开口道:“人是在哪儿追丢的?”
“贼人出了府,儿子就带人追了过去,可在南华大街被人给截住了,拖延了些时间,追到万花楼附近,人早没了踪影。”
曹光旭继续道:“儿子带人进了万花楼,搜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找着,还被那沈宁一顿羞辱。儿子本要拿了她,就接到了义父的传信。”
曹庆盖上茶盏,悠悠道:“也就是说,人和东西都是在万花楼丢的,而定远将军沈宁那时正好在万花楼?”
说起沈宁,曹光旭真是恨的牙痒痒:“不错,肯定就是那个沈宁派人下的手,义父不如我现在回去把她抓来问话!”
曹庆恨铁不成钢道:“抓谁,你要抓谁,要真是她下的手,她能那么蠢自己摆到明面上让你去抓。再说了,真要是她下的手,咱也不一定能动得了她。”
曹光旭不以为意:“不就是个三品将军,义父怎么怕起她来了。”
大太监曹庆在宫里呆了二十多年,早对朝局了然于心。如今冯国舅把持朝政,党羽遍布朝野,风头都盖过了天子,下面早已是怨声载道,上面也对他愈加不满,可他掌着军政大权,偏偏又动他不得。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冯党出了纰漏,沈宁恰好又立下大功,让齐文帝顺理成章削减冯冀兵权,五军兵权就给了沈宁三分。
“我不是怕她,只不过现在皇上用得着她,她这个三军统帅摆明了就是为了制衡冯冀,这个节骨眼上,谁动沈宁就是跟皇上过不去。”
曹光旭猛地点点头:“儿子愚钝,可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总不能坐以待毙,让人抓住儿子把柄啊。”
曹庆道:“你回去之后,好好看着府里的人,不过谁也甭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有人以为大事可成,必然会想金蝉脱壳,到时候你顺藤摸瓜,还怕抓不到人。”
“一点事就吓成这样,将来如何指望你办大事?”
原来义父早有安排,曹光旭暗暗松了一口气:“还是义父高明,想了这招引蛇出洞。”
曹庆望了望窗外,夜色正浓,幽幽道:“你给我记好了,咱不管替谁办事,命都得拽在自己手里,真要出了事,谁也保不住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