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进退两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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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本学期的第一个模块考临近，也许是因为第二场冰球联赛迫在眉睫，徐冉老实了，并且完全没时间再去想为什么韩沐的座位仍然空着这件事。他每天挤在模拟题和赛前训练夹缝之中艰难求生，还要额外抽时间优化图纸准备之前报名的乐高大赛，已然是自顾不暇。
比赛前一天晚上，他怎么也放松不下来，只好去体育馆上冰兜兜圈子。赵诚听说他上冰了，也放下手里的题跟过去。没过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组其他成员外加郑浩全都来了。
来就来，他们偏偏还把女孩子们也带了过来。
徐冉在冰上来回兜圈子，瞥见看台上那几个扎堆儿的女生，心里莫名难受。
他这才觉出原来自己心里空了一块。那个不懂看球专门来看他的人走了，把他心里的一块也带走了。
他在冰上站了一会儿，蹬掉冰鞋，逃回家去了。
结果转天，又是一击重创。
比赛当天，全队人的女朋友都来了，在看台上举着乱七八糟闪闪亮亮的应援物瞎咋呼，这么一对比，昨天那几个姑娘实在是很矜持了。
“她们这是提前进入决赛状态了么。”徐冉堵着一只耳朵在大毛身边来了个急刹。
大毛照顾他情绪，没说什么，只是等徐冉转过头去的时候，迅速跟Christine来了个振臂低呼。Christine举着dv就蹦起来了，拿着个充气的大棒子跟旁边儿的小姐妹一通敲，敲得前排直回头瞪她们。
徐冉没看见这边的互动，转头却措不及防地被旁边邵昆和miumiu的隔空比心糊了一脸狗粮。
“有人来看你了，看那儿！”赵诚说。
徐冉心里小鹿一撞，抬头却撞见了乔欢欢。她右边的男生正举着手机，镜头正对着他和赵诚。
“她不是看我，她谁都看。她也看你。”徐冉说。
“是么！”赵诚听了挺高兴，朝乔欢欢挥挥手。
乔欢欢朝他吹了串口哨，把旁边的男生也拉起来了，那男生手机一晃，露出了亮晶晶的一张脸，竟然是苏霁杭。
徐冉移开视线，正式开赛前就只目光坚决地盯着本场主裁看，把人家看得发毛，赶紧让两队小伙子一字排开地站好。
看台上，乔欢欢喊累了，拉着苏霁杭坐了下来。
“徐冉好像没看见我，是不是把眼睛复习瞎了啊？咱俩这么出水芙蓉婷婷玉立都看不见，能看见那丁点儿大的球儿么？”
“我觉得他看见了，只是不高兴再看了。”苏霁杭诚实回答。
“不管他。你心情好点没有啊？”乔欢欢问苏霁杭，“你看这是多少帅哥呢，换一个喜欢怎么不行？”
“你说得容易。”
“这还不容易？！照着一个喜欢才难吧！不信你试试？”
苏霁杭想了想，说：“我不试。”然后举着手机把拍照改为了录像。
场内两队队员握手之后，各自散开聚到自家球门前围成了个圈儿，很酷，有点像是在搞巫术。
巫术搞完，双方首发球员各就各位，等着裁判一声哨响，大家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徐冉就带球冲进了对手半场，开始了第一次进攻。
苏霁杭胳膊举酸了，收了手机坐回座位上，从地上捡起矿泉水，准备等乔欢欢喊累了递给她。
一直等到中场休息，女孩才坐下来。
“我就问你是不是来对了？！帅不帅？！”
“帅。”苏霁杭递上水，“欢欢，你要是为了帅哥喊坏了嗓子，以后还怎么唱美声呢，快歇一歇。”
“那你高兴了没有？哎呀高兴点嘛！你看看他们，他们也很好啊……”
苏霁杭点点头：“他们确实很好。”
但只有苏霁阅是对他好的。
初中时候，年级里的男孩看不惯他戴了两手亮晶晶的东西，就来欺负他。他们骂他不男不女，还争先恐后地要揍他。每每这时，在学校里总也找不见人影的苏霁阅都会从街上的某个拐角闪出来，骑着他的机车，风驰电掣地及时救场。每次，他都是一甩车尾，横到他和那些男孩中间来，一言不发地摘了头盔给他戴上。
他是他的骑士。
那时候的苏霁阅，既不跟讨厌的小男孩放狠话，也没有过多的话安慰他，就只是带他走。
哦，他的沉默的骑士。
这就够了。再也没人来找他麻烦了，就算他十个指头都戴满了也没人敢看不顺眼。
后来他去了巴黎，学校里骂他的那些说辞也和国内时候一模一样，街上遇到的摩托车也和苏霁阅那辆一模一样，只是无论是受了多恶劣的羞辱，多重的拳头，那都是巴黎了。巴黎的街角总是很安静，再没见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冲出来带他走了。
他不禁想，对他好的霁阅，终于还是站在了家人那边，把他给流放了。
乔欢欢水喝一半就见苏霁杭眼睛又起了雾，赶紧放下瓶子。
“怎么啦怎么啦？你不爱看冰球的话，我陪你玩别的去？”
“我挺喜欢的。”苏霁杭犹豫了一下，又说，“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能不能告诉我实话？”
“啊……”乔欢欢重新拧开了瓶盖。这种能不能说实话的问题，一般都是不能。
“霁阅的手臂上有很多伤……”
“啊……？”女孩假装困惑。
“有的伤很新，还在流血……”
“什么？流血？不可能啊！”女孩瞪大了眼睛。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苏霁阅还会受伤，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而且，她和赵诚已经……
“那，可能的是什么？能告诉我吗，欢欢？”
“啊……”乔欢欢低着头把她和赵诚这几天的聊天记录反反复复看了三遍。马赛之后他从苏父和赵诚的对话里听出了些东西。为了以绝后患，她试着跟赵诚说了颂德书院的事，说要匿名举报。赵诚让她放心，还帮忙联系到不少其他已经“毕业”的学子，整理出一叠证据来。就在昨天，他还给乔欢欢更新了进展，说是他父亲已经给书院属地的领导打过电话，书院已经关闭，而负责人正在被约谈。
所以乔欢欢实在不明白，苏霁阅身上还流血的伤是哪来的。
“欢欢，”苏霁杭摁住女孩的手，“你是要给霁阅打电话吗？然后商量好一个答案给我？我很弱吗？需要你们这么煞费苦心地……保护？你怎么知道苏霁阅做的那些不是自以为是呢？”
“可……”乔欢欢这么玲珑的一张嘴，沾上苏家这两人的事就总是犯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什么能说什么不能，她总也拿不准主意，一想起小时候的事就心里打鼓。
“也许你和我说了，我们能一起想办法？毕竟，你帮他保密这么久，事情好像也并没有好起来。”
“……”
过了好一会儿，乔欢欢看着场上拼抢往前冲的徐冉，看着他被对方两个后卫撞了个狗吃屎，又看着他爬起来重新控球，突然下定了决心。
他人的勇气应该被尊重和承认，不管那鼓勇气是鲁莽的、草率的、还是过分天真的，我们应该给他们勇敢的机会，她想。
“我们出去说？”
“别走太远，我还想回来给韩沐拍最后领奖的视频。”
乔欢欢笑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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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公里之外的马场，韩沐把切得大大小小的苹果块倒进了小萝卜的食槽里，自己则坐在旁边的干草垛上看苏霁杭传过来的视频。
苏霁杭显然也不懂冰球的。有一段他录了大半天，但就只有开头一点儿有徐冉。韩沐把视频片段挨个看了一遍，又在心里排出最好的，点了再次播放。
他看得太认真了，西娅在马厩的栅栏门外面站了半天他也没发现，直到小萝卜打了个响鼻来拱他。
“这么喜欢看，怎么不去赛场上看？”西娅笑着问。
“没有，随便点开的。”
“吴律师说，你和徐冉在他车上不太愉快，场面太冷搞得他差点儿要开暖风。”
“吴律师说？韩澄告诉你的吧。”
“嗯，他找我了。”西娅点点头，倚到了栅栏门上。
韩澄一拿到合同就把她约了出来，说是有个千金难买的好戏要说给她笑一笑。
她在餐厅包间里坐下，韩澄就拿出股权转让书往她跟前儿一拍：“哎他真是什么都不要。”
合同摊开，冗长缜密的条款末尾，写着歪歪扭扭的“韩沐”两个字，像是不识字的文盲依样葫芦画出来的。
“这是他当着吴律师的面儿写的。”
她努力镇定，但捏着纸页的手一直不听话地抖。
然后韩澄笑着告诉她：“他跟我说只要我保证徐冉安全，他就上会自证。所以他现在站到我这队来了。你还要找他谈么？”
她试图反驳：“我……我也可以说服我妈保证徐冉安全……”
韩澄又笑了：“你觉得他信你么？他要是信你，就不会签这个字了。”
“……”
“哎彭妞儿，你知道我最看不起你们家什么吗？当婊|子还要立牌坊，你和你妈妈，你们有节操吗？”
“……”
“你的体检报告为什么会出问题，你妈拦不住么？她怎么说也是个股东啊！”
体检报告为什么能一路绿灯地出问题？西娅不是不知道。韩澄那边作梗只是警告，谁能想到妈妈会顺水推舟？
她知道，妈妈对韩清珍之又重，从十月怀胎就开始为他今后的人生布局铺路。她也希望弟弟能有更好的人生，只是到后来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成了铺路的一块垫脚石。
牺牲女儿的名誉并以此把自家推到看似相对弱势的处境，得到补偿关心的同时又能提醒韩钊铭去制约韩澄一家，最后再将起因归到韩沐身上——是韩沐粘着姐姐和非要姐姐上一所学校，这才把韩澄一家逼急了的。
一箭三雕。
害得西娅退学的是谁呀，是你呀，是你害了她。那时候校长跟韩沐是这么说的。
是妈妈授意的。她默认了。
她也不是没伤心生气过，但妈妈却告诉她：“你傻！你以为你爸爸为什么要让你读精诚，你以为他留你在国内是干什么？带孩子！你在他眼里的价值就是帮他照顾这个儿子那个儿子！你叫他爸，可人家没拿你当自己孩子看！妈妈只需要你牺牲这一次，往后送你出国学音乐。”
所以，她只好继续顺着妈妈设计的路往下走。她以保护小弟弟韩清为由头让韩沐帮她，帮她搭上苏家，帮她游说那几个小股东。
韩沐从来都没说过什么，对她很好，对韩清也很好。
“哎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是吧？”韩澄表情很戏谑，“他早就知道你和你妈妈是什么人了，到今天才吭声，还是因为一个徐冉吭声，你说可笑不可笑，是不是千金难买的好戏？”韩澄敛了笑容：“我建议你和你妈妈少费力气搞什么这个鉴定那个鉴定的浪费彼此时间，懂？但要是你还想在韩沐那费一番口舌力气，我申请围观。昔日姐弟反目成仇哈哈哈哈哈……”
韩澄总是笑得那么刺耳。
“西娅？”韩沐从小萝卜的隔间里走了出来，“你找我？要谈谈么？”
西娅笑笑，抬手拿过他的手机：“有帅哥给我也看看呗，哪个是他呀？”
“……88号。”
视频里的徐冉一路突破重围冲到了对方球门附近。
西娅看着，突然想起几年前韩钊铭在院子里种的那片热烈鲜艳的非洲菊来。
她和韩沐都很喜欢那些花。她第一次见到韩沐的时候，就是在院子里的花圃边上。她记得韩沐半中半洋地跟她说，花开得很大，花瓣和中间的花托几乎是平的，just like a warm embrace，真好看。
她当时没多想，趁园丁背过身时眼疾手快地揪下来两朵递给韩沐，跟他说这样好看的花花就是他的了，能去房间里陪他。
那个时候，韩沐简直吓坏了，他说他不想要自己的花，说他什么都不想要，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徐冉，just like a warm embrace，是吗？”西娅莞尔一笑，抬头看着韩沐，“你也不要吗？”
“算了。”韩沐说。
“好吧，我就是来看看你，然后准备去找我妈打架。本来以为看了你能给我鼓鼓劲，结果你比我还怂。我估计我打不赢了。”
“你……”
“不过放心，韩澄最大的有点就是契约精神。我妈万一作出个什么来，我也提前告诉你。她应该也作不出什么来。”
“谢谢。”韩沐真诚地看着她。
“只是我道歉的方式。”西娅也真诚地回望着他。
手机一连响了好几声，是苏霁杭发来的颁奖实况。
西娅闻声凑过来：“谁赢了？给我也看看。”
“徐……英华，我们学校赢了。”韩沐说。
视频后半部分，一众人搂搂抱抱个不停。韩沐关上了屏幕。
“哎哟，怎么不看了？”西娅打趣他，“你连学校都不去的话，明天的婚礼你还去吗？欢欢和我说徐冉去。”
“是订婚典礼。”韩沐纠正说，“我不去。我明天送苏霁杭去机场。”
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但知情的和不知情的，都在心里生出了模糊预感——明天大概是不太好过。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进退两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