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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趋光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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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曜能回到两年前,她会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
曜不知道,但她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房间里,打开了抽屉。
小小的格子里并没有装多少东西,一两个忍术卷轴,几只忍校期间使用的,已经钝得不成样子的苦无,还有用得差不多的便签本,那封情书被放在了最里面的位置,曜拿出来后,还能闻见了上边残留的气息。
信封她保存的很好,上面的金粉甚至没有掉光,曜将其放在手上翻看了两下,心里一动,鬼使神差地将信纸抽了出来。
毕竟是有点年纪的东西,不管是文笔还是其他什么,曜都能察觉到对方青涩的气息,当年她没存这方面心思,看得也很潦草,如今重温一遍,只觉得这短短几句幼稚的话间藏了不少字迹主人的心思,小孩子纯粹的示好格外能打动人心,不过,曜也只是把他当小孩子。
勾了下嘴角,她将信折叠起来,打算放到一个更适合它的位置,然后,目光一晃,与止水的重合在了一起。
曜是个敏感的人,但她从来不对亲近的人设防,这就导致她在发现止水的那一刹那,整个人僵在原地,罕有地因为做贼心虚,后退了两步,重新跌坐在凳子上。
不对,她为什么会觉得虚,这不是她自己的事吗?
这个念头刚起来就被抹掉了,曜看着止水的神色,被其中毫不保留的专注烫得低下了头,消耗别人的心意是很糟糕的事情,她自己也清楚,心里难免有负罪感。
“这个文件,是机密文件吧,”但是止水好像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将手里拿着的文件晃了晃,他缓步走过来递给她,“就这样放在客厅里不好吧。”
曜终于回过神,从他手里抽过文件袋,甩到另外一个柜子之中,然后从一边摸出钥匙,锁上,一套动作花费不到三十秒,做完后,她又坐回椅子上,可能是动作有些急了,扯到伤口,带起一阵丝丝缕缕的痛。
当初受过的伤比这重得多,曜却只觉得这次格外的疼,止水站在她身侧,伸手替她将略紧的衣领松开,落目即是点点红色,曜打了个颤,但止水并没有做什么,他将手里换药需要的绷带已经药膏放在一边,半跪下身将曜上衣的下摆往上卷了卷。
“等等我可以自己……”曜想阻止他,但止水的手抢先一步,按在了她神经密布的腰上。
“啊……!”她又痛又痒地叫了一声,身体弓成了活虾,整个人瞬间有点不太好。
止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粗糙的指尖停在腰部的嫩肉上来回地摩擦,曜知道他看起来是在给自己选择,但实际上选项只有一个,脸上不禁有些燥得慌。
“没事吧?”偏偏止水还拎着十分的忧心,将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他小心翼翼地查看曜的神色,“你……”
曜将头猛地扭开,“没事。”
是允许了。止水收起了心里那点害怕被排斥的怯意,满心欢喜地凑了过去。
指尖那点透着凉意的药味,随着时间流逝,于他今后的回忆中,渐渐融入了眼前这具身体的骨血里。
“好了。”趁曜不注意,他闻了下指尖残留的气味,伸手戳了戳曜肋骨模糊的轮廓。
在洞穴里的时候也没这么痒,曜忍得难受,被他这样一戳,乱七八糟的情绪也跟着泄了角,她转过身,看着依旧半跪在她面前的止水,话音磕绊,手指微绞,“止水你为什么,喜欢我?”
这个话题……止水的眼瞳亮了亮,曜一怔,将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
“不知道。”
曜无法理解。
止水笑,上翘的眼角有点红,“这个问题我之前想过了。”
“之前?”那就是说……
“你那时候没注意,我自己也没什么感觉,话说到这里,还得感谢下宇都宫。”
曜一抬头,回想起了她刚要出任务的那一天,“莫非……”
知道她想到了,止水笑得坦荡,“是啊。”
说着,他握住曜的手,目光深沉,“我很想你。”
真是糖果炸弹一样的进攻,这样打直球的说话方式,引得曜不禁对自己一直以来的状态,稍稍动摇了一下。
“怎么样?就答应我吧,”止水乘胜追击,站起来,他凑到曜的耳侧,缓缓呵出一口气,“不好意思的话,我可以替你和那位后辈讲清楚。”
仗着自己更早毕业,称呼同龄人为“后辈”的止水,说话时裹着浓浓的笑音,能让一个古井无波的人,心生波澜。
明明是知道的!
曜往后一缩,耳根稣麻,透着显而易见的红,“你!”
“哈哈哈哈哈哈,”额头抵着曜的脖颈,止水笑得浑身打颤,不过笑归笑,没过一会儿,他又重新起身,“曜你不知道吗?”
曜无法作答。
“如果不喜欢对方的话,早点说清楚对谁都好,”止水这么说着,仿佛藏了更深的意思,眼瞳里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光,“你居然还拖了两年。”
他,他他他他!
此时曜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尖叫,止水从她手里把那封信抽了出来,往桌子上一丢,将曜拢在了自己的阴影里,“替你整理房间时候看见的,算次数的话读了不下十次吧。”
不下十次……曜感觉自己心脏的节拍漏了半天,止水背对着灯光,眼睛却藏着满天星星,他知道曜不会反抗自己,不禁低头凑得更近了些,把距离保持在了一个双方都毫无隐瞒的程度后,他低声问道:“你对他没感情吧?”
曜果断摇头,这是她唯一可以确认的事情,止水其实也清楚,但奈何他还是忍不下那点不安感,想要去确认。
“那我呢?”
“……”
曜看着他星辰一般的眼睛,缩了缩脖子,止水伸手,手指尖自那上面自己留下的痕迹上扫过。
有没有,他肯定是看得出来的,止水不傻,自己也清楚,曜能放着他做到这种程度,地位如何一目了然。
但是,他又很想听见那一句承认,用什么样的方式表达出来都行,时间一久,什么样的事情都会有,因此,虽然他的内心告诉自己,要给曜一定的时间去理解,但是另外一方面,他怎么都无法控制自己,想去触碰眼前人的冲动。
太矛盾了,他变得不再像他自己,深吸一口气,止水蹭了下曜的鼻尖,曜顿了顿,也不知道是为了躲避他的目光,还是如何,目光不经意地往一边撇了撇。
止水看了眼那个方向,心里了然。
“放轻松,你不想的话我不会强迫你。”
他这么说着,松开了曜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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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伸出手,只握到了一片空气。
宇智波雪跪坐在刚刚止水在的位置,见她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不禁笑出声,“都这个时候,是不是更要加油?”
记忆的海潮翻涌上来,淹过了曜的喉咙。
止水可能已经通过零碎的片段,猜测出了曜的过去――但是,他并不知道,曜接下来可能因为一些事情,需要重返故地。
从团藏中忍考试说的那句话开始,她就对此事有了预感,直到今天三代目交予她资料时,这个预感终于得到了印证。
于是,宇智波雪才一直和她说“我等你回来”之类的话。
那是残留在她脑海里,带有眷恋与思念的幻影。
山月一族血继限界所产生的幻觉,并不会揭露人的阴暗过往,相反,它会将人心里最美好,最无法忘怀的片段,从回忆的海洋中翻腾出来,让人一遍一遍地重温,最后,在眼前真实的残酷,与柔软温暖的回忆中,人会忍不住放弃自己的意识,沉迷于愈渐严重的幻境中,直到被彻底吞噬。
就像是毒品一样,而所谓的月神,不过是因为完整幻境的场景大多是夜晚,所以月亮被认为是给予恩赐的神明。
可怜而愚蠢,因为无法被人所理解,所以反过来敌视外界的一族。
曜的血继限界并不完整,加上现实里存有不少牵挂,她所产生的幻觉,眼前也不过只有身为妹妹的雪一人。
只要看见她,即便是幻影,曜还是会忍不住后悔。
那是足以让她内疚一辈子的事情,也是她对母族的恨意无法释怀的原因。
所以,她才会厌弃自己。
伸出手,她将锁上的柜门打开,犹豫了几秒后,终于下定决心,抬手拆掉上面的封条。
任务报告,调查资料,它们以最直接的姿势呈现在了她的眼前,曜用力地闭了闭眼,雪消失了,房间再度空了下来,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三代目给了她选择与时间,如果她不想……完全可以把资料放回去,但是她还是选择面对这些,只是因为她明白,有些事情必须要得到完结。
团藏的话在脑海里响起――“那是你注定的道路。”
如果想坦坦荡荡地和止水说这件事,至少自己要先去面对吧?
不可否认,面对那双眼睛时,曜有些心动,但此时阴云压在她的胸口,甚至都盖过了她这些情绪。
她没有意识到。
当时,团藏问她这个问题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必要时候进行抹杀。”
再度睁开眼,曜看着窗外的路灯,数不清的昆虫环绕在那盏小小的光芒边,翅膀扇动,落下一片模糊的黑影。
趋光性令这些生命短暂的生物,自愿将自己的一生禁锢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曜沉下眼。
答复时限是,她将文件交还给暗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