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江畔树

64、第 64 章

　　其实封城真正难熬的是很多工作都进行不下去，能转为网上进行的就转为网上进行了，但是更多工作是需要人与人之间互动的，这些，就都成了无限期延后的事件了。
　　陈诚在家里大概呆了不到一个月，还是回到他的医院去了。医院里有一帮同事支援外省的疫情去了，陈诚也报了名，但是他落选了，原因是他堂哥堂妹们都去了，家里还是要留个人坐镇的，而他又是新婚，所以，大家根本没给他机会。他就留在医院了，眼科的工作量少了一半都不止，然而，城市里需要很多医护人员，他不仅参加医院的工作，也出去做志愿者，所以，他忙得昏天黑地不说，还叫人担心他的安全。
　　日子一天天过去，迷迷瞪瞪的。
　　穆亦心本来对他的感情并不深的，结婚也不久，但是他不在身边，外面又到处疫情，搞得她就有点孟姜女哭长城的架势了，恨不得去送冬衣。
　　她跟莉莉安说这个感受时候，莉莉安提醒她说：校长，你恋爱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穆亦心以为自己只是按部就班结了个婚，结果被人提醒自己恋爱了。
　　她仔细捋了一遍自己，发现自己最近真的情绪波动有点大，不像之前那样冷静自持了。这种状态，她在暗恋韩岭的时候有过，只要韩岭给一点笑颜，她就放大无数倍，自己开心好几天；跟安迪恋爱的时候也有过……
　　哦，原来是心动恋爱了。
　　说好的“智者不入爱河”呢？
　　她用手托着自己的脑袋，陷入了沉思。
　　莉莉安在微信里告诉穆亦心，她浙大的前男友，这次疫情，已经跟新人一起被隔离，莉莉安不无嘲讽地说他们终于过上了蜜月的日子：日夜相对，愿他们早日成怨偶。
　　穆亦心深深懂得莉莉安的不平，自己供了这么久的男友，结果成了前男友，放谁身上，谁不生气了。
　　莉莉安恭喜穆亦心恋爱了，她认为，能恋爱挺好的，这个人刚好是自己的丈夫，就是好上加好。然而莉莉安话锋一转，表示自己也要赶紧撩个小哥哥，免得以后顶替两个校长“齐天大圣”的称号。
　　“理想国”现在也是关门状态，老师们偶尔在群里发表一下学生进度，家长反应什么的。但是，都很淡，因为工作根本展不开。
　　穆亦心发慌的点还在于公司账上钱越来越少，眼看就要入不敷出了。荣会计只会跟穆亦心叫穷，让她赶紧想办法，她不去跟安妮校长哭的原因很简单，他能料到安妮校长会怼他一句：“再哭穷，先开了你，省点钱。”
　　说来惭愧，穆亦心已经咨询银行的理财经理，在问房子抵押贷款的事情了，她觉得不得不动用房子，要不，时间一长，工资要发不出了。
　　疫情到底什么时候结束不知道呀，她不想跟陈诚说这件事，因为她还没打算让陈诚帮着承担她学校开支问题。
　　她跟安妮讨论了佟夏堇的学习状况，也时常发佟夏堇的照片和视频过去，当然她们也讨论学校的生存状况。
　　安妮说，实在不行，她结婚那笔钱也先拿出来，把学校难关度过再说。
　　穆亦心惊讶地问她什么时候为自己结婚还存了专项资金？
　　安妮苦笑说：她看不上穆亦心一声不吭把自己嫁出去的架势，她如果结婚，自然要大摆筵席，让新朋故友都知道她安妮混得不差。她顿了顿说，更是要让佟夏堇的生父知道，离了他，她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
　　穆亦心悲从中来，一个女人，哪怕对那个男人已经心生怨怼，还是放不下想要在他面前争脸的心，好可悲呀！
　　于是乎，她好像又不那么讨厌安妮了。
　　人心，真是瞬息万变的。穆亦心以前很喜欢安妮，后来因为佟夏堇事件都有点讨厌她了，但是她对学校的负责来看，又喜欢她了，看她想要在一个伤害她的男人面前也要争脸这点来看，又怎么忍心责怪她？
　　大家都不过是在命运之下，苦苦挣扎罢了。
　　他们达成意见，到时候，穆亦心动用房子，安妮动用婚礼专用金，总之不得不过了这个难关再说。
　　陈诚跟穆亦心每天晚上10点必定通话一次，确保对方是安全的。
　　说实话，穆亦心这里是山中，人员固定，感染的风险很小，但是陈诚就不一样。他每天都处在风险之中，他自己也知道。他说他现在住医院宿舍里，也是早锻炼晚锻炼，因为他明白，只有自身免疫力够强大，才能百毒不侵。
　　陈诚给穆亦心介绍了医学史上多次瘟疫的发生和结束，用专业人士的话说，打败瘟疫的要么是时间，要么是强壮的体魄，要不就是特效药的研发成功……陈诚说起自己专业内的事情滔滔不绝，而穆亦心听得似懂非懂。
　　穆亦心虽然很努力去理解了，但是还是觉得隔了好远的知识结构。然而，这个时候，她突然了解了她班级上那些学英语总是学得不咋样的学生了，说白了，正如自己现在听医学知识，虽然也有用心，但是能力范围之外，的确掌握不佳。
　　穆亦心对自己的学生突然共情了。
　　教育是一条很宽的河，很多真专家和假“砖家”都对教育大放厥词，有些穆亦心都明显感觉他们是沽名钓誉。
　　但是在教育界还是有一个人让穆亦心有点佩服的，那就是俞敏洪先生，他提出的很多老师基本不看书，就拿着教科书教一辈子，穆亦心马上联想到很多老师的确如此。
　　有一天，佟夏堇在自己的房间里用手机上网课，穆亦心在自己的房间里用电脑给学生上英语课，原本相安无事的状态被打破了。
　　因为佟夏堇惊叫着冲进来，说自己流血了。
　　她的惊慌失措完全不像是装的，穆亦心只好跟学生说抱歉，说待会儿再给大家上课，先处理家里的突发事件。学生一听说先休息，也不想知道老师到底为啥，只要不上课，欢呼一声，下线玩去了。
　　穆亦心一边自嘲自己，教书多年，也很难培养真正热爱学习的孩子，一边却不得不去关心佟夏堇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她仔细一看，原来是来月经了。
　　她问佟夏堇，以前是否这样子出过血，佟夏堇表示没有，她吓得脸色都白了。
　　穆亦心告诉她只是她从女童变成少女了，这个是初潮，说白了，就是卵巢成熟了，开始排卵了。佟夏堇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佟夏堇长舒一口气，她说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听穆亦心一番说辞，她明白了，她同学里也有这样子出血的，只是她当时没细问，所以不知道详情。
　　穆亦心教他经期时候只能淋浴，不可以泡澡，又教她如何使用一张新的卫生巾，并且把用过的卫生巾如何卷起来，再投入垃圾箱……
　　佟夏堇反驳道：很多人就是直接扔在垃圾桶里的，同学这样，妈妈也这样。
　　穆亦心只好跟她说：“直接扔掉也不是完全不可以，但是卷起来不把带血的那一面展示出来给别人看到以免他们恶心是一种自觉的美德，不给别人膈应，让身边的人舒适，是一个人的必要修养之一。”
　　穆亦心事无巨细地教了佟夏堇一遍，小姑娘很聪明，马上就学会了。
　　并且现学现用，表示脏了的裤子和内裤她自己手洗，不给穆亦心添麻烦。
　　穆亦心笑了，觉得孩子学得又过了一些，但是她没有阻止，而是递给她一双橡皮手套，让她带着手套洗，免得身体湿气重，毕竟女人的经期是很需要小心爱护的。
　　穆亦心又给她讲了经期心情会波动之类的注意事项，但是同时跟她说慢慢学，不着急。
　　交代完这些，都过了一个多小时了。她又重新回到电脑前，把学生们召回来，继续她的线上课，好在学生们也算配合，那天的课也保质保量地完成了。
　　她关了电脑，看见佟夏堇站在她房间的门口，没有进来，她招呼她进来。佟夏堇进来后，趴在她的双腿上，说：“你要是我的妈妈，多好呀！”
　　穆亦心缓缓地说：“你的妈妈其实也很好，以后，你大概也会感知到的。不要对人太早失望。”
　　佟夏堇抬起尖尖的下巴，苦笑一下哦，说：“是不是我不好，她才不要我？”
　　穆亦心一时语塞，但是略略思索，才说：“如果她真的不要你，就不会把你生下来，不会寄养你，也不会托我照顾，她只是没法亲自养你，大人有大人的难处，你不一定要原谅她，但是你也不要觉得自己不好，你蛮好的，现在又是大姑娘了，以后很多事情你可以做得比你妈妈好。你只需要安静地长大，会有美好的日子等着你的。”
　　佟夏堇嗯一声，半信半疑，趴在穆亦心腿上寻点温暖。
　　穆亦心毕竟是做老师的，慢慢地换题就又扯到学习上了，她语重心长地说：“但是你的功课还是要努力学，你现在考试的分数，就是你以后挣的钱数，这么点分数，怎么够花销？不读书的人……”
　　穆亦心还没唠叨完，佟夏堇接下去摇头晃脑说：“不读书的人以后只能扫大街，去讨饭，我妈妈早就说过了。”
　　穆亦心只能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