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江畔树

63、第 63 章

　　那一次，是过年后的元宵，大家一起煮元宵吃，因为城市的封锁，大家本来需要回家过年的，都回不去了，这个园子里住的人比以往就多了好几个。所以，这次春节和元宵节也还算热闹。
　　更幸运的是，林姨是个当家的好手，为过年屯了大量的物资。用林姨的话说是因为今天少爷结婚，如果亲戚来拜年，开席是避不可避的，所以，她从知道陈诚要结婚，到安排他们入住，这些明面上的事情之外，另一条线就是在买买买。以至于，陈诚接到陈昌年的电话，要求林姨囤物资的时候，林姨表示自己有准备的，但是既然有疫情的可能，那她就再多囤点。两次大型囤货之下，物资上倒是不短缺。
　　佟夏堇表示他们过年不吃汤圆，吃羹。
　　羹是一种传说中因为戚继光抗倭而发明的食物，把很多蔬菜干果肉类等剁成碎，按照一定的顺序，煮熟后用糯米粉或者普通的米粉勾芡，变成一种糊糊的东西，有咸羹和甜羹之分，大家各按自己的口味。
　　那一天，大家坐在那里，听佟夏堇讲了很多她小时候吃的食物，穆亦心和陈诚刚开始以为会是个悲惨的童年故事，但是整体听下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的故事，没有哪里有特别之处。
　　大家听得高兴，还夸奖了佟夏堇的表达能力，然后各自回房间去休息。
　　佟夏堇提了一个要求，问，能否吃烧烤，她想吃烧烤，汤圆不是她喜欢的。
　　她说她的家里的平坦的屋顶是可以烧烤的。他们家高兴的时候，就会吃一次烧烤。
　　陈诚觉得这个要求在封城的前提下，有点过分，但是这是佟夏堇正儿八经第一次提出要求，他也不好拒绝，于是问厨房可否实现。厨房表示能扒拉出一顿烧烤来，叫他们尽管放心，但是，他们不想参与烧烤，能否让陈诚自己来烤。陈诚自然答应没问题。至于佟夏堇，她非常兴奋，表示她会烧烤，从腌制肉类到生碳炉，她都会。
　　陈诚和穆亦心倒是没指望孩子，但是佟夏堇接下来的表现令他们刮目相看。
　　佟夏堇真的说到做到，是制作烧烤的好手，地炉又一次派上了用场。
　　佟夏堇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非常满足，那种成就感，无异于考试得了高分，被全校师生鼓掌表扬的时刻。
　　穆亦心吃不下，几乎没吃什么。
　　自从她知道佟夏堇可能被猥亵之后，她控制不住想细节，连陈诚碰她，都过度敏感了。这段时间，新婚夫妻过得又像是男女宿舍混住了。
　　陈诚有时候假装哀嚎，表示自己看得着吃不着，那是婚内虐待。穆亦心只是不理他。
　　陈诚不仅跟佟夏堇一起烤肉，还陪着佟夏堇吃了不少，在照顾孩子这件事情上，陈诚比穆亦心做得有耐心，当然也是因为陈伊娜，锻炼出来的。
　　佟夏堇“酒足饭饱”之后，聊起了那段事情，完全没有兆头的，她突然开腔了。
　　果然跟穆亦心猜想的一样，是佟夏堇的“爸爸”，当然她作为安妮的女儿，其实更应该称呼那个男人为姨父。那个男人会走近佟夏堇的房间，摸她，从上到下……
　　陈诚提问很直接：穿着衣服，还是除去衣物，除了摸，还做了什么？
　　穆亦心虽然觉得这么问太伤人，禁不住瞪了一眼陈诚，但是作为医生的陈诚，他有自己提问的标准。但是小姑娘却回答了：底衣是穿着的，但是爸爸有时候要求我脱掉……
　　穆亦心直接从椅子上站立，她拿出手机，一边解开手机密码，一边表示要报警。
　　陈诚却要求她冷静。
　　陈诚说自己要跟安妮通一次电话，安妮拥有知情权。
　　说着陈诚就出去了，佟夏堇，这个时候问穆亦心：“你们口中的安妮，就是我的妈妈，是吗？她不要我是吗？”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说完这句话，佟夏堇就哭了。那种哭，就像黄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本来穆亦心还想跟她聊一下安妮的，但是那一刻，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只是跟着佟夏堇哭起来了。
　　陈诚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女人抱头痛哭的模样。
　　他没说话，只在远处站着，因为他简直不敢告诉穆亦心，安妮原来已经知道这件事情。
　　佟夏堇突然跑到明城来，安妮已经去打听过发生的事情。
　　让陈诚更难接受的事情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安妮没打算报警，因为报警意味着所有事情都要浮出水面，那是她摁下去的事情，她怎么可能让它再浮出来。
　　陈诚威胁安妮说，如果她不把孩子带离那个家庭，他来出面报警，事情同样兜不住。他还告诉安妮说，他要带佟夏堇去医院做检查，看看到底构不构成□□罪。安妮在那边哭着求陈诚，让他帮她保密，但是她也一定想出办法来让佟夏堇离开那个家庭。
　　当然，很多事情也执行不下去，毕竟医院现在是高危地区，大家都尽量远离着医院。
　　但是陈诚和穆亦心都坚信，疫情一定会过去，一切都会正常起来。到时候就秘密地约一个妇科医生，好好诊断一下佟夏堇。
　　在后续跟佟夏堇的多次谈话中，陈诚和穆亦心算是达成了共识：□□罪大概还够不上，取证也非常困难。这一点，穆亦心跟学校的法务徐律师咨询之后，得到的回复也是差不多。
　　安妮问妹妹佟芳芳的过程中，佟芳芳跟安妮说是因为孩子想要钱，才主动勾引姨父的，她也用同样的方法对待两个表哥，就是因为小的那个表哥跟妈妈表达自己的疑惑，才发现其中的端倪。
　　这件事情最大的难度是取证，还有小女孩心思也没那么单纯，真是头痛。
　　学校开学了，上网课，佟夏堇就背了手机充电器和一点衣服出门，她也不爱读书，所以，根本没有带任何书本过来。
　　穆亦心只能在网上帮她下载电子书APP，帮她联系班主任等，穆亦心成了临时的佟夏堇的实际照顾者。
　　佟夏堇对穆亦心慢慢地产生了依恋，虽然她还是有点怕穆亦心，觉得她有点严肃。至于陈医生还比较幽默，但是陈医生不怎么跟她说话。而林姨，对佟夏堇那是明显的嫌弃，那种感觉，佟夏堇很熟悉，她的奶奶也是这样子嫌弃佟夏堇。
　　偶尔，她会跟穆亦心说她的成长细节，那个家庭，有两个哥哥，对她其实还蛮好的，爸爸其实也蛮好的，爸爸也很疼爱她的：小时候给佟夏堇洗澡，换尿不湿，冲奶粉……
　　一开始，爸爸摸她，她不觉得有问题，直至摸她的私部，她才别扭，因为幼儿园老师和小学老师都提到过女孩子的背心、内裤覆盖的地方，是不允许别人摸的。但是，事后，爸爸会给她零花钱。
　　她哥哥跟妈妈告状，也是因为爸爸给妹妹零花钱，不给他，他觉得不公平。
　　妈妈知道后，跟爸爸打了一架。她怕极了，才离家出走的。
　　她到了学校，报了穆亦心的名字，因为她真的以为穆亦心是她的妈妈。
　　当她知道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的时候，她一直追问，谁是她的妈妈？她得到的答案就是穆亦心是她的妈妈。
　　她也有收到过穆亦心寄过来的包裹，地址上的就是“理想国”的地址，有手机导航，找起来一点也不难。
　　但是她在安妮的办公室，看桌面上，墙上的照片，她知道了，穆亦心不是自己的妈妈，安妮才是。
　　但是安妮不要她，她只能假装自己不知道安妮是自己的妈，她没地方可去，只能跟着穆亦心。她说这一切，一边表示自己无奈，一边要有点嘚瑟自己的小聪明。
　　穆亦心只是觉得悲哀，小小年纪，这么多心眼，可是又有什么益处呢？
　　她联想起陈伊娜，年纪差不多，陈伊娜就显得天真可爱，不谙世事的感觉，两个人给人感觉差太多了。
　　什么穷苦孩子早当家，谁要当那个破家，谁当去。做孩子，就应该天真纯洁，烂漫积极。只有那些被父母长辈保护得很好的孩子，才可以一副傻白甜的样子。
　　佟夏堇的这些精明，在穆亦心眼里都是可悲的。
　　她同情这个孩子，同时简直对安妮失望。
　　陈诚对安妮也失望，两个人在抱怨安妮的时候达成了共识，然后穆亦心跟陈诚关系终于又和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