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而冷酷的摘花人》少年爱丽斯

4、罪，宽恕和空想者

　　A.
　　卡地亚觉得自己指侧的皮肤上还留有被热水灼伤的痛觉，虽然距那件事已经过了5天，可那一小块红色的斑仍然固执得像冬日夜晚驻留的寒气——她有点分不清到底是灼伤还是冻伤的痛楚了。

　　9月12日早上的第一项工作是向住在REBIRTH街区的自由职业者科威特•伦敦的约稿。开始她有些担心会找错人，因为她的脑袋总是装满了各种不可思议的假设唯独和“当前”、“现实”这两个词脱节，不过前卫者伦敦那头“被烧焦的棉絮”很快打消了她的疑虑。
　　《罪，慈悲与空想者》，这是他们要讨论的课题。卡地亚觉得这很不着边，无论何种罪恶，悔改就应得到宽恕么？

　　在一间堆满旧杂志报纸的小屋坐下后，伦敦开始滔滔不绝地谈起玄学。卡地亚用笔敲着蓝色封皮的资料薄，感谢蒂凡尼给她事先准备好了，否则她一定因为来不及吃早饭而饿着肚子。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开始怀念起早上来不及吃完的那片草莓吐司……

　　啊！好苍茫的世界口牙！

　　B.
　　科威特•伦敦——这个顶着一头“烂棉絮”的落魄人终于在一个松柏都几乎被冻死的冬天被赶出了最后一幢小洋房。现在可不是什么抱怨的时候，务实主义者在诅咒了一万次仁慈的上帝又请求主宽恕一万次后马上开始了寻找栖身之所的路程。
　　皮鞋踏在硬梆梆的地面上碰碰作响，这让他想起了风光时走在穆特兰大理石道上一路趾高气扬的嘴脸，那阵子他干过不少坏事。伦敦先生夹了夹眉头，消灭了刚想出头的笑意，又气恼羞愧似的攥紧了皮箱拉手并加快脚步。

　　当然，现在的他已然脱胎换骨，他迫不及待地时刻向神忏悔，悔过是他最热衷的行为，他开始全心全意地扮演一头任人宰割的羊，散财，发放爱心，乐此不疲——东方的俗语，“羊毛出在羊身上”，现在他只是把这些奢侈的附属品还给同伴罢了，虽然对方并没有给他多少好脸色。
　　好在上帝待他不薄，房子虽然偏僻潮湿不过“租金”和“免费”这两个词愉快地成了隔壁邻居。

　　张贴租房告示的是一位年轻的画家和她的朋友，当然也是为了生计。
　　两位小姑娘十分热情，这让年过四十仍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伦敦有些受宠若惊。

　　C.
　　画家蒂梵妮的头发蓬蓬松松地从渔夫帽边耷拉下来，如果比成鸟类的话，她无疑属于筑巢技术欠佳的那类。
　　整间客厅被布置地杂乱无章，灰尘自由穿梭其中。南墙的一张白色壁纸还蛀了好几个窟窿，不过这还是避免不了它作为画布的命运。
　　沙发旁摆了好几十副画作，卡地亚总是嘲笑那些光怪陆离的色块无人问津，而蒂梵妮的解释则是，在利益和追求总是难以平衡。
　　一如她的梦想，在现实中延续，被现实终结，被空想捍卫。

　　她说自己是天生血管中塞满颜料的人。

　　D.
　　『ORCHESTRAL SUITE NO.3 IN D MAJOR』在潮湿的空气缓缓流淌，卡地亚发着呆，蒂凡尼专心画着画，伦敦先生闭着眼睛半躺在沙发上，神情安详。他怀念起以前也有那么几个下午，阳光从落地窗撒进装潢豪华的起居室，那时候他应该还站在名人，每天有数不清的访谈预约……访谈……访谈……一个浅浅的记忆突然蹿了出来，他猝不及防般地瞪大了眼睛。

　　“卡地亚……卡地亚……哦！老天，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分不清蓝紫书皮的色盲！居然把我的紫色资料簿和那个诡辩乡巴佬布鲁塞尔•纽约的搞混了！”

　　E．
　　墙纸上的小窟窿被填满了，红色渗入墙纸的纹理中。蒂凡尼觉得这种颜色是如此温润。是的，因为它们还带着逐渐冷却的体温……

　　她的画作完成了，在大片棉花种植园中，涌进了一些可爱的红色甲壳虫。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