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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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上了车，相对而坐。
车里正点着紫檀烟，不浓，只有淡淡的檀香。
周慎当真是不会让自己吃半分苦的阔公子，这马车座位上的软垫，足足有一巴掌厚，能把人陷进去，用的都是晋南软绢，就算是富贵人家，恐怕都舍不得拿来做衣服的料子，周慎居然用来做座垫。
马车从国子学缓缓驶向京城的朱徊街。马车行驶的平稳极，半分颠簸都不曾有。两人相对而坐，李惓只觉的车内氛围怪异，不知道是否应该开口说些什么。
“四皇子，”没想到周慎突然出了声，“不知四殿下更喜新茶还是更喜老茶？”
李惓低下头，目光在马车里铺的西域地毯上游巡，“都……都还行。”
“那太好了，微臣听说水月雅阁这几日到了金骏眉，今年的新茶，微臣还怕您不喜欢呢。”周慎说的是担心，可那幅神态全然没有半点担忧。
“嗯，”李惓微微抬起头，“早就听闻水月雅阁的金骏眉不同凡响。”
这会儿天色已沉，暮春傍晚的风有些凉，轻轻扬起车帘，从马车里似有若无地拂过。朱徊街沿路种了不少桃花树，不过可惜这时节京城的花都败了。
马车缓缓停稳，车帘外传来小厮的声音：“主子，到了。”
“水月雅阁到了，四殿下先请吧。”说这周慎侧过身，给李惓让位子。
“嗯。”，李惓点点头，先行下了马车。
暮色已沉夜幕已至，晚风微凉微微撩起李惓衣摆。朱徊街是京城有名的风雅之地，茶楼雅间，书局画楼，来往车马均是安静缓行。
周慎下了马车站在李惓身侧，“四殿下烦请上楼吧，天字间水岳间临江，边品清茶边赏江边夜景也不失为一件雅事。”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水月雅阁依临仙江而建，对面的格局同朱徊街风雅大有不同，一派热闹景象。此刻江边铺子纷纷挂起灯笼，迎着江水星星点点，似盛着一河繁星，船夫摇橹，不疾不徐穿梭其间，摇碎水面灯火，波光粼粼颇有诗意，却是不俗景色。
可李惓却分不出太多心思欣赏。
“四殿下，您说这金骏眉如何？”周慎坐在李惓对面，满眼笑意看着李惓，“是否真的与其他茶楼相比有独到之处？”
周慎神色闲闲坦坦荡荡，似乎就是无事可做，所以拉来四皇子喝茶赏景。不过，李惓才不会被周慎这幅模样所骗，他这样的俗人，怎会喜欢这等风韵雅事，比起喝茶，坐在自己府上数银子才更像周慎会做的事。
“五月新茶，这金骏眉确实不错，但京城第一恐怕是有些虚名的。”李惓把手中的青瓷弯月茶杯放回木桌，心里对周慎请自己喝茶的目的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仍不能确定。
果然。
“周某，向来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周慎把自己的瓷杯往桌子里推了推，“四殿下，想当太子吗？”
李惓：？
这……也太直接了点吧。
“周大人，您说这话是不想要脑袋了吗？”李惓冷冷地看着周慎。
反正周慎早就看出自己那副窝囊样子是装的，李惓索性也不费那功夫了，“大周皇位向来是由嫡长子继承，如今我二皇兄为太子，继承皇位合情合理，我一个区区庶子怎敢动这般心思。”
“孙家权势滔天，若由太子继位只怕外戚干政生灵涂炭。”
“立嫡立长天经地义。”
“事关我大周根基稳固。”
“那还有三皇子五皇子，我母族出身低贱怎配继位？”
“微臣虽对大周忠心耿耿却也惜命，若是三皇子五皇子继位，其母族世家又岂会留我性命？”
周慎目光直直看着李惓，“四殿下，你我出身相似，应是最能体会彼此心境的，还有，您毕竟是皇子，流着皇家血脉，不应此般妄自菲薄。”
李惓沉默不语，茶厅寂然无声。
半晌。
李惓问道：“那你要我许你什么？”
闻言，周慎又挂起了往日灿烂的笑容，“等二皇子太子之位被废时，微臣再来告诉殿下。”
茶厅别后，周慎派了马车送李惓回宫。坐上马车，李惓透过车窗往回遥遥一望，看向水岳间，那茶厅仍旧亮着火烛，只是瞧不清周慎身影。真不是个简单人物，明明是生在民间，怎么心思比起皇宫高墙内的那些还要深上许多。
周慎方才所言并无错处，除了自己，其他皇子背后均有氏族势力，待他日改换新帝，周慎必定不好过。
可是，李惓浅褐的眸子沉了几分，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马车渐渐驶远，水岳间亮着灯的窗子也愈发模糊，慢慢融入京都夜景万家灯火之中，再寻不见。
……
……
自那那晚之后，就如李惓之前所预料的，周慎开始和三皇子接近，而且毫不避讳。朝堂之上暗流涌动，世家之间也暗生嫌隙。
周慎明面上接近三皇子，其实在李惓意料之中。
相较于五皇子生母刘淑妃，三皇子生母萧美人本家势力较小，仅为七品，若是皇帝更偏爱三皇子，那萧美人娘家势必获益良多。这些利益都是从其他氏族身上刮下来的，既要尽可能多的刮出权财，又要竭力避免培养出新的祸患。
那么这位“未来太子”背后外戚的势力，就不能太过强大。萧家刚好，既在朝中有不少本家官员，本身势力又不是太过强大，定是皇帝心中的不二之选。
周慎当真是个善于揣摩人心的，这么八面玲珑面面俱到，若自己是皇帝，眼下这局面也会越来越重用他。
自那日一别，周慎私下再没见过李惓，就好像那晚不曾约他喝茶，也不曾说什么要助他夺嫡废掉太子一般。可是李惓清楚，只是时机未到，周慎必定还会找自己。周慎那种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获利的机会，他还没利用过自己，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光阴如梭，转眼盛夏已至。
林芝儿的及笄也到了。
辰时刚过，林府大门外的青石宽板街就被堵了个水泄不通。各路达官显贵，宗族旁支，门生子弟早早在府外等着了。林芝儿是林将军唯一嫡女，从小便被将军视为掌上明珠。各路神仙妖怪都卯着劲儿，想要在今天好好地讨好林芝儿。
林府大门口小厮并排而列，引路的，记礼的，招呼马车的，忙得热火朝天。来往宾客络绎不绝，林府的门槛都几乎要被踏破。
林父正三品护国大将军，官爵世袭，按品级为大周贵族。林芝儿往上数，还有三个哥哥，均在朝中担任要职，若论大周第一武将世家，除了开林家，便不配再有第一了，所以林家独女林芝儿的笄礼隆重些也是自然。朝堂之中几乎所有大小官员都赶着去凑这场热闹。皇帝虽不能出宫，但四位皇子却是要到的。
四位皇子马车前后赶到的时候，林府大门口还是拥成一团。
“太子到！”
“三皇子到！”
“五皇子到！”
“四皇子到！”
林府在门口接待的小厮眼睛一个比一个尖，个个都是人精，不等皇家马车过东路口，便开始高声颂礼传呼。听到是皇子驾到，刚才那些争先恐后各不相让的马车，竟一时间全都学会了屈己待人辞尊居卑，纷纷退至一侧，让皇室车马先行。
皇室马车不用挤不用停，顺顺当当慢慢悠悠压过青石宽板街，往林府正门走。
可是，就在打头的太子马车离林府正门还有把尺的时候，一辆马车由远及近不紧不慢的从青石街的西街口驶了过来，堪堪赶在太子之前停在了林府前。
原本热闹的大门口，此时竟死寂一片。
西路口来的那马车，直直的挡在林府前，似乎专是给太子难堪。驾着太子马车的车夫向来自以为神气，贯是耀武扬威，何时在人前受过这等白抢，更何况太子爷还在自己身后坐着，京城之中除了天子，谁敢对太子摆谱？
脑子还没转过来个圈，那车夫嘴里就先骂出来了：“对面的马车是谁家的？竟连太子车驾都敢阻拦？是眼里没了规矩？还不快快退开！”
仍是一片寂静，那马车仍是静静停在那。那车夫骂完，见对面那马车毫无动静，自己也愣了。
众人哪见过这场面，个个都把头老老实实缩在自家马车里，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只恨自己喘气儿也出声。
突然，西街口那马车窗里懒洋洋伸出一只手，接着周慎睡眼惺忪地探出了头。周慎四下瞧了瞧，“哟，林府到了。”
嗓音略带暗哑，似乎真是刚刚睡醒，每一个字都带着目无王法的狂妄，还在打着太子的脸。
“诶？”周慎故作姿态地地看了一眼太子马车，“太子殿下也到了，微臣是挡住您了吗？要不微臣马车往后走走，您先请？”
闻言，太子也不能一句话不答，只能也掀起车帘，笑脸相对，“不用了，周大人先请，先来后到。”
听听，还得自己把脸伸出去让人打。
“太子雅量，那微臣便不作推辞了。”周慎仍是笑着，坐回身掀开车帘俯身下了马车，朝太子遥遥作了个揖，便大摇大摆进了林府。
这可是把太子的脸面撕下来搁地上踩。门口退在一侧，缩在马车里的各路官员真是如坐针毡，恨不得自己今天根本没来过。京城各路官员今儿都挤在这儿了，不用费心传，大家心里都知道。
二皇子太子之位不好保，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
虽说前些日子，孙家要分出精力与萧家和刘家相争，加之被皇帝有意打压，势力比起从前是差些，但是在这么多同僚面前，被一个五品小官蹬鼻踩脸，也着实离谱了些吧。
李惓稳稳坐在马车里，听了个完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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