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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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继位三年，如今膝下有四个皇子。
孙皇后所出为大皇子李罹和二皇子李升。不过大皇子幼年夭折，所以如今的太子是二皇子。三皇子李温生母萧美人，父族七品皇商地位不高，但母族却是本朝前三世家的王家。五皇子李淮，生母刘淑妃，父亲是当朝宰相刘恒。
这几位皇子母族都是世家，唯有四皇子不同。
周慎伸出右手把写着这些皇子情报的细宣翻了一页，左臂弯里还抱着一只小兔子。那兔子比巴掌大不了多少，通体雪白，只有两只耳朵尖上有两撮黑毛，像两点墨滴。一双褐色眼睛，映在烛光下隐隐泛黄。那兔子在周慎臂弯里待得极舒服，两只前爪时不时揉着脸侧。周慎翻过页，收回右手笑着揉了揉小兔子脑袋：“墨点，睡着了？”
闻言，那兔子像通晓人性，小脑袋在周慎手心撒娇似的蹭来蹭去。
“好了好了。”周慎给小兔子顺了顺毛，目光又移回桌子上摆的那份宣纸。
唯有四皇子生母出身低微。
四皇子李惓生母吕氏只是个小婢女，出身低贱，但容貌了得风姿绰约，颇有沉鱼之资。当初皇帝还是太子时，一次醉酒宠幸了吕氏。当朝太子宠幸个小婢女当然无可厚非，但错就错在这个婢女怀孕了。
大周皇室向来极重视血统，这种情况简直就是闻所未闻。太子无奈，却也只能给吕氏个名分。太子府上下对吕氏均是嗤之以鼻，不过是个婢子，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勾引太子，还怀上了孩子，真是不要脸到极点。
周慎看到这儿勾了勾唇角，右手轻轻揉着怀里兔子雪白的小脑袋。明明是太子借酒意轻薄了良家女子，到最后接受唾骂鄙夷的却仍是这女子。在那种环境下，吕氏的美貌本来就是罪过。怀璧其罪。
小兔子不明所以，歪过脑袋看着周慎，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直透着几分机灵。
京城都道四皇子是个病秧子，自幼便有肺病，平时说一个字咳一声，话都讲不囫囵，人又懦弱畏缩，皇帝很是不喜。大周皇子向来幼年封王，十二三时皇帝御赐王府，皇子就要搬离皇宫，住到王府里去了。这四皇子今年都十四岁了，仍旧没有封王还住在皇宫里。
“啧。”周慎笑了一下，把灯笼轻纱罩取下，就着烛火把手上写着关于四皇子事情的纸燎了。
宣纸极易烧着，火舌轻舐霎时就燎起一大片。周慎把那火纸放进未盛水的天青裂纹笔洗，看着火光越烧越旺，又渐渐熄灭，剩下几星纸灰。
四皇子李惓……
琼林宴过后，周慎居然就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同其他朝臣一样上朝退朝，退朝之后也就整日赏花喂鱼逗兔子，趁着暮春时节还出城游了次春，清闲自在的很，看不出半分野心，让那些整日派人监视他的朝臣都有些自我怀疑了，难道周慎真没想那么多？难道琼林宴的事是因为他只是单纯的傻？
“他当然不是傻。”李惓把手上的纸条揉皱攥在手心里，“他的野心可不小。”
李惓手攥着拳揉皱纸条，又稍稍卸了力气，一双苍白的手搭在，凉亭的石板桌上。他天生体质差，指尖总是冰凉的。虽说现在不过暮春时节，石板桌自然也是凉，但比起李惓的指尖，竟算得上有些温度。
“啊？不可能吧？”林芝儿有些不解，一双细眉皱了起来，“我听我爹和二哥说不要去管他了，说周慎一个人成不了大气候的。”
李惓摇摇头：“林芝儿，你信不信我？我觉得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在国子学见到周慎了。”
周慎野心勃勃，怎么可能这么老实。
“什么？在这儿？”林芝儿声音提高了几度，十三四少女清脆的声音就像是佩环相击，清越婉扬，吸引来别人的目光。
“这不是林将军家的林芝儿小姐吗？”五皇子李淮带着一群小跟班，闻声往李惓和林芝的小亭子这边来了，“怎么又跟这个窝囊费在一块儿？”
听到有人过来，李惓换脸如翻书，眨眼间就换上了怯懦神色，还往后缩了缩。
“我同谁在一块儿，似乎与五皇子无关吧？”林芝儿站起来，挡在李惓前头隔开了李淮，“还有，吴夫子不是罚你不许休息，要继续背书吗？你怎么出来？不怕夫子看到生气吗？”
李淮头一偏：“吴夫子？我才不怕他呢！他马上就走了，来了个新夫子替他，你还不知道呢？”
李淮话音刚落，那群小跟班就迫不及待接过话头：
“就是就是，刚才学堂里的都瞧见了。”
“新夫子和和气气的，才不会跟吴夫子一样拿戒尺打人呢！”
“我听见那新夫子好像是，叫……叫周陈？”
“你笨死了，是叫周慎！”
什么？林芝儿转过头跟李惓对视一眼。
“你说什么？”李惓一惊，站了起来侧过身看着刚才说话的男童，“咳咳……新夫子叫什么？”
“叫周慎。”一道声音懒洋洋的从身后遥遥传来，尾音微翘带着说不出来的愉悦。众人听见声音都把目光转过去，却见来人身着玄色官服，眉眼如墨染，身姿挺拔，面带笑意，正是皇上刚钦定的中书舍人，周慎。
周慎身影停在凉亭前头，远远朝这群世家子弟弯腰行了个礼：“微臣得皇上赏识，今日起暂代吴夫子，教授太学。”
“天啊李惓，你真神了。”林芝儿凑近李惓耳边小声说，“你说能在见到他，就真见到了。”
正值春末夏初时节，白日里的阳光已有些微微燥热，隔着凉亭石柱与一方小花圃，周慎站在暖阳细光中，眉眼温和略带笑意，同李惓远远对视。
李惓只是微微锁着眉头，怕是麻烦了，侧头看了一眼李淮那一群还在傻乐的小傻子，他们估计还不知道这意味什么。
帝都的天，恐怕要变。
…………
…………
周慎这个人，十八岁考上状元定然是个顶聪明的，却没想到野心这么大，更没想到皇上居然这么快就打算重用他了。看来朝廷之内大族垄断，皇帝当真无人可用。殿试三年一次，皇上可等不起第二个三年，重用周慎，也在情理之中。
李惓皱着眉头眼睛盯着面前的书，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眼里，满脑子琢磨周慎。
“笃笃笃”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视线，在矮案上敲了敲。
“四殿下在想何事，如此出神？竟连今日学业结束了都没发觉。”周慎笑眯眯地看着李惓，“微臣可是打搅四殿下冥思了？”
“未……未曾……”李惓先是一惊，继而飞快的换上了以往那副怯懦病态的样子。
“既然今日课业结束，微臣斗胆请四殿下喝杯清茶？”周慎仍是微笑着，一副心情好极了，盘算着一会儿去哪儿消遣的样子。似乎有些人就是这样，脸上永远带着笑意，就算天在他们面前塌下来了，好像也在他们算计之内的从容。
找自己喝茶？这周慎在打什么鬼主意。
“好……”李惓顺从的点点头。
李惓把今日课业收进书箱笼，然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衣褶，同周慎一快儿往学堂外走去。书笼不必管，一会儿会有小太监送回清月殿。
这会儿天色还算不晚，初夏日光渐烈，饶是到了今日课业结束时候，光线依旧有些晃眼。李惓同周慎并排往国子学大门走去。国子学格局极为清雅，兰草竹林随处可见，李惓低头看着石板路两侧花草渐盛，心里思绪翻涌。
琼林宴上周慎算是把朝堂中所有世家得罪了个透，但是得到了皇帝赏识。可是朝堂之中混不混的下去，皇帝也说了不算，周慎必须得有盟友。
这盟友不能在世家，就只能在皇家了。周慎此次兼任太学夫子，也是皇帝的意思。
太子母族孙家权势太盛，若是真由太子继位，恐怕李家的江山都坐不稳了。继承皇位的，注定不能是二皇子。皇帝把周慎放进太学院，想必也是为了让他接触其他皇子。
想到这，李惓微微侧过头看向周慎。夕阳微沉，橘黄色的暖光在周慎的侧脸勾出一道剪影，少年朗朗，不过十八年纪，就算出身商贾之家家大业大，可这般心机也着实令人费解。
不管皇帝是想让三皇子继位，还是让五皇子继位，把周慎放进太学院就是个很明显的信号。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背后的母族世家恐怕就要内生嫌隙，鹬蚌相争了。那周慎和谁走的近，也就代表皇帝更看好谁。这样一来，不但周慎在朝堂上会更加一帆风顺无往不利手到擒来，皇帝也好分得出神培养亲信。
只是不知道，周慎不去找三皇子，五皇子，反而跑过来找自己是什么意思。
“四皇子。”周慎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李惓，“四殿下为何一直盯着微臣的脸看呢？”
周慎突然出声，李惓惊了一惊，仓皇移开视线，两弯又长又密的睫毛慌乱地覆了下去，遮住了失措的双眸，脸色本就一贯苍白，此时唇上也失了血色，心里又慌又急，竟忍不住得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李惓一边咳嗽，一边右手握拳捶着自己胸口。
“四殿下不要紧吧？”周慎见状上前一步，几乎把李惓的身形笼住，又伸出右手轻轻抚李惓后背，给他顺气。
李惓咳嗽稍轻想抬起头，却只见一个身影笼在自己前头，背着夕阳只有黑色的剪影，看不清周慎到底是什么表情。
接着周慎的声音又从头顶传了过来：“四殿下好点了吗？”
李惓稍稍稳了神，止住了咳嗽，却发现两人离得着实有些太近，微微往后撤了一步，冲周慎点了点头：“没事，老毛病了。”
“四殿下无碍便好。”周慎微微颔首。
两人一道接着往国子学大门走去，李惓心里更是疑窦丛生。方才偷偷打量周慎被他发现，自己只能跟以往一样假装犯了肺病转移注意，可是这周慎刚才表现的太过热切了吧，对自己这个废物病秧子怎会如此关心，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二人已经到了国子学正门口，周慎的马车早早的停在了一侧。
周慎站在一侧，请李惓先上马车。
不得不说，周慎真是骄奢至极，那马车一看就贵的很，车上的帘子都是冀州城特有的双绞百福流云布。双开雕花梨木窗，铁梨红木马车架，单说那马，也是市面难见的红宝驹。
李惓点点头，登着脚凳上了马车，周慎随在后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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