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 戚顾方无》念柯孔扬

39、郓王赵楷

　　因着历代避嫌的规矩，太子以下的王子们都在京师内另辟居所，而非处于深宫之中。
　　翌日，顾惜朝一早到了郓王府上。
　　赵楷特意早早地派人在门口守着，见顾惜朝来了忙不迭地往里请。待落了座，又是茶又是鲜果，源源不绝地送了上来。
　　顾惜朝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冷笑：这个郓王，号称是徽宗所有的儿子之中“素有长才”，但单从对待幕僚、待人接物这上头看，便知也是俗人一个，难成什么气候！
　　一时赵楷从后堂出来坐了主位，倒是一派王侯气概。他像是挺满意顾惜朝似的，笑着说道：“顾公子是蔡相为小王推荐的人物，想来不是等闲之辈，不知道顾公子对于这江山有何看法？”
　　顾惜朝却不答话，揭开茶盖看杯中的茶水。芽头肥壮，满披白毫，挺直如针，当是进贡的白毫银针无疑。他不觉挑了挑眉，这白毫银针乃是徽宗挚爱的茶品，却给了郓王许多，竟可随意拿来让幕僚品尝，可见他对这个儿子也是宠爱万端。不知涉及皇位，徽宗到底是偏向谁人？
　　赵楷见他不回话倒也无甚火气。细观之下，只觉眼前这个年轻男子不同常人：虽是粗布衣衫，周身却遍布寒气，自有一种令人折服的姿态。修眉如剑，目光如电，绝不是个做手下人的料。
　　想到此处，他心下不由一跳，短促地笑了一声道：“顾公子对这茶水感兴趣？”
　　“此茶汤色呈浅杏黄，味道清鲜爽口，该是今年方上贡的白毫银针，顾某猜的可对？”
　　赵楷一听喜笑颜开，连连回道“不错，不错”。他平时里别的什么嗜好没有，倒是对这万千茶品爱不释手。是以这白毫银针方从地方贡了上来，他便求着生母王贵妃去向徽宗讨了许多来。
　　顾惜朝脸上露出一副恭敬的表情来，正色道：“郓王殿下，官家愿意把这心头好赐了这许多给您，想来是心中早有计较了。”
　　因父子二人都可说是颇具长才，对诸如花鸟鱼虫、弦乐歌舞皆有相当的造诣，故赵楷亦从未觉得向父亲讨了些上等茶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也可算是同一爱好之人相互间的切磋。可听顾惜朝这么一说，他心里不禁有了些念头。
　　挥挥手摒退左右，赵楷斟酌着开口道：“顾先生的意思，父皇已经有意把东宫翻修了？”
　　顾惜朝心里为他的称呼哂笑一声，仍慢悠悠说道：“枉费殿下平日里是一个聪慧之人，却在这些小动作上看不透。官家的圣意倒也可说是用心良苦——明面上，只是给儿子赐了些茶品，也无什么；可知心的儿子便该忖度，为何这珍茶不赐于太子，反给了殿下您呢？”
　　赵楷长吁短叹了一番道：“父皇天威，又兼君心难测，若说这只是赏给小王平日里的勤学刻苦，倒也不为过。毕竟太子哥哥的孝顺天下皆知，父皇难道会为了小王而行大逆？”
　　顾惜朝低笑一声：“殿下忒也瞻前顾后！官家的心思自不能明说，但看近日太子在官家面前的表现便知——顾某听蔡相说，已有好些时日，官家在御书房夸赞殿下而贬斥太子，可是属实？”
　　赵楷心里细细琢磨了一番，站起身来抚掌笑道：“果然蔡相推荐先生来是不错的，小王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先生……”
　　顾惜朝点点头，抬眼望了望外头的天色。清晨过来时尚是天朗气清，说了这么一会儿话竟已是彤云密布，风雨欲来。
　　风雨……不知道那个人，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