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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魇梦 ...

  •   鲶鱼精死的异常憋屈。同样憋屈的还有穆洵,依他意思,虽然姬沉渊与他们“共患难”了一回,然而他差人回去查了查姬沉渊。不久家中传书来,上头说姬沉渊乃穆洵家中雇来的人,以保证穆洵在外头的安全。无论何种情况,他都可以向姬沉渊求助。云清歌与小灵对姬沉渊推心置腹毫无芥蒂,小灵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道姬沉渊断不会是个坏人。以至后来穆洵被美色迷了心神深信不疑,小灵和云清歌却被骗的团团转。
      讲到此处穆洵顿了顿,井里的人一直沉默以对。“你算个什么好人?”穆洵愤愤不平。井里的姬沉渊顾左右而言他:“你捅我一剑,我们扯平了。”穆洵叫他气的说不出话,在井边打转,最终失了耐性,提着姬沉渊的后领在地上一路往回拖。穆洵这么生气的模样也是少见,以前在旅程中,他也就拖过这么一次。姬沉渊被他在村头拖的浑身尘土,嘴里叫嚣着要杀光这群贱民。
      江都外有不少流民,虽然江都城内繁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却不是虚言。离江都十几里外,村长拉着一行人,直言村内有妖物,四人累了一日,半根妖的毛都没寻到。穆洵当夜被惊醒了,姬沉渊不愿与这几人挤在稻草堆里睡,是夜掌灯读书。时至三更,窗外火光大作。待穆洵清醒过来,姬沉渊手里漆黑的剑刃上落下滴滴鲜血。村民们或手持斧头,或拿着农耕所用的铁器堵在他们门口。村长一副豁出去了模样,扬着手中火把:“几位道长,将钱交出来,不然我就纵火烧了这茅草屋。”这妖也怕恶人,此等恶毒心思,可比妖过分的多。没人敢想象若是今夜姬沉渊未睡,会是怎么个光景。修道之人,与此等百姓为难,向来是不见血的。至少穆洵如此,只需捏几个法诀,召个火或者雷,他们自然会退下。偏偏姬沉渊与他们不同,杀伐果决的很,但凡有半点威胁,他都欲除之而后快。几人认识了有段时日,穆洵私下去寻他谈过好几次,叫他不要出手。这般作为放在权力倾轧中实属正常,然而放在一群以侠义为先的少年中,明显是不合适的。
      是故,他一手逮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姬沉渊,压制住了他的行为。姬沉渊挣扎着,就这么被他一路逮着离开了村口。云清歌背着睡熟的小灵一同赶路,寻了个地燃起篝火。穆洵将姬沉渊拖入小树林里,一手撑在身后的树杆上,将姬沉渊困于怀里:“他们又没有怎样,为何不放过他们?”。姬沉渊抬起满是血珠的脸与他针锋相对,眼神阴鹜:“我在保护你的安全,穆洵。”穆洵盯着那双眼睛只觉得头疼难忍,他幼时就有头痛的毛病,此刻直直地倒在姬沉渊的身上,恍惚间,只能听见极其温柔的耳语。穆洵,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唇上落下一吻,奇妙而又深刻。他当自己在幻梦中,直至第二日醒来也不敢确认。他不敢去向姬沉渊再谈论或批评他的作为,连多瞧他一眼都觉得不该。
      他太能体会鲶鱼精为什么要自杀了。穆洵家中传统,他自幼有个梦想,在修炼中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侠,然后寻一个如母亲一般温婉坚毅的女子作为道侣,携手共同走过余生。然而现在他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的边缘,用树枝拨了拨地上的灰烬,抬脚踩灭,余光悄悄瞥了姬沉渊几眼。完了,我是个断袖。他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掌心发呆,直到云清歌来叫他,才缓缓地回过神来,跟上队伍。一路上小灵与云清歌说说笑笑,不时与姬沉渊搭话,姬沉渊见识极广,与他们说着塞外什么模样,说天山上传说的神器,说长安与洛阳城比江都更加繁华。小灵羡慕不已,缠着姬沉渊让他讲讲女儿国是什么模样的。穆洵跟在后头,只有一个念头:“我断袖的事要怎么办?”后来就连大老粗云清歌也瞧出了他的不对劲,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要不要找个郎中来瞧瞧。穆洵硬生生地憋了下去,死活就是不说。他晚上甚至还梦见落花时节,姬沉渊在榕树下,背着行囊拉着他手要与他私奔。
      以至于到了下一个城镇之时,云清歌强行拉着他去看一个赤脚大夫。这一看果真还看出了些什么,大夫捻着胡须信誓旦旦地说穆洵这是被魇住了。穆洵很想点头,没错,魇我的就是那边那个姬沉渊,快把他赶出队伍。姬沉渊竟然还抄下了药方,与小灵共同熬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汤给他喝。他竭力反抗,云清歌及时加入战局,按着他头将一碗药全灌了下去。他当即被苦的险些当场升天,皱着眉头满屋子寻水喝,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开始大睡特睡。
      但他这一睡就睡出了问题,梦境中他瞧见一群美女,环肥燕瘦,笑语盈盈着拉着他往屋中走。他向来雅正,不受美色所惑,遂拒绝了。旁边几位女子娇笑着就要往他怀中倒,皆被他推开。为首的女子显然没遇到过如此棘手的道长,捏着帕子半掩脸莞尔一笑:“道长莫要再装了,这男人,焉有不好色的?”穆洵心有所好,不敢言说,唯恐真变出个姬沉渊来,岂非要了他的命?正当思忖间,耳边传来吵闹,云清歌一边将几个女子从身边扯开,一边骂骂咧咧:“诶,你们有病是不是?说了不要往我身上靠。”“叽掰,袖子都要被你们扯破了,干什么嘛?”“姑娘,我平日里不骂…”云清歌抬头正与穆洵对上视线,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这个破梦怎么还能连在一起啊?
      然后俩人眼睁睁看着其中一个女子挪开了脸前的团扇,面貌与小灵别无二致。开口也是那般声音:“云哥哥,是我啊。”云清歌抵御不住。南方女孩子说话素来柔软,就算不是小灵,他也不会去打一个女子。只傻站在那你你你我我我地结巴。
      另外一个女子开始照着穆洵的心上人变。穆洵脸色黑的跟锅底一般。偏生云清歌还在一边搅局指挥:“小姐姐,你这照着姬沉渊变得吗?哇,姬兄是男的,没有这么大的胸。”“啊,对,平的。喉结呢,他是男的。”女子照着他说的变,声音依旧尖细:“这样?”“男的啊!”云清歌捂着眼睛似是瞧见了什么辣眼睛的,接着指手画脚地继续指挥,“男的,懂不懂,他有叽叽的,不是太监。啊,对,能再高些吗?他没有这么矮的。”“嗯,差不多了,你这手臂也太细了。不是,姐姐,咱能把裙子换了吗?”“鼻子好像有点歪了。”“谁让你变的时候涂胭脂啊,哪个男人涂胭脂?”“嗯,对对,就这样,看人的眼神不能这么饥渴。诶,对,就像看垃圾一样地看别人,不要笑,高冷一点。”“保持住啊,啊呀,你这个样子不行的,太娘了,不要捏兰花指!”“我求求你了姐姐,姬兄又不是窑姐,你不要瞎扭。”
      那女子就在云清歌的逼逼赖赖中变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将手中的小镜子往地上一摔:“耍老娘呢?我就纳闷了,谁魇的他们俩?”变作小灵模样的女子凑到她旁边,小心翼翼地提醒:“姐姐,是您说这俩个道长生的好看,抓回来吸阳气的。”“我变来变去不花法力啊?”“这我们也没想到……”那女子疲惫地覆手背于额头上,一挥袖子就将二人驱逐出了梦境。
      小灵此时正握着云清歌的手,急得快要哭出来,瞧见二人醒转,擦了泪去喊姬沉渊。姬沉渊倒是神色平静,穆洵端着一张臭脸坦然与他对视。姬沉渊曲起一指,咚地在他眉心一敲,五指成爪拔出一缕黑气。云清歌醒转,自行拔了那魇毒。瞧见姬沉渊一张嘴又开始跟从竹筒倒豆子一样没完没了:“姬兄我跟你说,刚有几个姐姐想变你的模样,变的那叫一个辣眼睛……”姬沉渊刚想皱着眉头转向云清歌想细问,脖子后面就结结实实挨了穆洵一击,当即晕倒。小灵惊呼着去扶住倒地的姬沉渊:“呀,穆哥哥,你为何要打姬哥哥?”穆洵追着云清歌试图堵上他的嘴,屋子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云清歌爬上桌子用脚踢穆洵:“诶你干嘛?小灵我跟你说……”“你不要说了!”穆洵涨红着一张脸在屋子里和云清歌你追我赶。
      云清歌在山里长大,上蹿下跳的本事绝佳,跟个猢狲一样爬到高处。是以穆洵追的气喘吁吁也未能成功堵住云清歌的嘴,云清歌整个一大嗓门,就差敲锣打鼓地宣告他的光荣事迹了。俩人扭打在一起,等姬沉渊捂着后脑从床上悠悠醒转,他就瞧见云清歌趴在一个柜子上,穆洵站在下头撩起袖子拿着扫帚捅。
      小灵正端着一盆水想给姬沉渊擦擦额头好叫他快些醒转,被衣柜上跳下的云清歌吓得尖叫闪躲,一盆水全倒在了姬沉渊头上。这下姬沉渊彻底醒了,也不知他这小身板哪来的力气,将两个上窜下跳的人撂倒在地,气冲冲地在穆洵的胸口踩了一脚。
      于是这场闹剧在姬沉渊的大发雷霆下平息。魇住他们的狐妖承受了穆洵全部的怒火,死的很安详,基本没什么痛苦,甚至死的很香。云清歌吃的很饱,还配了一壶酒。小灵得了新的狐裘。姬沉渊语重心长地对穆洵教导:“你又没什么事,为何不能放过这群狐狸?”穆洵恨恨抬头瞧他一眼,刚想说什么人和妖是不同的。仔细想想,同是在作恶,若说人命高上一等,未免也太过自大与虚伪,争辩不得:“得了,咱俩谁都别说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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