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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梨花 ...

  •   太上长老回凌清山,已是后半夜。韶黎一脸冷汗,他刚捅了太上长老的窗户纸,一眼就看见有个美人被锁在太上长老屋子里。韶黎扼腕叹息,造孽啊,太上长老浓眉大眼的,没想到,没想到,竟然做出此等事情。韶黎眼含热泪,白发在风中凌乱,这叫什么孽啊?
      他决定拼死进言,于是含着顶天立地的浩然正气推门进去。穆洵此时正在悉心擦去姬沉渊身上干涸的血迹,被突然进门的韶黎吓了一大跳,接着就见着地上趴着个人:“太上长老,我有事不知当不当讲。”床上的人气若游丝,如果不是方才御剑的时候他被半吊在空中飞,此时应当还多一口气在,只闻得他开口:“不当讲。”
      “啊不是,吾凌清山乃正气之地,就算是太上长老,强抢民男,也是不对的。”韶黎言语坚定,绝不后移半步,一股脑将话说了出来,脊梁挺的笔直。
      “韶黎,误会了。”穆洵低头绞着帕子,强硬地将床上人的腿从被窝里拽出来开始擦。
      床上的人蹬了他几脚,扭曲挣扎,手脚上铁链子叮呤咣啷地响。这怎么瞧着都不像误会,韶黎口中念着造孽,上前想去拯救一条无辜的生命。那条无辜的生命将脸埋在被子里,疼的一抽一抽。穆洵无法,小声地与韶黎解释,暗自比划了自己的脑袋暗示:“他,你懂我意思吧,我只是救他。”
      韶黎呆呆两边瞧瞧:“当真?”“不信你问他个问题。”韶黎清了清嗓子刚想问,就听见被子里的人铆足了劲:“穆洵!穆洵你能不能把我丢回井里去?”穆洵一副你瞧我说了的吧的样子回身去一巴掌把姬沉渊拍晕在床上。韶黎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带门出去了。
      第二日早上,云卿舸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一个男子在师尊榻上正睡的香甜,被窝里掉出一截青红交错的玉腕,上头还带着锁链。一嗓门下去嚎的差点整个山门都晓得了:“啊——师尊!你怎么能强抢民男?你怎么还给锁上了!啊——?你怎么还打人!家!啊!”
      一回头,恰看见了黑着脸的穆洵端着一碗粥进门。穆洵本想趁着还早,于是打碗粥给姬沉渊垫垫肚子,不想一回来就瞧见这一幕。
      云卿舸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大嗓门不妥,再说师尊定不是这样一个卑鄙之人,讪讪地往旁边躲。将昨日师尊布置给他的课业放在几案一角,从包内抽了一本功法挡住脸,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出了屋子,口中念念有词:“夫天道者,五行相生,木者,一法曰青龙云屏,其法由内生,以诀催……”
      穆洵放下滚烫的粥碗,捏了捏耳垂,抬手唤他:“别装了,过来罢。”云卿舸凑过去,笑嘻嘻地讨好他:“师尊有何吩咐?”穆洵坐于榻边,替床上的人盖好被褥:“山门有规定,你这般年纪,该下山历练历练。”云卿舸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一听有机会下山,立刻喜笑颜开。狗腿地凑上去问他要任务。
      穆洵欲循序渐进,遂让他杀一为祸人间的妖为开始。曾经穆洵曾立下誓言,以手中剑荡平天下,然而手中的剑逐渐变了意味,到了最后,他发现他连身边最基本的幸福都守不住,谈何天下?如今只得目送云卿舸欢快离去,回忆少年事罢了。
      被窝里的人微微动了动,有了醒转的迹象。姬沉渊着实睡的安稳,以前在井下的寒渊里,冷得跟个傻子一样,这般温暖的一觉,万年未有。穆洵执碗,拿了勺子喂他吃粥。姬沉渊草草吃了几口,便倒回被窝里。穆洵一把撩开被窝,果不其然瞧他在研究手上的锁头,遂皱了眉头:“想溜哪去?”
      姬沉渊着实懒得理他,揉乱了头发斜躺在那,吐了一边的舌头开始往外流口水。穆洵擦去他的口水:“你这样也走不了。”姬沉渊虽然曾贵为太子,但是当了好几年食不果腹的庶子,是以心性与嫡子完全不同。撒泼打滚,只要能达到目的,他就会去做。然而折腾了半天,穆洵仍旧面色不改。姬沉渊终于安静下来:“你究竟想做什么?”
      穆洵于几案前跪坐,展了纸,抬手研墨:“说说你做的错事,我替你去还。”
      姬沉渊终于在沉默中爆发,眼中血红,扯的链条叮当作响:“穆洵你有病,谁要你去还,你还的清个屁!单单我就说一点,当年我为太子,与我苟合的那位仙者是何人,是何人?失了一次仙骨还不够?你能不能滚远一点,雷劈死我就行了,你凑什么热闹?”
      穆洵执笔的手一顿,一团墨于纸上晕染开。他曾失去仙骨,重入凡尘,天界的记忆,直到刺下那剑后才堪堪找回。他向来不知自己究竟有何冤孽要去偿还。待那段记忆疯狂涌入识海,他恍惚跪地,受永生之封赏。一边是仙音缭绕,一边是无边地狱。
      遥想初识太子,是在天帝携带众妃嫔与儿女出游。天后诞下的嫡子光华正盛,力压其余庶子。姬沉渊不受宠,自幼丧母,被罚跪在榕树下,未得命而不得起。他一个小小成仙的道人,入不得大雅之堂,只得与榕树下的小皇子攀谈。见他跪的膝盖疼,替他拿了个软垫。
      是时正是阳春,梨花开的正好,雪白无瑕,他去折了一枝与小皇子,觉得恰适这在阳光下白净的脸。他与小皇子相对跪着,将那枝梨花在他鬓边比划逗他:“嗯,你这般正好看!”
      “那哥哥将来要娶我吗?我不想在宫里呆着了,他们都待我不好。”
      稚子之言逗的他直笑,便取了朵最好看的别在这孩子鬓边:“那不成,你是个男孩子。你想不想当太子?”
      “太子是什么?”天后从不教化这些庶子,故此只有嫡子显得聪明些,不过如果有人能好好教育一下这些庶子,事情便两说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和一个孩子讲权利、财富、野心,只得以一个最童话的方式去说:“太子就是将来能成天帝的人。到时候谁都会待你很好哦。”
      小皇子笑的眉眼弯弯,颇没有戒心地道:“那若我成太子,可以找你玩吗?”
      “自然。”,他惊讶于一个小小不受宠的皇子,竟包含如此野心,甚至敢议论太子之位。但他听的懂并非虚言,背后直冒冷汗。偏偏巧合,天后的侍女恰从背后来,大声诘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天后容不下所有庶子,他怕的紧,不愿本出于善意之举,到头来伤了那小小的孩子,便低头向那侍女磕头道:“我顺路给个垫子罢了,皇子不敢收。”侍女从鼻中不屑哼了一声,一脚踏上他头颅,额头与地面撞的生疼:“谅他也不敢,他这个野种也配?起来,回去了。”
      那孩子起身,回头瞧了他一眼,遂被那侍女拽着离去。鬓边梨花在慌乱中落地,被踩作一团泥。
      待他们再见,已是天地变局。一夕之间,天后最疼爱的嫡子被手下唆使,起兵造反。尚还未捂热那尊座,姬沉渊入宫勤王,入主东宫,夺得太子之位。那夜他还未睡下,见着个满手鲜血的少年,捏着一张册封太子的诏书冲进他屋内,紧拥着他许久无言。他拍着太子的后背道:“恭喜太子。”
      新任太子哭的满脸泪水,将脸埋在他肩头,他展了诏书,瞧清上头的名字:“姬沉渊。你当年都没说你的名字。”
      太子几乎有病态般的报恩心态,他实在不知道太子以前究竟是如何过的,使他对这一点小事念念不忘。他果真在天界突然有了名声,受众人膜拜顶礼。太子几乎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有他的一份。
      这样的日子本是该享受的,直到一日,太子送来了一对对枕,上头绣着一对鸳鸯交颈图,不言而喻。他瞧着内侍送来的东西,沉默良久,道:“送错了吧?”
      待晚上姬沉渊来寻他说话,他掏出那对枕,指着上头的一对鸳鸯:“沉渊,你可知这是何物?”姬沉渊忙于政务,抬头瞥了一眼道:“不就是一对花鸭子嘛?”他被气了个倒仰:“什么花鸭子,这是鸳鸯,若是有人搜出这对枕,污蔑我们有染,你不要命啦?”
      姬沉渊涨红一张俏脸,抓着那对枕瞧,烛火摇曳下,他瞧着少年逐渐长开的眉眼,恍神了一瞬。
      许久,姬沉渊那小子突然笑出声,笑得像个要干坏事的熊孩子:“穆哥,我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喜欢男人。”
      穆洵闻言,端茶的手一抖,险些撒在衣服上,他心脏直跳,抬头不可置信地去瞧:“你莫要骗我了。”
      “穆哥,真的真的。我喜欢你很久了。真的比珍珠还真。”熊孩子抱着那对枕指着上头的鸳鸯,比比划划。
      穆洵喝了一口茶试图压下万千心绪,抬手唤姬沉渊侧耳来听:“其实我也有个秘密。”
      熊孩子上前去扒拉着他的袖口,眼神灼灼:“穆哥,什么秘密,快说快说!”他顺势低头吻住姬沉渊的唇,一手死死摁住他的后脑勺。
      姬沉渊在他怀里挣扎,被他吻的神志不清:“穆哥,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是骗你的,饶了我。”
      穆洵扣住他挣扎的双手,把那熊孩子压制在榻上,唇间呢喃:“不是的,不是的…你没骗我。是真的,都是真的。”在他拉开姬沉渊衣襟的那一刻,姬沉渊终于放弃了挣扎。
      东风夜放花千树。
      一阵风吹开轩窗,熄去室内烛火。皎洁月色流淌,雪白花瓣随着风落在枕上榻间。姬沉渊在穆洵的怀里安稳睡去,穆洵捏诀,从窗沿唤来一朵完整的梨花,别在心上人鬓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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