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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前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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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生他的时候,父亲还在外打仗,等回到家中已是三年以后。
出生在战事繁多的年代里,总是聚少离多。在程景晖朦胧的记忆里,父亲每每回来各房都坐不了片刻,便要进宫商议战事,母亲也受先帝之托时常入宫照顾年幼的皇帝,所以陪伴他自己的只有这位从小就将他抱在怀中的兄长。
他以兄长的抱负作为自己的志向,爱兄长所喜,恶兄长所厌。读万卷书,练百家功,他觉得自己的未来会坦荡开阔,任他沙场跑马和兄长一起保家卫国,对兄长撒泼无赖,永远生机勃勃,甚至于以后娶妻都要是能孝敬兄长的。
很少召见他的母亲突然让他去皇宫请安,他知道,皇宫里的那个少年皇帝是他名义上的表哥。
当那封父亲战死,兄长叛逃的信件放在少年皇帝的书桌上被他无意间发现时,十五岁的程景晖内心是崩溃的。
虽然从未得到父亲的关爱,但并不代表程景晖就不渴望,第一次收到亲人死去的消息,让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心中的疼痛感慢慢扩散开。
似乎对他来说,这样的打击并不够沉重,他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大将军府。
至今都忘不了,那满府的惨状,门口的灯笼红的刺眼,鲜血从台阶上漫到他的脚边,还冒着热的血腥气。
那成堆的尸山中,从小陪他一起长大的仆人,年迈的管家大爷,甚至于奶妈家刚出生的小婴儿,还有平时和他相处融洽的叔叔伯伯婶婶,和他一起玩耍过的兄弟姐妹。
他们就躺在那里,没有呼吸。
为什么人能幸福到什么程度还不大清楚,能悲伤到什么程度却屡屡刷新。
一路跌跌撞撞跑到母亲的房门处,房间虚掩着,屋里幽黄的灯光透过门缝洒在平常灯火通明的漆黑走廊上,他没有看到母亲像往常一样穿着冗长繁琐的宫装,梳着宫髻。
那身红色轻柔的衣袍,只简单挽了一个妇人的发髻,面容是他从未见过的柔和,她就端坐在哪里,眸中含着温柔的碎光,似乎在说些什么,她身后站着一个人,影子被折射在地板上。
程景晖悬着的心落下,他趴着门想再靠近些,听听母亲在说什么。
突然,母亲余光似乎扫到了他,程景晖怕母亲怪罪他偷听,连忙往旁边躲了躲。
等他再偷偷看过去,一柄长剑已经穿过母亲的胸膛,她的嘴角溢出大量的血,她微微张了张嘴,说了什么,程景晖记忆中严厉,不苟言笑的母亲弯起唇角朝他笑了。
那柄剑他认得,是当世著名铸剑师欧冶子特意为他父亲所铸的,良工锻炼几年,颜色霜雪,剑柄镂金环,剑身映明月,剑名平常。
程景晖拔剑冲了进去,母亲已经笑着倒在了地上,身后的人抽出剑刃。
待看清楚那人是谁后,程景晖忍不住一阵愕然,随后面色惨白,全身的血液一点点沸腾,一瞬间又跌入冰窖,一阵阵发冷,脸上已经满是泪水,精神上的痛苦在脸上近乎疯狂的展现。
他满心祈求,谁能够帮他一把,谁能够帮他杀了那站在母亲身后身负琉璃莲花玉匣拿剑的人。
谁能杀了他最亲爱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