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77、抵达

　　大军紧赶慢赶，抵达了重华城城关。迟岱和吴贲较初次相见时收敛不少，只穿了身低调的软甲，还站在山下迎接众人。

　　“诸位将军，久违了。”迟岱浅笑走上前，与秦峥等人客气见了礼，目光一瞥捕捉到一旁的卫翎，好奇道，“不知这位是……”

　　秦峥等人知道迟岱其人的虚伪脾性，都懒懒地不爱搭理他。倒是卫翎一贯地温文尔雅，做了一揖回道：“草民卫翎，是秦将军帐下谋士，日后还请迟监军和吴监军多多指教。”

　　迟岱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抱拳道：“幸会幸会。”

　　吴贲没有迟岱沉得住气，全程都勉强站在场中，几人简单说了几句便不耐烦地打断道：“行了迟岱，一个谋士有什么好会的。回城回城，外头冷死了。”

　　迟岱白了吴贲一眼，端起一张笑脸，俨然一副主人翁的姿态对众人道：“诸位将军奔波辛苦，本官已命人收拾好重华城宫宇，各位就请到城内暂且歇息，稍后再商讨战事吧。”

　　“不忙，”秦峥一摆手，环顾一圈四面地势道，“北疆既然将要进犯，我们也得提前布置做好准备。重华山需守，也要防敌军从其他地方寻找漏洞突破。”

　　接着，秦峥向后一招手，驻军的几个小头领忙不迭上前听遣。秦峥驾轻就熟地指派了起来：“城内已有羽林卫和御林军，驻军就在重华山下安营扎寨。金率，你先带三千去重华山以西沿线站岗，何麒，你带三千去东边。不用分派得处处均匀，挑视角好的高地，树丛密集地形刁钻处着重监视。巡逻人员两个时辰一换，由你们几个小将轮流分派，一有异动立刻上报……差不多先这样，其他的等我与几位将军商讨后再说。”

　　“是！”小将们一抱拳，便转身有条不紊地下去安排了，看得赵世昌和王尨心中又是一阵感叹。

　　“果然还是该秦将军做主将，军队雷厉风行，有条理多了。”王尨由衷赞叹道。

　　“王将军过誉了，”秦峥随口自谦了一句，抬腿便向山上走去，“咱们先进城吧。”

　　秦峥行云流水地一通安排，把众人的焦点从迟岱又拉回了自己身上，理所当然地被众人簇拥着走在了最前面。迟岱和吴贲心下不忿，还是堪堪保持着微笑，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地跟着进了城门。

　　重华山高耸入云，四处很多峭壁走石，从半山腰就开始嵌入城墙的重华城规模庞大，先前战乱逃离的原住百姓尚未回到城内，城中都是临时驻扎的御林军和羽林卫。正中一处格外平坦的地面上，建着原来城主住的宫殿。

　　“重华城地处偏僻，地貌又复杂，天高皇帝远的，就成了半个自给自足的小国。看这样子，之前的城主估计也私吞了不少民脂民膏，把宫室修得这么气势恢宏，要不是北疆人攻城时将城主一家杀了，事后我还要追究这厮呢。”秦峥低声对卫翎解释着重华城的情况，中途免不了几声冷嘲热讽。

　　卫翎听得神情严肃，末了点头道：“这也是我之前想同你说的，齐国皇帝是个明君，国内也很繁荣，但官员选拔监举的事疏漏不少。若放纵官员不正之风，将来必有后患。”

　　“等战事了了，我找个机会与皇上商议，贪官污吏确实该好好治一治。”秦峥说时微微一顿，忽然想起今非昔比，严晟这次出征一定被自己气得不轻，日后回朝，怕是要更加疏远防备自己，届时还不知还能不能向旧时那样促膝长谈。

　　秦峥平日看起来放肆张扬，真有伤心事也总是用哈哈一笑一笔带过，旁人或敬畏或憎恶，都总是看不透他心中所想，只当秦峥是水泼不进的铁板一块。而卫翎知道秦峥与皇上曾经是无话不谈的挚友，皇上突然猜忌疏远他，对他内心的打击有多大。所以秦峥只是微微一停顿，便收敛了郁结的心绪，而眉间一闪而过的惆怅却全被卫翎看在了眼里。

　　卫翎知道这猜忌因自己而起，却毫无办法，只能暗暗抿紧了嘴，状似无意地用手背蹭了蹭秦峥的手背。秦峥感受到卫翎小心翼翼的触碰，明白这是他无声的安慰，心中豁然开朗不少，趁人不注意，在快步走动时又伸出手指蹭了蹭卫翎屈起的指节。

　　走在几人之后的吴贲一拽迟岱的袖子，低声抱怨道：“我说你刚才什么毛病？秦峥他们几个也就算了，怎么连个谋士你也要客客气气地问安问好？咱们是没了主将之位，可大小也是个监军吧，你上赶着巴结一个无名小辈掉不掉价？”

　　“蠢货，你懂什么？”迟岱冷冷地嘲了一句，又冲前方秦峥和卫翎的背影道，“看清楚那个卫谋士了吗？从今天起，给我好好盯着他。他也许，就是秦峥的软肋。”

　　吴贲被迟岱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迟岱却又懒得再和他解释，自己径自走上前去，对秦峥等人道：“本官着人收拾了东西几间殿宇，每位将军都有单独的宫室，本官替诸位带路回住处暂歇。对了，还有这位卫先生，本官也叫人安排了单独的屋子……”

　　迟岱正要给卫翎指住处，秦峥一挥手道：“不用麻烦，卫翎是我帐下谋士，我平日里有很多事要他帮我打点，我们一间屋就好。”

　　说罢，秦峥便率先带着卫翎走向自己的住处。在边境的士兵大多消息闭塞，没听过京城那些奇闻轶事，倒对秦将军不愿铺张浪费心中很是赞叹。王尨当初奉命守在函城，接到消息紧赶慢赶才到的京城，又一刻不停地跟着大军出征北疆，自然也没空听京城茶楼的说书人说了什么故事。唯一亲历过京城流言的赵世昌在得到正主确认之后，已经眼观鼻鼻观心，什么事情都见怪不怪了。因此迟岱见状眼前一亮，还以为抓到了把柄，眼观四周，却发现没一个人做出奇怪的表情。

　　迟岱忍不住开口道：“秦将军，宫内这么多间房屋，你们二人非要住在一起，有些不妥吧？”

　　王尨莫名其妙地开口道：“有什么不妥？我们在军营，几十号人住一个帐篷呢，又不是小姑娘，怕什么？”

　　赵世昌忙接腔道：“就是，秦将军也说了有事要卫先生帮忙，住一间屋又怎地，你这也要管？”

　　迟岱被堵得语塞，保持了半天的好脸色差点没撑住。顿了一瞬，他勉强笑道：“是我多心了，那请各位歇息片刻，晚膳时再聚至主殿详谈。”

　　迟岱盯着众人离开的背影，脸色阴沉。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