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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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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暖,刘坚终于有机会出来玩一玩,长安城内处处繁华,让他的精神不禁振奋许多。
他溜着马,打街面慢步行过,一边走一边看,走了老长,才停在一条小河边,望着河水发呆,文忠跟随身侧,静默待之。
想起去年与畏大哥在湖泊上听着江南小曲,还钓了好大一尾鱼,刘坚不禁带上笑意,却忽闻那似曾相识的江南调,从远处幽幽传来,刘坚以为只是幻听,却越觉真实,忍不住问文忠:“你听到没有,这曲子。。。。。。”
文忠笑道:“是有些少主去年在船舫上听到的乐曲味道。”
刘坚已策马而去,那声音悠长绵绵,是箫声,音律高低起伏,竟牵动着刘坚的心绪起伏不定,停到一处精致的楼台前,那曲音就在楼台之上。
刘坚抬头相望,看不到人影,只得一股心思颇为宁静平和的韵味,看来这主子是一个吹箫的好手,他不忍相扰,驻马静听,直到这一曲终了,他才缓缓喘一口气,半天意犹未尽。
楼上已有人声传出:“楼下小公子,我主子请您上来。。。。。。”
刘坚弃了马绳,转而沿梯登上,他心下总是有微虚期待,他在想,会不会是畏大哥想来看看他的伤好了没有,会不会是畏大哥相熟之人,会不会是那船舫上的才情女子,会不会。。。。。。
想不到头,人已立于雅阁间,却只看到一年轻少年手握玉箫,怔怔地盯着他急迫的神情,有些意外,有些意会,又有着淡淡笑意。
他身侧站着两个仆人,身形高大,体魄不俗,一看就知道身手不凡。
这个小主子,神韵仪态都是上乘,穿着虽然质朴,眉目却清丽超群,眼中透着不以为忤的王者气质,面若冠玉,神采奕奕,只是总觉得有丝病态,倒和在家养足了病的刘坚脸色相似。
刘坚抱拳道:“打扰小公子雅兴,但因这乐曲实在动听,让我想起一些快乐往事,所以有些逾越,还望见谅。”
那小公子微微摇头笑道:“当年伯牙遇子期得一知音,在我而言,公子又何尝不是令我开怀之人。。。。。。”他一顿,又道:“只是这乐曲有些悲伤,公子奈何想到的却是快乐往事?”
刘坚笑道:“这曲子带有江南之味,曾因听江南小曲遇乐事,所以即使曲悲,却还是让我遇故而兴。”
那少年公子笑意更胜:“好一个遇故而兴,刘坚兄果然还是老样子,让我也觉得很是高兴!”
刘坚不禁怔住,盯着眼前的少年惊奇地问:“你认识我?”
那少年有些无奈地指着他笑道:“你是贵人多忘事,把自己的少年朋友抛诸脑后,只想着那些江南小曲的乐趣,这算什么?”
刘坚更加呆了,这小公子看上去比他小,他确实想不起对方是哪位王宫大臣的幼子,只有复抱拳道:“刘坚愚昧,请小公子指点。”
少年公子哈哈笑起来,神情自然舒畅,“亏令狐伽罗还在我面前赞你聪明过人,威武不凡,现在倒是满脸呆气。”
对方说话直来直往,刘坚心下释然,却不敢直接相识,只有纳纳道:“公子现在的样子,必然不同于小时候,我怎敢轻易相认。”
那少年公子点头道:“若不是你那断臂仆人相随而来,我又岂敢乱呼你的名字。。。。。。”他目光一转,笑道:“你可猜到我是谁了?”
刘坚端看他好一会儿,再略一深思,咬牙道:“端木邕。”
小公子微微一愣,即开怀而笑,拍手道:“刘坚兄无依无据竟能猜到是我,果然非同凡响。”
刘坚笑道:“无依无据岂能胡乱猜测,必然是有迹可寻,才敢直呼四公子的名字,多年不见,现在可好?”
端木邕看见刘坚关心之色,只是反问道:“听说你也受了难,现在可好?”
俩人相视而笑,倒都不回答,刘坚不请自坐,望着端木邕的脸,好久才道:“果然已长大成人了。”
钟南山四季气侯温和,景色美不胜收,行于山涧,给人置身世外,踏于仙界的脱俗之气。
伽罗已经登不动了,只得留在一座小寺内休憩,端木邕和刘坚倒是步履轻盈。
跨过一条曲则攀延的小道,脚边白云蔼蔼,雾雪幽幽,温度更低,刘坚和端木邕在一座凉亭休息,随身的三两仆人守在亭外。
端木邕脸色红润,裹着裘皮大袍,站在亭内望着远山,目光深刻,不见平日里的嘻笑随性之态。
刘坚靠坐在柱旁,望着他,笑吟:“终南何有?有条有梅。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颜如渥丹,其君也哉!”
端木邕惊诧地向刘坚望去,只觉他目不斜视,眼神真挚,他微微一愣,低声道:“刘坚兄莫要胡说八道。。。。。。”
刘坚站起来,与他比邻而居,同样望着远山道:“自古有能者居之。。。。。。凭着四公子的文韬武略,端木家谁堪比,只是。。。。。。只是你醉酒后的豪言壮语,却不敢清醒地说出来!”
端木邕咬牙惊道:“你休得再说三道四,父亲立觉哥为嗣,就是将这江山托付于他,我等尽当竭力辅之。。。。。。”
“我自当尽力辅助四公子,足矣!”刘坚打断端木邕。
端木邕转身就走,被刘坚一把抓住:“灭北齐,平突厥,定江南,刘坚初识四公子的雄心壮志也吓了一跳,但刘坚感谢四公子,若没有你的醍醐灌顶,刘坚只认为保家卫国,老百姓安居乐业就是我等的职责,从没想过天下统一这等大事。。。。。。四公子。。。。。。”
刘坚盯着端木邕快要喷出火来的双眼,终于不忍再多说,他松开他,握紧拳头,咬牙往亭外走去。
剩下端木邕,站在原地平定一下情绪,又恢复正常,望眼远眺。
好一会儿,他接着刘坚的词句低声吟道:“终南何有?有纪有堂。君子至止,黻衣绣裳。佩玉将将,寿考不忘!”
已没有游乐的兴致,一行人慢慢下山,刘坚气不定心难平,却又不敢再任性妄为,一直沉默不语。
端木邕反而神色如常,行到一处,看千年苍松翠色欲滴,山谷薄雾环绕,他突然拉刘坚坐到附近的一块岩石上,从怀中掏出玉箫。
一曲悠扬的箫音奏响,延绵而出,慢慢弥漫在这幽谷崇山之中,曲音清新明悦,仿佛天籁,刘坚渐渐心平气和,侧头望着端木邕,此人面色淡然,内心之志掩于随性之乐间,如此不凡而显高洁。
刘坚自知帝位之事非同一般,甚至难于登天,但他只闻端木邕之志,便不舍回头,就算拼了命,他也想帮他。这看上去真是冲动蠢儿的作为,凭他们俩人,又能如何?
只好静静看着这吹箫人,直到一曲终了,端木邕与他四目相对。
端木邕一愣,终就轻笑道:“现在可好?”
刘坚也是一愣,扭头闷声道:“可好什么?”
“孰闻刘国公之子虽年幼,却心有城府,老成持重,为大将谋略之才。。。。。。”端木邕好笑道:“现在看来,那只是拍马屁的妄语,瞧你现在,真是撒娇的幼稚孩童。”
刘坚咬牙道:“我以心换之,却招之嘲笑,”他站起来,“老成持重之相又有何难,四公子竟要我那样待你?”
他要走,袖子却被端木邕抓住,回头对上端木邕的目光,那神情竟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里面是又惊又喜又苦又难言。
端木邕眉头轻皱,双目明亮闪动,对刘坚道:“你心予我,我又如何不明白,也不会轻易丢弃。。。。。。”他沉声铿锵有力,“若给我机会,我定报偿此舍心之情!”
刘坚被震慑,半天没有动弹,直到听见远远传来令狐伽罗的喊声:“刘哥哥,邕哥哥!”
他一惊,转身望去,令狐伽罗远远在山道上走来,笑脸微红,俏丽动人,一步一步,边走边说:“我听到曲音,知道是你们下来了,等不住就来找你们了。”
他的袖子一松,端木邕也站了起来,将玉箫放回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