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满楼》写话本子的白娘子

66、今朝

　　一颗栗子才下肚，小宝的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将手死死的攥住亭子的木栏，指甲都抠进木头里也丝毫没有缓解疼痛。自己的肚子仿佛被人拧来拧去，搅得肠子都要断了。

　　小厮早已发觉不对劲，看着小宝额上的汗以及紧闭的嘴巴急得也生出了一身冷汗，他手足无措，心想如果小姐出了什么事自己绝对难辞其咎，于是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伸手欲将小宝抱起来。

　　手还没碰到小宝，小宝却已躺在一个人怀里。

　　白衣如新。人如旧。

　　小宝抬头看见西门吹雪，诧异万分，却无暇顾及，强忍着疼痛道：“你不必救我。”

　　“你这个人忒也奇怪，一颗栗子而已，宁肯自己手背受伤也不肯扔掉，我可说明白，西门大侠打得可是栗子，伤到你不能赖他。”一个穿粉色衣裳的女孩从西门背后露出脸来，看了看西门吹雪的脸色，对着小宝道。

　　小宝看了看西门吹雪，后者一脸平静，仿佛自己刚才不是被他打，现在不是被他抱着，真是不知道是脸皮太厚还是太不把自己当女人。看都不看自己自然接收不到眼神的交流，小宝放弃瞪他，强自开口道：“你放我下来。”
　　西门吹雪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小宝气急，心想反正是要死了，那也不怕被剑神早杀死一会，于是冷哼道：“没想到堂堂剑神也占小女子的便宜，真让人笑掉大牙！”
　　西门吹雪依旧不答话，冰冷的脸上竟泛起一丝笑意。

　　笑意??

　　小宝以为自己看错了，想再定睛仔细看时却被粉衣女子打断，只见她绕到小宝眼前，嘟着嘴瞅了一眼西门吹雪抱着小宝的胳膊，才慢吞吞道：“不识好人心！”
　　好人？好人？！
　　死亡带来的恐惧让小宝的胆气更大，使得疼痛也显得不那么剧烈了，小宝挣扎起来，无奈西门的手臂看似轻轻搂着却丝毫扳不动，只好瞪着她道：“哼。我还不知道原来杀人不眨眼的西门大侠是个好人！见死不救，冷酷无情的人竟然是好人！天底下的好人都死光了他也不是好人！”

　　小宝承认自己这句话过重了，不过话已出口也没什么后悔的，自己都要死了，抱怨一下有什么了不起？
　　看着粉衣女子气的俏脸通红，小宝心里有种病态的快感。不是要死了么，怎么还不死？
　　小宝索性闭上眼睛，看也不看西门吹雪，倒有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凛然感觉。

　　那小厮从开始就被西门吹雪身上浓重的煞气所慑，半天回过神来只听得小宝口中“西门大侠”四个字在脑袋里久久回荡，盘桓不去，如今见西门吹雪怀里近在咫尺的小姐，却没有胆量去抢，又听得小姐句句话里不要命的针对，心里焦急万分，真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怎么办才好。

　　粉衣女子看了看西门吹雪，见后者仍是一脸平静，又看了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架势的小宝一眼，心里越发生气，只看着西门吹雪道：“你将她放下吧，你救她她也不领情，这样的人，痛死活该！”
　　小宝蓦地将眼睛睁开，接口道：“她说的没错，你救我我非但不会感激你反而会恨你，你就让我安安静静的死了吧，何必让我做了鬼还来找你报仇。”

　　西门吹雪的脸色不辨喜怒，但从刚才就冷下来的怀抱可以看出，自己刚刚那句话确实惹到他了，再怎么杀人如麻的人也不希望别人说自己是坏人的吧，更何况是剑神。
　　手臂却仍没有放松，小宝欲再张嘴，嘴里却被塞进一颗药丸，幸好不是入口即化的那种，小宝舌头一卷抢在它滑进喉咙前一秒扯回口里，扑的一下吐了出去。玉色的药丸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落在地上滚了几下，顿时成了一颗“泥丸”。

　　“你！”粉衣女子气极，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抵住小宝的喉咙。“你竟敢侮辱西门大侠！”
　　小宝淡淡的撇了她一眼，道：“我娘说了，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乱吃，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转了转眼珠：“哦，不对，我现在要去见我娘，我吃了就不能去见我娘了，我就更不能吃了。”
　　粉衣女子被堵得无话可说，剑尖随着胸膛起伏，却仍没有抽回的意思。
　　小宝觉得有些头晕，腹部又开始新一轮的疼痛。她看着西门吹雪的下巴，想起了来到这世界上遇到的所有人，一切就像是一场梦，现在，自己要死了，梦也该醒了。只是自己最后竟然死在了西门吹雪怀里……
　　“没想到我就要死了也不能安心，西门大侠，你愿意抱着死人就抱吧。”小宝觉得身上开始凉了，阖上眼睛，不再看在面前抖啊抖的剑尖和粉衣女子气的红彤彤的脸。

　　过了一阵，腹痛的感觉竟然又消失了。小宝气的半死，NND，这要死几次才能真死成啊？恨恨的抬眼看西门吹雪，他分毫未动，粉衣女子正气呼呼的坐在亭子里的石座上，小厮还站在自己刚才坐的地方旁。
　　再转眼一瞧，咦，那是什么？
　　小宝伸长了脖子，观察，不……是……吧？！！！

　　小宝想起身确认一下，无奈西门仍没有放手的意思。越想越不对劲，都怪自己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太长了，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NND，这也太背了吧？

　　小宝假咳了一声，慢吞吞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没有指名道姓，更没有前因后果，突兀的一句问话。索性西门吹雪还不笨，自觉答道：“石凳。”
　　呜呜小宝想捂脸了，大姨妈什么时候不好来居然现在来，居然在西门吹雪的眼前来，难道跟血有关的东西都和他犯冲？
　　不对，小宝瞪视：“你刚刚抱我起来的时候根本不可能看见石凳！”自己坐在上面的时候直接被他抱起，难道他有透视眼？！
　　西门吹雪却不开口了。
　　小宝也不好质问，毕竟自己现在在他怀里，毕竟他用袖子挡住自己的屁股，毕竟如果他将自己放下来自己绝对会羞愤而死……
　　那刚才自己腹痛，出冷汗，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害自己还以为吃了栗子中毒要死了，说了那么多狠话，说不定人家根本就不想救你性命只是凑巧而已，竟然还把冷酷无情的剑神给大骂一通，现在死不成了，尴尬却源源不断的滋生……
　　“你可以将我放下来……”小宝左右权衡，最后揶揄着喃喃道，那样尽管很丢人，但是脚踏实地应该要比在西门吹雪怀里安心一点点吧，况且这个人刚刚被自己骂的狗血淋头，浑身散发着冷意，小宝一哆嗦。

　　西门看了小宝一眼，看着她明显的口不对心，并不在意，举步便走。手掌暗自抵住小宝的后心，刚刚的玉泉丸是可以暖宫散寒的，世间难求，想不到她竟给吐了出来。
　　粉衣女子和小厮见西门吹雪脚步不停，急忙跟上。

　　“你心里其实在笑话我吧。”小宝不死心的盯住西门吹雪，“我刚刚分明看见你笑了的。”西门吹雪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小宝气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明明知道竟然不告诉我，看我出丑好玩吗？！害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骂你你也不吭声，你是石头吗？！刚刚一动不动，被我冤枉也不说话，你现在一定觉得我很搞笑吧，刚刚明明跟你大小声，现在却像欠你八百万似的没底气！你不是好人！你分明就想让我自己看到那石头然后觉得我对不起你！你就是想让我觉得尴尬！”小宝气呼呼的说了一大堆，哪里有尴尬和没底气的样子？西门吹雪想笑，然而向来冰冷的脸庞早已不知“笑”为何物。自己是被陆小凤邀来的，据说此地发现不断有人食栗子而死，刚刚见到她正剥栗子吃，手早已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动作，一颗石子本用了十成力道，却在出手前一秒理智的改为三分，幸而如此，她的手才没有断掉。

　　西门不动声色的瞅了一眼她还在气呼呼的张牙舞爪的手，手背上的青紫更明显了，不过看样子骨头倒没有什么问题。
　　其实刚刚看到她吃了栗子之后额头生汗嘴唇泛白心里竟有种奇怪的疼痛感，在小厮伸手之前飞至面前捞过她抱紧怀里，动作快的超越了所有思绪。待反应过来时只能望着空了的石凳发呆，他轻舒了口气，幸好，给了他一个怀抱她的借口。
　　但是她刚刚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明知吃栗子会死还是吃掉吗？明知道自己也许要死了还是不让别人相救吗？她不是告诉自己世界上没有该死和不该死的人吗，为什么自己不好好活着？

　　西门吹雪怀里抱着暖暖软软的身子，思绪早已飘到很远。

　　粉衣女子比小宝还生气，攥着剑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小厮心里着急，却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认命的跟着西门大侠的步伐，默念：神呐，救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