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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花将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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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洛走出来,若无其事说着“花将军”的事,白菜看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嘴上却附和了一句:“这鲤鱼真的有名字?”她刚才跟琉璃说的话都是胡诌的。
狄洛点头道:“据说花将军在此住了快三千年,很少露面,见到叱咤风云的真英雄便会游过来。”
白菜听说过,并不是所有的生灵都有修炼的机缘,老鲤鱼或许一辈子都没有这种机缘。她趴在湖畔感慨完,又想那老鲤鱼在这湖里一住三千年,这日子会不会太无聊了些。
一抬眼,却见狄洛转身走了。白菜跟上去,紧追着他道:“其实你一直都在附近,根本没走远!”
“我是怕你打伤了花将军。”狄洛看了她一眼,却被白菜拦住去路。狄洛冷淡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白菜执拗地抓住他的衣袖,讥诮道:“怕你一个人躲起来哭呗。”
狄洛漠然看了她一眼,一抽袖子将她推开,白菜顺势跌坐在地上,咬了唇看他不语,一脸倔强。
僵持冷战了一会儿,狄洛面无表情地撇下她独自走开,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身后一阵哭声传来。
他快步走远,却觉得哭声犹在耳边,顿觉胸口气闷,又飞身回去了。
见眼前袍角轻动,白菜拿手胡乱抹抹脸,仰头道:“你终于肯回来啦。”
她如此收放自如,倒让狄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半晌道:“你可真能耐,再干嚎,深山里的狼都要出来了。”见她脸上的水渍沾了泥,花溜溜一片,狄洛嘴里责怪着,却忍不住蹲下来用袖子给她抹脸。
“呀,呀。”假哭被看穿了,白菜皱着鼻子叫起来,“你擦得我痛死了。嫉妒我哭得好看是不是?”
“是。你哭得太好,已经哭遍天下无敌手了。”狄洛手上倒轻了些。
白菜忽然她眼珠一转,死死抓住狄洛的手,却欲言又止。见狄洛脸色温和,终是忍不住咽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为什么?”
狄洛手上顿了一下,默然看着她。
“为什么逍遥会那么说?”白菜问得小声,眼里却满是执着。心焦是真,原以为是逍遥无中生有的诽谤伤了狄洛颜面。当她被推倒在地的那一瞬,狄洛眼中的痛楚如此尖锐,她惊觉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恨不得让他眼中痛楚立即冰消雪释。
狄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淡淡道:“因为他们受了骗,抵挡不了魔物,发了狂。”(狄洛批注,请大家参照狂犬病。)
“然后你就......,嗯,他们就没救了?”白菜惊异看着狄洛,见他神色微变,忙喃喃改口,“谁骗了他们?”
“父亲的一个老友。”狄洛道。
白菜的脸垮了下来,不再作声。
微笑和淡漠让狄洛看起来何其潇洒,风采翩然,却不过是做戏的皮影,没了血肉。遭遇背叛和暗算已是痛彻心扉,何况还沾染了亲人的血,不堪回首的过往,哪里还找得到自己的悲喜。如此人身,还不如老鲤鱼悠游湖中,一梦数百年。
“怎么?”狄洛见她发怔,拍了拍她的肩膀。白菜抿嘴笑了一下,嘴里却微微发苦。忽然路边一条影子闪过,只见是天天已到了他们跟前。
狄洛抬头欲问,天天已急急上前道:“夫人到竹舍来了,急着要见您。”
白菜突然记起那个被自己支走的美艳女人,她难道真的是红锦,分明是风华正茂,实在不像是腿脚不灵便,怎么这么久才到荷塘?
红锦出落霞一趟,以为自己认不得路的毛病好了不少,没想到照例在山庄里迷路了,正暗恼那白裳绿裤的小丫头没有指对路,前面便多了一方荷塘,几间竹舍,走过去又见到天天和想想二人,不等她吩咐,两个丫头便自请出去找狄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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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盏茶功夫,狄洛就出现在她跟前。
红锦放下手中的茶盏道:“我刚回来,就听蔓叶说,你把大长老的聘礼拒之门外了。”
狄洛点头,恭敬道:“此等大事,还是要等夫人亲自过目。”
红锦冷艳的脸上浮出了一丝惊异:“你是大长老举荐来的,若时时以大长老为念倒也无可厚非。可你拒了聘礼不说,限制逍遥,阻止蝠王,还将逆风诀交给我,这倒让我有些意外了。”
狄洛道:“夫人,可记得青玉?她是我的继母,我是她一手带大的。驱使花草的法术也是她教的。”
红锦微怔,当年师父给她起名时说,“排云晚岫青如玉,浴月朝霞红赛锦”,师姐叫“青玉”,她便叫“红锦”。她与青玉从小吵到大,学成下山后便老死不相往来,可多年前听到青玉为夫殉情的消息,也忍不住落泪神伤。
“原来你是狐王的儿子。”红锦看看狄洛,却又皱眉问道,“既然师姐视你为亲生,你为何要对我隐瞒身世?”
狄洛面色微赧:“我原是为追查神镜“落影”的下落而来。当初护送‘落影’的神将被杀,‘落影’也不翼而飞。实不相瞒,我也一度怀疑是夫人监守自盗,是我妄作小人了。”
红锦听着眸光便冷了几分,不悦道:“如今倒是敢直言不讳了。”
狄洛也没争辩,只道:“我正想辞去管家之职,离开落霞。”
红锦默不作声,见他一脸坦荡,想了想点头道:“好吧。”却又说道:“狐王的事我也知道一些,也难怪你不肯轻信别人。我知道狐王死的事与摩云城大有关系。你若想报仇,不妨从西垛山查起。小隐自从去西垛山以后,便不再说话了。我怀疑他就是那时得了逆风诀正练着,因此说不了话了。你也知道逆风诀是摩云城城主所创,怎么会被小隐轻易拿到手?我拿到逆风诀后出去查访了一番,只可惜一无所获。有些担心小隐一直被利用了还不自知,还想再出去探探。”
狄洛听了道:“夫人尽可宽心休息几日。少主眼下是被我送出落霞的,落脚的地方倒还安全。”
红锦略觉宽慰,一口气松下来,便有些疲惫,起身正欲离去,走到竹舍外,却又回头问狄洛道:“我一段时间没回来,青龙潭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人来过?”
狄洛微讶,摇了摇头。
“怎么有股海腥味,还有些山洞中苔藓的味道?”红锦边说边皱眉,又吩咐狄洛,“叫些人去打扫打扫吧。”
狄洛点头,心下却觉得此事古怪。
却说白菜回到牧云斋里,湖心亭坐了一会儿,秋千也打了一会儿,眼见夜已深,却还是哀声叹气,无端端地百爪挠心,异常心烦。在床上折腾了许久,才迷迷糊糊了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似闻到一股血腥之气,白菜勉强睁眼。月光透过半开的窗照在床角。那里窝着一团毛乎乎的东西。
萝卜?白菜以为在做梦,又揉了揉眼睛。刚要爬起来,只见狐狸抽搐了几下,呛了起来,它撑了几下都没爬起来,一大口血从它嘴里喷出落在被子上,它身子一歪,颓然倒下,肚皮起伏,喘息急促。
雪白的帐子上溅上点点鲜血,月光下触目惊心。
“宝贝,宝贝。”白菜惊叫着爬起来,“谁打伤了你?谁干的?”狐狸像是被谁用法宝打伤了,她急得不得了,手足无措中,却只知道摸着它的背。
这时,外头传进来“咣咣咣”的锣声,锣声急促。风隐在她手上轻抓了一下,喘着气哑声道:“小,小声。别,让人听到。让我,藏,藏......”最后说了什么,已微不可闻。
白菜再不敢碰它,心上却仿佛被点了把火,不知道该往哪儿烧,只是灼着自己的心疼。却听见房门外小鲤鱼在叫:“白姐姐,白姐姐。”白菜才回过神来,出去开门。
“白姐姐,听说出云楼闹刺客,那个逍遥受伤了到处搜刺客呢。”小鲤鱼白着一张小脸道。
白菜心下一凛,又抓着她问道:“翡翠和小玉呢?”
小鲤鱼道:“我刚看见翡翠姐姐跑出去看了。小玉小姐没见着。我,我有点怕。”
白菜道:“怕什么?快回去睡觉。”她想想又叫住小鲤鱼:“到厨房给我那些肉干和面条来。”
“你饿呀?”小鲤鱼愣了愣。
“是。”白菜挥手让她快去。
小鲤鱼跑得快,眨眼功夫就把吃的端来了,见白菜不容分说打发她回去睡觉,只好讪讪离去。
白菜回头对狐狸劈头就骂:“就算伤了逍遥,你看看自己,连小命都快没了。居然跑回来,也不怕人家把你弄上天庭去做毛领子?!为主人抱不平也不是这么个抱法。”
风隐听了也只是看了她一眼。白菜见它躺在那里,失了往日生气,眸光也在一点点涣散,哪里还说得出半句重话,忙端了吃的爬上床,决定给它补一下。
风隐以为自己会用狐魔铃,偷袭逍遥便有恃无恐,却没在意一蘸云疗伤是治标不治本,不想旧伤复发。此时再加上新伤压得它喘气都难。风隐小歇了一会儿,听她温柔呼唤,勉强睁眼,却几欲气结。
这个时候竟然让它吃素面,于是拿爪子在碗边拨了两下,却没力气把碗推开,转眼间夹着素面的筷子已伸到了它嘴边。
风隐直想骂这棵傻菜太多事,抬头却诧然无语。她睫毛轻颤,正蹙眉看它:“吃一口啊?”“啊”字没说出口,白菜已哽咽住了,眼泪一颗接一颗掉下来。
风隐犹豫地张了张嘴,白森森的牙上都染了血,白菜想到往日它的嚣张模样,如今却是有气无力,再也忍不住,丢下筷子背过身子,抹着眼泪喃喃着:“宝贝连它最爱吃的素面都不吃了~~~~~”
风隐是张口是打算要吃筷子上的面,没想到竟扑了个空,神智里最后的一丝清明终于被怒火点燃。她难道没见它已经要顺从吃面了吗?还哭什么?它如今这么弱,她也是有责任的,成天吃素面能不弱吗?正想着不知是气急攻心,还是内伤过重,张嘴欲言,一口血吐在面碗里。
白菜慌了神,忙忙拿被角帮它擦了,直喃喃着:“怎么办?”。
风隐呆滞看着她,意识有些飘忽,忽然想到它小时候第一次到畅春园时,平湖里的“花将军”游到它脚下。它生来就该是个叱咤风云的大妖怪,怎么能随随便便死掉?难道这就是它的大限之期?风隐把心一横道:“我们去青龙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