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淡淡兜兜转转》旎子阳

4、第 4 章

　　高三最后一次运动会，班主任怂恿她在最后的高中生涯里留下一些战绩。
　　“张陆，你要在大家面前跑起来，不要总是缩在角落里看着别人跑，你明明就很会跑。”，快毕业了她才觉得，班主任的话有时候还挺动听的。
　　耐力跑的男生在短跑中拉伤了脚，何志杰被拉来替补，尽管不是他的强项但成绩还不差，他到了终点后看了眼张陆，她正站在起跑线上，她也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傻愣愣的，或许是被气氛紧张到了。不一会他的视线突然被梁舒欣挡住了，梁舒欣硬是塞给了他一瓶水。
　　一声枪响让她回过了神，大片同学都在边上看着她们。她心扑通扑通跳着，脑袋里有些乱，这样受人瞩目还是在初中的时候，被一群人围着看好戏，她害怕这种被关注的感觉，让她想要避开。
　　她渐渐落到了后面，在人群边上她忽然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她调整呼吸告诫自己放轻松，谁也没有想到最后一圈的时候，她会忽然加快速度一个个超了过去。
　　她站去边上喘着粗气，班上几个女生跑来激动地抱住她，说她把班级总分拉到第一了，她绽开了笑容，感觉自己也为班级做出贡献了。
　　她想去小卖部买些喝的，看见何志杰也在那儿。他正站在门口喝着水，他的余光看见了她，停下了动作。
　　他伸手给了她瓶水，她看着满满的一瓶水想起了什么。他看她迟迟不敢接手，问她怎么了。
　　“这不会是梁舒欣给的吧？不敢不敢。”
　　“我买的。她给的我没要。”
　　她“哦”了一声，接过水正想打开，发现今天倒霉了居然连瓶矿泉水都拧不开，她从没想过在矿泉水瓶子身上也会发生这种事。她想起别人说的娇滴滴的女生故意打不开瓶盖让男生开，但她已经用尽了浑身力气，或许是跑出一身汗的缘故……最后她只能毫无意义地抠着瓶盖那一圈连接处。他有些看不下去，直接从她手中抽走水瓶，用力一拧给了她。
　　“快要高考了。”，他说。
　　“嗯。”
　　快到说再见的时候了，高考完就各自奔着自己的路去了，又期待又不舍。她对着地上的石头发呆，想着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呢，一定会发展得很好，他总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她总是没什么追求。
　　“你想好考什么大学了吗？”，她问。
　　“想了几个，北大清华就不去了。”
　　“口气好大……哈佛还是麻省理工呀？”
　　他听着觉得有点好笑。
　　“你想好了么？”，他问。
　　她摇了摇头，表示还没好好想过。
　　他沉默了一阵，忽然说道：“你跟着我填吧。”
　　她傻呆呆地看着他，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他喝光了最后那点水，然后去了操场方向，没有回过头来看她的反应，这件事就像是被默认了。

　　一早去教室，梁舒欣总是恭候着和他打招呼，他还是没习惯。他从书包里拿出几张卷子，告诉她看不懂了再问，说完就出了教室。今天轮到他值日，快高考了，他正好轮到最后一次，如果不是梁舒欣留了一堆问题在卷子上，他也不会困到睡过头。
　　“不好意思，迟到了。”
　　“我都扫完了。”
　　她看了看他，一副松松垮垮的样子。
　　“你英语背了吗？”，她问。
　　“还没，大致看了一遍。”
　　他拿起簸箕和她一起回去教室，走得好好的，她忽然说道：“tortoise.”
　　他愣了几秒，感到莫名地回答：“乌龟……？”
　　“throughout.”
　　“遍及，贯穿。”
　　“头盔呢？”，她问了一个很久以前的单词
　　“helmet.”
　　“没背都知道……”
　　“theoretical.”，他向她发问。
　　“有这个单词吗？”，她问。
　　“有啊，待会会默到。”
　　两人走上楼梯的时候，迎面而来一个男生，他撞见了张陆像是撞见了流星，突然往回跑去，兴致勃勃地放声喊道：“邱利——！你女神来了！”
　　男生往教室方向跑去，继续高声说着：“邱利！快毕业了你把握机会啊！”
　　4班教室里传来一阵哄闹，随后走出一个俊白的男生，朝她那边走去。
　　“你好，可以给个机会认识一下吗？”，他的眼神里透着羞涩，却又勇敢地看着她。
　　她的头脑是懵的，那位男生伸出了手，她稀里糊涂地握了握，4班教室里发出一阵喧哗。
　　“你好？”，她说道。
　　那男生愉快地笑着，像是吃了一颗救心丸。何志杰有些心烦地皱了皱眉头，从背后推了她一下，提醒她要默写了，她才快步向教室走去。
　　“你不会以为他只是想交个朋友吧？”，他问。
　　“不是说认识一下吗？”，她问。
　　他叹了口气，觉得她可能真的是个傻子。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梁舒欣忽然在她身边坐下，把一封信光明正大地放在了她桌上，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什么？”，她问。
　　“4班一个男生托我给你的。”，梁舒欣说道。
　　果然是他……
　　“我看他挺有勇气的，你要不要看看，我先回座位了。”，梁舒欣说完走了。
　　她轻轻捏着信封边缘，像是带着一股尊重的心情看着它，然后偷偷塞进了课桌，怕是被其他同学发现似的，没有敢打开。
　　放学后，只剩下她和何志杰两个把教室随便打扫了一下，排课桌的时候，她看见了他的高考志愿表。
　　“你真的不考虑北大清华吗？”
　　“不考虑。前阵子遇到一个学长，他说进什么大学不重要，重要的是带着什么走出大学。”
　　她瞥了瞥嘴，觉得男生之间有时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你志愿填好了？”，他问。
　　“还没……”
　　“这三个大学专业都比较多，第三个对你来说没什么难度，第二个问题也不大，第一个你瞻仰瞻仰就行了。”
　　“小看我……”
　　“那打个赌吧，要是你考上了第一个，我就请你吃饭。”
　　“好啊，把你钱包吃空。”
　　“先考上再说吧。”
　　他放下扫帚准备收拾下回去了，她也排完桌子该走了。理着书包的时候，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在抽屉里捞出了那封信，她想故作平常地偷偷藏进书包，却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把那封信拽了出来看了看，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什么都没问就还给了她。
　　他背上书包走去门口关了灯，她也跟了上来。
　　“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不要说出去哦。物理班那个何志杰好像有女朋友了，我上次看见他和一个女的在小区里打球。”
　　像是被人点了名，他站在原地好奇地听着，有两个女生走到隔壁班门口，停下来聊起了天。
　　“一起打个球就是女朋友啦？”
　　“不是呀，我还看到他送那个女的回家的。”
　　“真的假的……什么样子的女的啊？”
　　“看得不是太清楚，给人感觉弱弱的，反正看上去不是很配。”
　　“可能想多了呢……他喜欢的不是他们班的梁舒欣吗？”
　　“我也觉得是梁舒欣，他们两CP感太强了对吧，但是很多长得帅的男生眼光都挺奇怪的。”
　　两个女生聊着从他们班门口经过，走远后，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张陆，她正低着头假装在看手指。
　　她试图消化这段对话，有些字眼就像钉子一样不小心扎进了心里，在他面前她忽然觉得无地自容起来，除了尴尬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就像小心翼翼萌发的芽，被人无意踩了一脚，再也不想长出叶子来。
　　在她沉默的片刻里，他一直在掂量那些话对她造成的伤害。
　　“我不喜欢梁舒欣。”，他忽然说道。
　　“啊？哦……”，她依旧沉浸在那两个女生的对话里。
　　他忽然转过身来往前动了几步，她下意识地后退到了角落里，两个人离得不过两三公分，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自己大脑里的空白和他的沉默对应起来，她想打破尴尬却忽然错乱起来。
　　“快高考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感觉这句话有点蠢。
　　“算了……你加油。”，他说完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算了？是什么意思……她呆呆地站着，陷入了黑暗里头。
　　那天之后，她害羞得不敢再和他说话，他以为她想好好备考便也不再打扰，即使他们在走廊碰见也没了话。
　　她手托着腮，对着课桌上的一个划痕发起了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封情书被她放进抽屉底下之后，那个叫邱利的，还有他们班上的同学，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忽然安静了。
　　梁舒欣把卷子挪到了他边上，问道：“嗨……这道题可以请教一下吗？”
　　他靠到椅背上，远远地看着那道题，说道：“这题型昨天已经解释过了，你翻一下。”
　　“哦，对不起……可能我还没理解透。”，她有些尴尬地挪了回去。
　　他透了口气，把她的卷子拉回来说道：“我再解释一次，如果还是理解不了，只能建议卢老师换个人帮你了。”
　　打铃了，他看见张陆回到座位上匆忙喝了口水。他发现最近只要老师不霸占午休时间，她总会拿着作业出去，他以为她是找哪位老师去了。
　　那天饭后他经过校图书馆，决定上去待会儿，最近不太乐意见到梁舒欣，她总会变着花样地找他。他随便拿了本书后向阅读区走去，刚走出书架他就停了下来，他看见张陆正一个人坐在那里低头专注着。她嘴里碎碎念着，窗外一阵风无意吹动了她的头发，她托起腮看向窗外，透了口闷气后又低下头去继续默念着。
　　他既怕自己被她发现会影响到她，又想多待一会，他喜欢和她处在同一片安静之中，但他转身把书放了回去，离开了这里。

　　高考那天，她没想到她妈会来，后爸载着她妈一起来的。
　　“陆陆，感觉怎么样？”，她妈关心道。
　　“她才刚考完，先喝点水吧。”
　　她出于礼貌地接过后爸给的水，没有要喝的意思。她在人群中搜寻着何志杰的踪影，她和他不在一个考场。
　　“陆陆，刚才路上我们在商量，想给你换个新手机。”，
　　“对，待会可以去看看。我们先上车再说吧。”
　　她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也没有找到他，她回头看了一眼学校，像是刚从一场梦里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