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淡淡兜兜转转》旎子阳

5、第 5 章

　　她的头发长长了，整个暑假都在打工，没来得及去剪就开学了。她的稚气像是留在了高中，她发现自己变得想开了许多，有些事或许是时间帮着她放手了，她开始不拒绝后爸送她去学校，也去了一次她妈和后爸的新家，后爸很了解她妈，他们两总能聊到一块去，她其实心里明白他们两个很合适，把妈妈交给他并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倒是担心自己的大学生活，好在她的室友看上去都很善谈，她已经很久没听女生聊这么多了，她们聊着父母和男友，她发现自己一个都沾不上边，但庆幸的是她总能被她们带入话题，这或许就是交际的魅力，她希望自己能在大学这几年里也变得像她们这样。
　　那天下课，她先去上了个厕所，回教室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门口和她那两个室友聊天，她有些紧张地走了过去，其中一个室友看见她的时候，她心里忽然一悬，室友举起手来大声通知她：“张陆！有男生找你！”，她心里像出了一场大汗。
　　她一路掂量着“怎么了”和“什么事”说哪句更好一些，但他先打了招呼，问她中午有没有空，欠她一顿饭。
　　她说了句“哦，好。”，害羞让这两个字像是被吃了似的，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
　　她似乎有了些变化，他看着她长发的样子，或许是穿了长裙的缘故，让他觉得她变得和高中时候不一样了。
　　“那就12点半吧，寝室楼那边等。”，他说。
　　说来也奇怪，他好像从来都不会感到害羞或是怕被人误会什么，面对室友八卦的追问他也能游刃有余地应对，是他习惯了，无所谓，还是脸皮足够厚……
　　中午她提早一些下了楼，走出宿舍楼的时候，看见他正抱臂站在外面等着，手里有一小袋东西，她有些好奇是什么东西，没好意思问。
　　“想去哪吃？”，他走近了问道。
　　“食堂？”
　　“你下午有课吗？”
　　“没……”
　　“那出去吃吧。”，他说。
　　他们在大学里走着，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还在高中的时光里，他们发现毕业后彼此都有了一些小变化，或许是不穿校服带来的错觉。
　　他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考上了这所大学，高中毕业后他本想恭喜她，但问来的手机号是空的。
　　他们进了一家日式拉面店，点完餐后她看着别处，他看着她。
　　“你们课多吗？”，他问。
　　“后面两天不多，你们呢？”
　　“一样。”
　　她看着店里的电视机上放着那部孤独的美食家，想着些什么。
　　“你说，这个男的去台湾吃到这么多葱，会不会以为台湾是产葱大国……”
　　又来了，她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不过让他有些怀念。
　　“不会。”
　　“你觉得一个人吃饭和一个人旅游，哪个更孤独一点？”
　　“一个人旅游不是也挺好的么？”
　　“是嘛……”
　　“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国家吗？”，他问。
　　“英国吧。”
　　“因为哈利波特？”
　　“你怎么知道？”
　　“杨晓慧告诉我的。”
　　高中某天，他在学校后门看着教室方向，杨晓慧不知从哪里骑着车蹦了出来。
　　“你在等张陆吧？”，她问。
　　他没搭理，想骑车离开，但被她追了上来。
　　“你知道吗，张陆是一个人生活的。她爸爸在她小时候出交通事故走掉了，她妈妈就改嫁了，她外婆也走了。”
　　他没有搭话，只是放慢了速度，他没想到这位同学可以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噩耗。
　　“我现在转班了，她就剩你可以投靠了。”
　　“是她自己不愿多交点朋友。”
　　“你们两个不是一样吗？”
　　他忽然停了下来，问她：“你还要跟我多久。”
　　“你这种人看上去什么都跟自己没关系，但我知道你是关心她的。”
　　他一脚踩起车，想摆脱掉这个女生，但她拼命追了上来，追了一会她发现有些追不上了，像交代后事似的开始说着一堆有的没的。
　　“她不喝奶茶，她最近在看哈利波特，还有她超怕蜘蛛的……哎呀你这种人注定要单身啊！”
　　他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张陆还是挺幸运的，有个杨晓慧这样的朋友替她着想。
　　张陆偷偷看了一眼他，他正盯着茶杯发呆。
　　“你这袋子里是什么？”，按理说她不可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但她一时没找到其他话题。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说道：“不知道，一个认识的学姐塞给我的。”
　　她自觉尴尬地“哦”了一声。
　　他看了她一眼，把袋子拿到桌上打开看了看，是两盒手工做的饼干，他没想到学姐会送他这些。
　　“哇……不错不错。”，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随便扯了句感慨。
　　“可能做多了剩下的。”，他说。
　　她忽然又没了话，又回到了因内向而沉默的状态。他晚点还有课，于是买了单没有再聊，两人一起回了学校，在她感觉该分开的路口，她停了下来。
　　“谢谢你。”，她对他微微笑了笑。
　　她庆幸自己考上了和他一样的大学，也庆幸他们又联系上了，但她感觉他们之间开始变得生疏了，不知是从高中那天放学开始的，还是从毕业后开始的。
　　她对他挥了挥手说着再见。他看着她转身离开，心里想着什么。
　　“张陆。”，他叫住了她，走上前去问道，“你手机号多少？”
　　她看着他的眼睛，很快又避开，然后报了一串数字。他拨通了这个号码，问她“微信也是这个？”，她点点头。
　　“好。”
　　他放回手机和她道了别。
　　他后来加了她的微信，但并没机会聊些什么，他频繁地被几个室友拉出去打球吃饭，回宿舍又被拉着打游戏敲代码，有时刚想给她发个消息，室友又拉着他聊起了人生和创业，下了课却又碰上学姐找他叙旧，和她像是没有缘分再见。
　　班导把她推荐到了学生会当志愿者，帮老师打打杂或是参加一些志愿者活动。那天从学生会办公室离开的时候有人叫住了她。
　　“你是张陆吗？”
　　是一个高挑的女生，五官很精致，微卷的发尾垂在肩膀前，漂亮得连女生看了都会惊叹。她不认识这个女生，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
　　“你好，我是陈璇。你现在方便吗，可以聊聊吗。”
　　张陆没明白什么情况，直到这女生说何志杰是她的学弟，她才忽然想起了那两盒饼干。这个女生既漂亮又有气质，给人一种比自己高了好几个档次的感觉，让人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和他是高中同班同学，我想了解一下他在高中是什么样子的？”
　　“他……成绩很好，人看上去挺冷漠但其实挺好心的……”
　　陈璇听着，像是被勾起了回忆似的，微微一笑说道：“没变呢。”
　　她看着陈璇的表情，迟疑了一会，还是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陈璇告诉她，自己和何志杰是一个初中的，差了一届，初二的时候因为和一个女混混产生了一些误会，那女的带着几个混混在学校附近堵她，当时被何志杰看见了，他把学校的保安带了过来才让她逃过一劫。后来学校有个探访贫困山区的活动，她们两个都参加了，在山区的校宿舍里体验了几天的生活，两个人也因此熟了起来。
　　从别人口中听着关于何志杰的事情，让张陆觉得自己原来只是看到了他的一部分，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她只知道一块蛋糕很好吃，周围的人却能聊出这块蛋糕背后的故事。
　　“你和他在高中的时候熟吗？”，陈璇问。
　　“只是认识。”
　　她觉得这样回答会比较好，她不想再聊下去了。
　　“我有事先走了，学姐再见。”，她说着，匆匆离开了这里。
　　陈璇直起身子端正乖巧地坐着，她对着张陆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亲切又充满了善意。
　　下课路上两个同学在边上聊着，说要到某个女生的微信了，可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另个同学说尬聊啊。何志杰觉得高中毕业后，他和张陆像是打不开话匣子了。
　　陈璇约他来图书馆说有些事想商量，他一进门就看见她笑着向自己招了招手，这个画面有些熟悉，高中的梁舒欣也经常这样。
　　“找我什么事？”，他问。
　　陈璇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他，她并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把手边的一杯奶茶推给了他。
　　“给你的。”
　　“不了，现在不喝。”
　　陈璇把奶茶留在了他面前，她料到他会这么说，初中的时候他总是一副不愿被讨好的样子。
　　“我知道英语系有个女生是你的高中同学，我这里有些东西想请她帮忙翻译一下，你可不可以帮我问一下。”
　　“她应该很忙。”，他说。
　　陈璇喜欢说话的时候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注视久了总让他觉得不太自在。她问他要了张陆的微信，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
　　“我和朋友约了打球，先走了。”，他不太想和女生在图书馆里泡着消磨时间。
　　“这个带上吧，特地给你买的。”，她说。
　　“不了，我不太喝这个。”
　　看着他的离开，笑容在她脸上逐渐消失，她的眉头皱成无奈的八字，当她在新生名单里看见他的时候，想着各种邂逅的方式，她以为见到他的时候，他也能轻松又熟悉地和她打个招呼，现在看来只有她一个人还念着初中那段时光……
　　山里的空气很特别，夜深人静，她只敢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到这儿的第一天她怎么都睡不着，明明走了许多山路够疲惫的了，但一想起爸妈要离婚的事情便怎么都睡不着。
　　她是为了逃避选择而来到这儿的，她看着漫天的星星，回想起以前爸爸开着车，一家三口去郊区扎营看星星，如今这份完整的爱就要破裂了，她或许再也看不到爸妈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了。
　　“在想你爸妈的事么。”
　　听见这个声音，她立马擦去了眼泪。
　　“你怎么没睡？”，她问。
　　他在她旁边坐下，透了口气说道：“不知道。”
　　两个人沉默地呆坐着，都看着天上的星星，过了一会，天开始变得通透起来。
　　他说：“天快亮了，你去睡会吧。”
　　她笑了笑，转头看着他说道：“你还是不会安慰女孩子。”
　　他看着晨曦将至的天空，她看着他的侧脸，光是这样她也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
　　他问道：“安慰会有用么？”
　　“当然啦，女生都喜欢在不开心的时候听男生说些安慰的话的，即使没什么用都觉得很有说服力呢。”
　　“好吧，那你别难过了。”
　　她不满地轻轻打了一下他，说道：“你也太敷衍了吧。”
　　他笑了笑，正要起身，她拉住了他的手，他的手修长又温暖。
　　“再陪我一会吧。”，她说。
　　他又坐了下来，也没有急着把手收回去。
　　暗恋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一举一动得到了小小的回应，那时候的她时常变着花样地试探他的反应，也时常分析着他的回应是出自同样的情感还是只是同情……但如今她从那双陌生的眼神里像是看见了她不想要的答案。她收紧了搁在膝盖上的手，下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