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淡淡兜兜转转》旎子阳

6、第 6 章

　　张陆时常在睡前点开何志杰的朋友圈窥伺一番，前两天他发了一只表情古怪的猫的照片，配文食堂后面的地主猫，今天也有说室友CC太强了，输得彻底，她正想点开图片看看，忽然蹦出个陈璇的验证，说是有份文件想请她帮忙翻译一下。
　　她通过验证后，出于好奇点开了陈璇的朋友圈，当她看见陈璇今天发了一张球框和天空的照片说着加油，前两天也发了同一只猫说我们来看你了喵，心里难免开始有些在意。
　　某天中午，她在食堂打了饭刚坐下，有个身影也同时在对面坐了下来，她抬头看见何志杰正把背包放在隔壁座位上，然后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你……”，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刚下课？”
　　很明显他刚下课，她觉得自己的问题蠢极了。
　　“嗯。”
　　他看了一眼她放在一边的作业本，忽然放下筷子拿起来翻了翻。
　　“有点糟糕。”，他说。
　　她急切地把作业本抢了回来，说了一句：“你知道我数学很差的。”
　　她说完忽然低下头去，安安静静地吃了起来。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吃过最淑女的一顿饭了。她想起高中，他帮她辅导作业时候的那份感觉，让人安心又怀念。
　　他看着她的脑袋，在他面前她好像总是低着头。
　　“你可以问我，不是有微信吗。”，他说道。
　　一说到微信她就想起了他那个学姐。
　　“不用了……”，她戳着饭说道。
　　他毫无顾忌地夹走了她的一块土豆，塞进了嘴里，高中时候他就知道她不爱吃土豆。
　　“你为什么不喝奶茶？”，他忽然想到这个。
　　“胃会不舒服……你怎么知道的？”
　　“以前杨晓慧告诉我的。”
　　听见杨晓慧这个名字让她很是想念，不知道她在国外过得习不习惯，如果她不出国的话，可能现在她们两个还在一起。
　　他吃得有些匆忙，像是有什么事等着他。
　　“我还有事，先走了。”，他背上书包说道。
　　“哦，再见。”，她说。
　　他站起身来路过她的时候，忽然将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脑袋上，说道：“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他走开之后，她的鸡块在嘴里停了很久，她生怕动一动嘴巴就会把自己从刚才那句话中脱离出来。

　　周五下午没了课，室友乔伊让她帮忙拎些东西，两人一起在校门口等着乔伊爸爸来。看见乔伊爸笑容满面地迎接女儿，张陆心里便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离开太久了，小时候哭过，当时觉得自己很可怜，但现在父亲对她来说是个生活中的附加条件，而非基础需求。
　　乔伊和她道了别，她走进校门正要回宿舍，迎面走来一对情侣，其中那个男生总是盯着她看。这张脸很熟悉，不出3秒她便确认了这张脸是谁，忽然有股紧张冲上了她的心头。这个叫陈天鸣的男生是她初中最恨又最怕的人，一直嘲笑和欺负她，家里很富裕，初中就有了手机，拍过她一些不堪的表情，总会模仿她的丑样来娱乐全班，还带动其他同学一起言语羞辱她，张陆至今都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揍他一拳。
　　“肥膘？”
　　陈天鸣叫着她的绰号，这么多年了他的嘴还是那么臭。她本不想理他的，可她心里总放不下那段仇恨。
　　“叫我张陆。”
　　“肥膘变化挺大啊……这个还记得吗，这个。”
　　陈天鸣模仿着张陆曾经那个挤着双下巴，斜着眼的表情。
　　“这几年没人教你尊重吗？”
　　“你可以啊，口气都变了嘛，以前都是哭着求我的，你还记得吧？”
　　他说的话总能勾起一些不堪回忆，她揪着心恨不得做些什么。旁边那个穿着性感的女生轻声劝他不要这样，他才稍作一些收敛，露出让人厌恶的笑容走开了。
　　张陆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但这段对话都被附近的陈璇看在了眼里。

　　何志杰跑了一趟学生会递交一些资料，路过财务老师办公室的时候，他透过一排敞亮的玻璃窗看见了一个很眼熟的人，那人正在电脑前敲着键盘，然后起身在旁边的桌上敲起了章，一张一张，双手用力地把印章按在上面。
　　她核对了一下刚才录入的数据，给老师发了消息，然后关好门出去了。
　　她下了楼，挺直后背舒展了一下，呼出的热气扑进了冷空气里，鼻子冻得有些酸。
　　她刚走出几步，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这边过来。她继续往前走着，一阵穿堂风把她吹得措手不及。
　　“你没去晚自习么？”，那个身影走近后问道。
　　“没，我在帮老师做事。”
　　她混乱地理着被吹乱的头发，他忽然笑了笑，她疑惑地看着他，他指了指她头上那撮卷起来的呆发，然后干脆伸手帮她把这撮头发顺了下去。
　　她有些害羞地看向了别处，但忽然被一瓶温热的饮料贴住了脸。
　　“给你。”，他说。
　　她缩了一下，有些慌张地稍作后退。
　　“哦……谢谢。”
　　“回寝室？”
　　“嗯。”
　　“走吧，顺路。”
　　她走在他身边，一副乖巧得不敢说话的样子，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偶尔看看天空，看着那几颗星星，忽然脑袋里蹦出了什么。
　　“啊……今天你生日？”，她不知道为什么星星会让她想起他的生日。
　　“生日快乐。”，她说。
　　“嗯。”
　　高二时候学校里填某张表格，出生日期那一栏被她看见了，他以为她不会记得的。
　　“你生日什么时候？”，他问。
　　“9月24号。”
　　这么说上个月是她生日……他第一次知道。
　　“生日那天有做些什么吗？”，他问。
　　“电影院送了张优惠券，去看了部电影。”
　　“一个人？”
　　“对啊。”
　　“你室友不知道你生日么？”
　　“不知道，平时没提起过。”
　　“真惨。”，他笑了笑。
　　“那你呢？今天怎么过的？”
　　“上了一天的课。”
　　“你更惨，惨白惨白。”，她笑了笑。
　　这条路像是被他们两个承包了，至今都没遇到什么人。他看了一眼她，路灯照着她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她还记得他的生日，他并没有很惨。
　　他们路过了便利店，她告诉他，自己有过一个奇怪的想法，就是深更半夜去便利店体验吃泡面的感觉，他笑了笑，觉得从她脑袋里蹦出来的想法反倒不奇怪了。
　　“以后有机会一起体验。”，他说。
　　“好。”

　　新天地的一家咖啡店里，陈璇和一个男生坐在角落位置，她花了不少心思才找到这个男的。
　　“找我什么事情啊？”，男生问道，他的目光肆意地打探着对面。
　　陈璇不急不慢地喝了口咖啡，放下说道：“你认识张陆吗？”
　　男生笑了笑，抖着腿说道：“哪能不认识啦，肥膘嘛。你问她什么事啦？”
　　“上次在校门口看见你们，好像不太愉快哦，我算是和她认识的学姐，想了解一下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她以前又胖又丑，还拿书扔我，把我都弄出血了，动不动就哭，看着就老烦的。”
　　陈璇像是抓住了重点，往前靠近了一些，问道：“又胖又丑？你骗人的吧，我看学妹挺瘦的呀。”
　　“她现在变了呀，但是我有证据的，我们留个微信，发给你看看好不啦？”
　　陈璇扯下皮筋，将头发散了散，说道：“好呀，要是让我发现你空口无凭，我就要为我的学妹说几句话了。”
　　“好的呀，不骗你的，初中集体照上面也有的呀。”
　　陈璇加了这男生的微信，夸他的头像挺帅的，男生笑了笑说以后有空可以一起出来玩，他几个朋友人都挺不错的，大家可以认识认识，但陈璇并不乐意再有瓜葛。
　　“嗯，不过我最近挺忙的，学生会事情多。”
　　陈璇看着窗外，其实她有些失望，本以为可以挖出一些劲爆的料来，却只是几张丑照。

　　那天上午下起了小雨，张陆和乔伊窝在寝室看美剧，剧情快接近尾声的时候，她的手机有了动静，她点开陈璇的消息，一眼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照片，心头忽然泛起一股热。她立马锁了屏，整个人愣在那里。乔伊问她怎么了 ，她的魂魄像是被打散了，她握着手机说没事啊。
　　她走进了厕所，又点开那条消息：“学妹，这个人是你吗？”
　　她心里挣扎了一阵，回了个“嗯。”
　　她想了很久，虽说她看上去弱弱的，但她不傻。
　　“现在方便吗？”，她问陈璇，“见个面吧。”
　　“方便……怎么啦？”
　　“我在上次那个休息室等你。”，她发完消息便急着跑了出去。
　　她在休息室等了很久，才等到陈璇过来。陈璇不急不慢地脱下外套，放下手里喝剩一半的奶茶。
　　“怎么啦，学妹？”，她亲切地问。
　　“照片是陈天鸣给你的吧。”
　　这个开门见山的提问在陈璇的意料之中，她没有急着回答，拿起奶茶喝了一口才说道：“对啊，我看那天你们两个不太愉快，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结果他给了我两张照片。”
　　“你为什么关心我们两个有误会。”
　　“因为你和何志杰关系不错的样子，我担心你跟别人有什么过节，会影响到他。”
　　张陆笑了笑，再大的事情她真是都能找到理由，理由还很圆润。
　　“你喜欢他？”，她问陈璇。
　　“喜欢啊，他人又好又帅，我为什么不喜欢。”
　　陈璇从容地把奶茶放下，继续说道：“你知道他这个人虽然低调，但是一直都挺受关注的，你和他走得太近，如果被那些女生挖出你那些黑历史，他也会受到议论的。而且他还不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吧。”
　　张陆听着她侃侃而谈，她像是早就想好了各种理由，也想好了怎么威胁。别的女生会不会像陈璇一样闲到去挖什么黑历史，她觉得无所谓，但她倒是挺害怕何志杰知道自己过去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学妹你放心好啦，我会帮你保密的，只要你不影响到他。”
　　张陆一时无话可说，对方有备而来，而自己该说什么都没想好就把人家约出来了。
　　“你心思这么多，不觉得累吗。你喜欢一个人就去正面争取啊，背地里用用手段就能被喜欢吗？”，她站起身准备走了，最后丢给了陈璇一句话，“你不尊重感情，也配不上他。”

　　她操场上转了几圈，心里闷闷的。她质疑着自己哪来的自信，让她觉得自己有资格去和陈璇较真。
　　她反思自己刚才在做什么，是一股冲动吗，无非是两张丑照和丢脸的过去而已，无非是把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都打碎了而已，有什么好当回事去纠结的，但是在某人面前她就是很在意这些。
　　她站在跑道上，远远地看着篮球场那边，何志杰正和室友打着球，以前这么看着他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现在他有人作伴，性格也不像以前那么孤僻了。
　　“不打了。”
　　他把球丢给了室友，到一边喝了几口水。他看向跑道那边，她刚才还在的，明明隔得很远，他总能一眼就认出她来。
　　球随意地砸在了他的背后，打断了他的思考。
　　“再陪我打会。”，室友说。
　　他放下水，接过球又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