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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莫挨老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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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薛府,不是旁的薛府,正是那天在桃李蹊里手塞进花娘襦裙里又掏出来对她上手的薛少爷家的府邸。
他们到了薛府,只见找了那油头大耳的薛少爷和他娘薛夫人,以及那日来向她买人的小厮。
薛夫人是个四十出头的精瘦女人,五官和她的身形一样,瘦,且透着十分的精明气。看见容栖和徐知府,便挑着一对细眉,尖着嗓子向他们道:“大人,知府,你们可别听那个开妓院的胡说,我们家来福啊,就没去外头买过什么小姑娘。买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要花费不少银钱,这么一大笔钱出去,不可能不经过民妇的手的!”
“都知道薛夫人家财万贯,家大业大的,每日要忙的事怕是不少罢?这区区三十两银子出去了,薛夫人心里也能有数?”徐知府撇撇嘴,似是不信。
“知府大人您说笑了,这正是家大业大,才更要看得紧些不是?要不然这三天两头的,银子一小笔一小笔的出去,再大的家产,也得被搬空啊。”
容栖早就被那尖利的声音刺得耳朵疼,直接面向褚云桑道:“你看清楚了,那日向你买人的,可是他?”
褚云桑微微一笑:“就冲他要死要活非把价钱压到三十两,我也记得他。”
薛夫人听了,踱步走到她面前,双手叉腰:“你这么个不三不四开窑子的女人,说出来的话也能信?”
褚云桑默默擦掉脸上被她溅上的唾沫星子,道:“那您府上那个不三不四跑去逛窑子的公子,可怎么说?”
“诶诶诶,老板娘,咱们可是素未谋面,你可不要血口喷人!”那天很不得粘在她身上的薛公子立刻和她撇清关系,“本少爷可是见都没见过你这种女人!”
“那这个呢?”她从袖中掏出一盒胭脂,“这是夫人您的罢,您家少爷可是把它送给我了。木槿堂的,好东西呀。”
“好小子,我就说新买的胭脂怎么还没用就不见了!”薛夫人立起一双细挑眉,“还得我还以为是丫头们偷的,罚了她们一顿!”
“娘,娘……”薛少爷赶紧抱住头,又伸手指了指他们,“那个……”
薛夫人意识到家丑不能外露,立刻将矛头重新指向褚云桑:“男人逛个窑子怎么了?现在谁家不是三妻四妾来着,逛个窑子,还能算是丑事不成?”
褚云桑见多了这种护崽的中年妇女,懒得搭理她。
容栖也觉得再跟这女人纠缠下去可能到天黑都没个结果,从薛夫人身后将那个小厮叫了出来,冷下脸道:“虚假证词,有碍公务,可是要被脱去衙门里面打板子的。”又面向徐知府,“你那儿,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没有?”
徐知府会意,赶紧接话道:“回大人,下官那儿好玩的东西多着呢。大人想要哪种?是割鼻子,还是走炭火,还是只打板子就算了?”
来福一听,“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连声道:“奴才说,奴才说!是……是老爷给了奴才四十两银子,让奴才去外头……买人的……”
“四十两?”薛夫人一听便觉得不对劲,上前揪住他的耳朵道,“那还有十两呢?”
“还有十两……还有十两,被奴才私……私了……”
“你!”薛夫人正欲发火,转念一想,还是去拉他,“来福,起来,起来!你可别被他们吓着了,嘴里只顾乱说话,到时候交不出人来,坑了我们!”
“小的没有乱说,”可怜来福眼泪都快下来了了,“是老爷给了小的四十两银子,让小的出去给他买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给他当小妾。这钱是老爷体己钱,夫人不知道的……”
薛夫人今日受的刺激太多,脑子已经有些转不过来,缓了口气,才道:“那两个丫头呢?”
“被……被老爷安排在了西街的一个别院里头,老爷还说,今晚要去和她们……圆……圆房……”
“你们跟他去西街,把人找到带过来。”容栖示意两个压抑把来福押了出去,又向薛夫人笑道,“薛夫人,这男人三妻四妾逛逛窑子不是常事吗?怎么你家老爷,买两个小妾,都要去外头安置,偷偷摸摸不叫你知道呢?”
“大人,您就别取笑民妇了。”薛夫人正靠在薛公子的怀里发晕,拿手帕揩泪,又拿手拍拍自家儿子的肩膀,“你那个不叫人省心的爹啊,一大把年纪了还折腾着要纳妾。这为娘不让他纳妾,还不是为了他的身子?”
正说着,薛老爷从外头赶了回来。也是四十开外的年纪,但不是薛公子那么肥胖,也不似薛夫人瘦的像根豆芽菜,他中等身形,一看,就知道很精壮。
褚云桑思忖着这薛老爷正值壮年,豆芽菜一样的老婆肯定满足不了他,还不许纳妾,搁在古代,也是真的惨。
“哎呦你这个负心的,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外头纳妾,现在官府都找上门来了,你害不害臊啊你!害不害臊……”
薛夫人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扑了上去。
待衙役带着来福和两个姑娘回来的时候,薛老爷已经顶着他那猫抓过似的脸,躲回屋去了,再也没心思见两个爱妾一眼。
“你看看你,案子没查到,还毁了人家的□□后半生,何苦呢?”
“那是他惧内。”容栖一副丝毫不觉得自己有过错的样子。
“那薛夫人是个悍妻,最不好惹的。”褚云桑做出如下点评。
“悍妻再不好惹,又哪里比得过毒妇?”
褚云桑知道他又在不点名道姓地怼她,干脆转头过去假装看风景。
“……你夜里动手,她就睡在耳室。我睡前骗她喝下迷药,你尽管放手去干,务必杀掉她。”
褚云桑那厢按照容栖的命令去厨房吩咐了一下晚膳,这厢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容栖在里头跟人说话的声音。
她赶紧转身,退到了门边。
屋里走出来一个带刀的侍卫,见了她,没事人一般的向她微笑致意。
容栖也走了出来,见她站在门边,露出微微诧异的神情:“你脚程倒是挺快。”
当晚,她受到了容栖这方从未有过的优待,甚至还给她递了盏茶。当褚云桑趁他不注意时给的倒了。
按照剧情,这茶里头应当是加里迷药。
她和衣在床边卧下,阖上了眼。
“你怎么不脱衣服就睡了?”容栖站在她床边。
她假装没听见。
“爱妃?爱妃?”
他唤了两声。
没人回应他。
容栖也并未继续,不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当天夜里,她便从徐府的后花园翻墙偷跑了出去。
既然容栖对她又起了杀心,那江淮这一带肯定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她得回去拿些银子跑路,玉芍就不必带上了,她应该会更喜欢留在这儿当妓院老板娘。
半夜的街道上空空荡荡,连个打更的人也没有,只有丝丝雾气,映照着朦胧的月光。
她走在全是人家商户的大道上,觉得目标太过明显,怕被杀手发现,便折返至小道。可这四处都是围墙,窄窄的巷子里连月光都难照进来,只偶尔听见几声猫叫,更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没事没事,她在心底安慰自己,那狐鬼挖的是少女的心脏,古人二八年华才作少女。她这二十出头的年纪,在他们眼里早就是少妇了。
可她忘了,离开王府之后,她的新身份就是还未嫁人的姑娘,并未盘起端庄的发髻,梳的就是未出阁女子的发型。
身后突然没来由挂起一阵风,她猛地一回身,只看见了一只乌鸦从空中飞过。
她四下打量一番,皆未发现人影,正松了口气,一低头,却看见了地面上的影子,颇似半个穿着斗篷的人形。
褚云桑呼吸都滞住了,缓缓抬头望右边的高墙上一看——
“狐大哥,鬼大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她一壁后退,一壁看着面前的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可我真的不是什么大姑娘了啊,我是个开窑子的,早就不干净了,您掏我的心也没用不是……”
黑衣男子明显不想听她说废话,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褚云桑定睛一看,这哪是人的手啊——
这只手不但异常粗大,指尖还似弯钩一般尖利,像电影里变异生物的爪子一般,在月色下反射着寒光。
等等,寒光?金属的?
这货是个人?
褚云桑心中略微定了定,在他即将伸手过来的时候,直接抬腿踹了上去,踹完就跑。
那人似乎也没料到她会反抗,愣了愣,随后便追了上来。
不得不说,古人的轻功,是真的好用。
她要死要活跑了一大段路,黑衣人瞬间便追了上来,右手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
他右手力气奇大,只是被制住了肩膀,她便感觉肩膀上的皮肤被尖利的铁爪狠狠刺进,连肩胛骨都几欲被捏碎。
有这种力道,戴上铁爪之后能徒手掏人心,被人当成狐鬼传了出去也不奇怪。
右肩传来的剧痛几乎叫她单膝跪了下来,右侧的衣襟上也渐渐浸满了鲜血,温热浓稠的血液还在往下滑落,停不下来。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嗖嗖嗖的声响,数只箭矢划破气流,暴雨一般袭来。
“趴下!”耳边突然响起这么一声。
她赶紧顺势跪爬了下来,黑衣人站在她正后方,后背侧中了一箭,他忍痛拔出箭矢,右手运气,以深厚的内力将飞来的箭矢在空中尽数折断,随后便跳上小巷的围墙,消失于夜色之中。
“此处地势偏僻复杂,别追了。”
容栖从暗处现身,,身后一队持弓的侍卫也纷纷显形。
“你没事罢?”他伸手,准备扶起她。
“滚开!”褚云桑虽然受了不轻的伤,却依旧暴躁,“莫挨老子!”
容栖眨眨眼:“你在说什么?”
她爬了起来,整条右臂都因为剧痛而动弹不得,却笑道:“你这孙子,好深的算计啊。不愧是能在宫斗里活下来人,不一般,不一般。”
“你受伤了。”
“关你屁事?”
“你这是,怎么了?”
“装啊,端陵王爷,您接着装,”褚云桑冷笑,“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先是拿着别人当枪使,完了之后再假惺惺来装圣母,送温暖。你个戏精,你他妈怎么不去拿奥斯卡呢?奥斯卡金球奖简直欠你个双料影帝!”
容栖还是那副神情。
“非要我把话敞亮着说吗?”褚云桑抬眼看他,“先是串通手下,故意让我听到你们夜里要杀我,逼我半夜从徐府逃出去。然后再派人跟踪我,看我这个饵,有没有帮你钓到鱼上钩。”
“王爷,”她咧嘴一笑,“大半夜的觉都没睡,不过我没叫您失望罢?”
“这比真要杀你强。”容栖的脸冷了下来。
如果容栖真的是一剑捅死了她,她说不定还不会太恨他。但这种性命被人当成工具算计利用的感觉,真是叫人仿若身处在冰窖里,从心一直寒到了脚底,想想便觉得毛骨悚然。
“其实你在下这个套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我会被杀的准备了。”褚云桑摇头,“王爷,咱们后会无期。”
“你这个时间不跟我回去,要上哪儿找大夫?”容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褚云桑停下脚步,转过身,冲他淡淡一笑:
“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