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没有秘密》行尽青山

18、画楼春深（一）

　　春蒐持续了三日，终于在一个阴雨天结束了。我因为受伤，走地略早一些，回到西京之时，正值晌午，马车驶过观前街，我扣了扣车门，小鱼凑过来问我，“殿下有何吩咐？”
　　“你去望月楼，将唐百色请到府上，许久没有听他说故事了，十分想念。”
　　小鱼低声应诺。
　　我瞧着墙外买雨伞的小贩，想了想又道喊住她，“我记得唐先生仿佛还有个徒弟。前几日唐先生生病，便是这位小先生讲的书，一并也请来，好生招待。”
　　“是。”
　　在人多之处带了几日，回到公主府竟一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我倚在榻上，看在窗外的海棠花，一簇一簇挤在枝头，热闹这种事情向来都是成团的，连花也不例外。云蔻捧了药进来，小声提醒我“殿下，您该换药了。”
　　我哦了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便这么站在屏风外，细细地喘着气。
　　我觉得没意思，同自己较劲便罢了，为难一个下人做什么呢？
　　“进来吧。”

　　唐百色来的时候云蔻刚刚替我换完药，小鱼进来回禀，“殿下，唐先生到了。”
　　我拉了拉衣裳领子，“知晓了，请唐先生进来吧。云蔻去门前候着，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唐百色仿佛从来不知道有公主这样一个茶客一般，略带紧张的同我请了安。
　　我隔着屏风对他道，“唐先生多礼了，本宫一直极其喜爱唐先生的故事，尤其是《海棠事了》，讲了本朝的一位公主与她的驸马之间的爱恨情仇，真是精彩绝伦啊！”
　　他吓得扑通跪在地上，“殿下饶命！”
　　“瞧您吓得，本宫又不吃人！你起来吧，本宫只是如今身体有些倦怠，不能同往常一般亲自去望月楼，只好委屈先生来公主府一趟了。”
　　小鱼引他到几前坐下，又为他沏了一盏茶，他看了一眼茶盏没有动，“不知殿下想要听什么样的故事。”
　　“本宫今日想听《杜三娘》。”
　　他愣了一下，“小人不曾听过《杜三娘》，怕是要叫殿下失望了。”
　　我笑了笑，一早猜到这个老滑头会这么说，便问站在他旁边的小鱼，“陆尚宫，唐先生那位小徒弟如今在何处？可照顾妥帖了？”
　　唐百色听我这么说，猛然一惊，抬头看了一眼屏风的方向，接着又迅速低下了头。
　　小鱼咳了一声道，“小先生如今正在角亭，殿下莫要担心，六寿会好好招待他的。”
　　其实我也拿不准用唐百色这个小徒弟能不能顺利地威胁到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好在他似乎就此屈服了，“殿下这么一提醒，小人突然想起多年前似乎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不晓得同殿下想听的是不是一个。”
　　“本宫不着急，先生慢慢想。一个不是，本宫便听下一个，先生学识广博，总会说道本宫心坎里。”
　　他端起几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水，“不知道殿下可曾听过‘画楼春深’？”
　　“画楼春深”我其实是知道的，但我不能告诉他，便没接话。
　　他见我不说话，只好接着道，“要听杜三娘的故事须得从这‘画楼春深’说起。这‘画楼春深’是一个戏班子，数百年前，天下还未大定之时，‘画楼春深’便游走列国，为王宫贵胄唱戏。
　　殿下如此聪颖，应该能猜出画楼春深表面上看着是一个戏班子，暗地里却是游走于各国的细作组织，战乱年代她们收钱办事，暗地里传递了不少消息。细作这类组织通常都有着严密的师门规矩，而‘画楼春深’最大的规矩便是班主的继任。
　　不同于别的细作组织，‘画楼春深’的班主自创始之初便是春十九娘，并非春十九娘活了一百多年，而是每一代的继任者成为班主之时，便会失去自己的姓名，从此一心一意的做‘春十九娘’。
　　每一任春十九娘都会在自己继任之时选出十名弟子，作为下一任十九娘的人选来培养。这些弟子可以和楼中任何师傅学习技艺，成年之后就会迎来一场试炼，完成任务之人会进入继任的名单，由班主最后确定谁可以胜任下一任十九娘。
　　战乱年代人命如草芥，老百姓连饭也吃不饱，所以有很多人去画楼春深谋一条生路，她们的生意也越做越好。但天下大定之后呢？若非真的穷到揭不开锅，谁愿意让孩子过这样刀口舔血的日子？画楼春深的生意便大大不如从前了。
　　杜三娘便是这一时期来到画楼春深的，大约是四十年前，她是班主十名弟子中的一位，那一辈的春十九娘最喜爱的弟子有两位，一位是杜三娘，另一位是一位叫沈思棠的姑娘。
　　这位叫沈思棠的女子相貌惊人且天资聪颖，很得十九娘的欢喜，杜三娘便处处要同她较劲。
　　老班主给的最后一次任务是让他二人去接近一名叫孟仲秋的男子。
　　云州孟家，传承百年的玉器世家，而孟仲秋是孟家这一代的独子，啄玉技巧皆在他一人之手。
　　春十九娘是要这二人去接近孟仲秋，拿到孟家的……孟家的啄玉技巧。
　　沈思棠先杜三娘来到云州地界，她也没着急见孟仲秋，化名万灵，在云州痛痛快快地玩上了几日，后来去了一家琴舍做起了女师傅。
　　半月后，杜三娘结束了手上的任务匆匆来了云州。这一次她假扮成一名小叫花，当街偷了孟仲秋的钱袋。孟仲秋一番周折在一间破庙里寻得她，却看到她在给一群小乞丐分馒头，便明白了她偷钱袋只是为了接济这群孩子。孟仲秋是个菩萨心肠的人，便对杜三娘道这件事便不追究了。杜三娘听了当即跪下求他，‘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可否收了这些孩子去孟家做学徒。
　　孟仲秋答应了，又问杜三娘接下来作何打算。杜三娘道她自己贱命一条，天大地大，哪里都能去。
　　孟仲秋瞧她说话似是读过书的样子，便问她愿不愿意同自己学习玉雕，于是杜三娘理所当然地跟随在了孟仲秋的身边。

　　却说沈思棠这边，此人聪明之处便在于做事从来只用巧劲，杀人诛心。
　　她游玩那三日，打听清楚孟夫人爱琴成痴，便去了琴舍做了教习师傅。果然不出几日，整个云州都在讨论，‘象瑟馆’来了个了不得的女师傅。孟夫人知晓了当然是要见一见的她的，便着人请了万师傅过府。
　　那日她抚了一曲《破阵》技惊四座，从此便时常出入孟府与孟夫人研究琴技，也自然而然的经常同孟仲秋‘偶然’相见了。
　　她生的貌美，从事着旁人认为低贱的行业，却不卑不亢，一举一动凛然如皓月霜雪。也许是这种于求索路上心无旁骛让孟仲秋觉得相似，这样的沈思棠很快就吸引了孟仲秋的目光。孟夫人更是对她喜爱至极，杜三娘在街上抢夺孟仲秋钱袋那日，便是在孟仲秋去迎沈思棠过府的途中。”
　　“殿下猜一猜，她二人最后谁得手了？”
　　我靠在榻上叹了口气，“本宫猜是沈思棠。”
　　“不错，最终的确是沈思棠的手了。”
　　“诗经有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大约说的便是孟仲秋这样的人。杜三娘同他相处，很快便爱上了这位郎君，写有啄玉技艺的密策其实她已经得到了，却迟迟舍不得离开孟仲秋，甚至打算为了他离开‘画楼春深’。
　　另一方面孟仲秋却爱上了沈思棠，要娶她为妻。他二人成亲当日，杜三娘冲动之下杀了孟仲秋。”
　　虽然我一早猜到杜三娘大约会做出这样的事，真的听唐百色复述出来还是觉得万分可惜。
　　“原本只要此时她带着密策离开，她便是‘画楼春深’的下一任春十九娘，只是当时沈思棠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她放下密策，抱着孟仲秋的尸身便离开了。她也因此被‘画楼春深’追杀，直到沈思棠做了春十九娘才解了这道禁令。”
　　我突然想起来杜三娘听到聂云归带着我私奔时的眼神，明亮又欣慰，完全不似与我讨价还价之时地狡诈，“本宫猜测，沈思棠定是对她说，孟仲秋并不喜欢自己，一切都是为了哄孟母开心的假象，原本孟仲秋是打算婚后诈死，带着她离开的。如今一切都晚了。”
　　唐百色道，“或许是吧，人都死了，她想要怎样说都可以了。”
　　“那么，她是怎样流落到西京的？”
　　唐百色摇了摇头，“画楼春深在二十多年前便被当时的春十九娘解散了，杜三娘如何流落到西京小人真的不知道。”
　　我用手扣了扣面前的小几，思索到，那么，二十年前解散画楼春深的那位春十九娘有徒弟吗？会不会是她呢？
　　“先生可识得一位叫傅玄清的女子？”

作者有话说

　　要和大家说一件事，给大家道个歉，最近两天因为我有一场比较重要的考试，所以来不及更新了（是的我没有存稿，捂脸），等考完试大概12月3号这样接着更新，虽然我更的很慢，但是大家不要放弃我鸭。谢谢你们喜欢我的故事，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