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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Chapter 32 ...

  •   杀人意图和恐惧、愤怒不一样,那是一种极端的饥渴。
      能将加害人和受害人一起囫囵吞下。——摘

      塑料布后是一面特别白的墙。
      这面经过粉刷的墙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死白,崭新。墙上一排一排钉着一模一样的金属挂钩,整整有三排,每一个挂钩上都挂着不同的东西——
      眼镜、起子、弹弓、皮筋、水杯……
      叶煊感到很莫名,一步踏上姜鹏靠墙的床,站在床上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又把这三排挂钩看了一遍,不慌不忙说:“这都是些什么鸡零狗碎?别跟我打哑谜,赶紧说。”
      吴一用有样学样也站到床上来,“姜鹏的个人收藏展示墙。”
      叶煊顺手上下拉动一个挂钩上的皮筋,“就这?楼下小卖部五块钱三包,每包100根。有什么收藏价值你说说。”
      “我又不是变态,我怎么知道。”吴一用有理有据说。
      叶煊费解了:“不知道你在楼下兴奋个什么劲儿?我以为帘子拉开后面是一排人头挂着呢!”说完一步跨到最左边,“滚一边儿去,我看看。”
      两人换了个位置,叶煊从挂钩上取下一枚车钥匙,小心地查看——金杯车钥匙,擦得锃亮,却能看出来有些年头了,用一段小红线拴着一头,挂在首位。
      “这是金杯什么车型?”
      吴一用真对得起他爱车族的人设,没看几眼立刻就有结果:“金杯领骐,07年上市,当时牛逼得不行,我爸做梦都想买,这些年也就拉拉货。”顺手把车钥匙还给叶煊,“老大你不觉得这面墙特别诡异吗?”
      “怎么诡异?”叶煊随口搭完话,把钥匙往身后递,“想办法查这车,再旧都给我翻出来。”
      梁延双手接过,捧在手心里往外跑。
      “姜鹏的房间乱得跟狗窝似的,就这面墙不一样,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墙上还挂着这些……我也说不上来,第一次见的时候愣是起一身鸡皮。”吴一用又上下看了几眼,还是忍不住倒吸凉气。
      “你这是先入为主心理。要你不知道姜鹏杀过人,这墙还有什么诡异的?”下一刻叶煊自问自答说,“还真有。”
      说着,叶煊的视线重新扫过每一个物件,直到全部看过一遍后才下结论:“不管能不能挂,每件东西都用小红线挂着。”说完就近拿了一把起子,居然是在起子尾部打了孔,穿过一段红线。
      两人头凑头一对视,吴一用幽幽道:“老大,我真觉得有点吓人。”
      “给你怂的,没事儿啊,你永远是爸爸的宝贝儿~儿子!”叶煊糊弄完人,把起子放回原处,下地后退好几步盯着整面墙打量琢磨。
      不说还好,一点破,小红线就变得异常扎眼。
      每一个物件都是用一截小红线挂在挂钩上,不论物件的长短、轻重、大小,也不管能不能挂,都给统一挂好。齐齐整整,一件不落。
      确实诡异,甚至有点儿毛骨悚然。
      不管是作为刑侦人员的直觉,还是这面墙本身带给人的特殊感,叶煊心里笃定这一定不是无关紧要的线索。可他又抓不到空中那根线,无法将眼前这诡异至极的画面和扑朔迷离的案情串联在一起。
      这些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和案子有多紧密的关系?
      叶煊的视线停在一个白瓷杯上,随即朝身后喊:“那谁,痕检的人还在吗?”
      “哎!叶队啥事?”门外就近探出个人头来。
      叶煊一指眼前的墙,“紫灯照过没?”
      天河分局的痕检员提着生物体/液发现检查灯就过来了,“还没呢,屋子里东西太杂,没地方下手,这一照也看不过来啊,等拍完照再走格子。叶队有想法?”
      “地上乱,这不挺干净的。走一个。”叶煊一扬下巴。
      紫灯一开,缓慢往墙上扫。
      叶煊也没想到:“居然什么都没有。”
      吴一用嘲讽说:“看来姜鹏是真宝贝这面墙,晚上睡觉打呼打飞机都没往上面喷过一点水啊。”
      痕检员嘿嘿笑了两声,端着灯不动。
      叶煊跨上床去将白瓷杯拿了下来,仔仔细细凑近了看,“杯子上面连唾液都没有?那这杯子买来干什么,就为了挂着?”看了一圈也没什么发现,只好把东西放回去。
      痕检端着灯只觉得手酸,挤出个笑来想说话,被身后梁延抢了先,“叶队,有没有可能只是装饰作用?”
      “不可能啊小老弟!这些破玩意儿挂着有什么好看?”吴一用颇为嫌弃地吐槽。
      叶煊也点头:“见过往墙上挂名画照片、艺术品和稀有动物兽头的,挂一墙锅碗瓢盆、刀枪剑戟是干什么?立志进入新东方还是准备投身少林寺?”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只是一面装饰墙。
      叶煊盯着墙自言自语问:“那他的收藏标准是什么?换句话说,满足什么条件才够格往这墙上挂。”
      身后三人不作声了。
      下一秒叶煊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是我,有个问题你给分析分析呗?”
      秦觅道:“稍等。你说。”
      “如果一个收藏癖的藏品不是依据种类、价值、美观这些常见收藏理由,还会是什么原因?”
      秦觅稍停顿了几秒就说:“个人爱好。”
      “这个……应该也不是。”叶煊看了看墙上的杂碎,也犯难。
      “还有别的信息吗?”秦觅问。
      “都是些生活里常见的东西,没什么共性,也没什么规律,唯一特别的是每一个都用一截红线挂在墙上。仪式感特别强。”叶煊说,“我就在11.6案嫌疑人家里呢,你可以往案子这边靠。”
      秦觅稍稍停顿,似乎有点惊讶叶煊竟然已经离开市局抓人去了,须臾沉声说:“跟我简单说说嫌疑人。”
      看着叶煊的背影,痕检员默默问:“叶队跟谁说话呢?”
      吴一用自豪而又神秘地说:“我们老大请来的顾问,心理专家,特别牛。”
      “贵吗?”
      吴一用想了想,“好像没收钱。”
      痕检惊了,“不收钱白干活,脑子瓦特了?”
      “提钱多俗啊!大家都是为了惩恶扬善、伸张正义,为人民服务不谈钱!再说,秦顾问和我们老大的关系那是能用钱衡量的吗?”吴一用拱了一下右手边的梁延。
      梁延不明所以,但还是猛摇头:“不是不是……”
      “就算要收钱,有我在随他叫价吧!”吴一用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一直致力于把土豪风气带入国家机关,随即气势一转又成了视金钱如粪土的公务员:“何况秦顾问根本不是那在乎钱的人,你都不知道,他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陪我们出生入死几次,没抱怨过一句!上回被劫持做人质多凶险啊!你说他图什么?我都快怀疑他是雷锋转世了!钱算什么?钱算个屁——”
      痕检听了只有一个想法:雷锋不雷锋的不知道,还是市局有钱啊。
      叶煊三言两语把姜鹏介绍完,头疼地说:“且不说他收集的这些东西毫无意义,他却宁可腾出一面墙来捣鼓,单这面墙在他这猪窝里能出淤泥而不染,就足可见一定有问题。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什么问题?”
      “不是毫无意义。相反,也许这些东西对他个人来说意义非凡。”秦觅特意把“个人”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怎么说?”
      秦觅问:“著名运动员会在自己家中展示柜里放什么?”
      “奖牌。”叶煊答。
      “影帝影后会在展示柜里放什么?”
      “奖杯。”
      “三好学生卧室的墙上通常会贴什么?”
      “奖状。”
      秦觅轻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叶煊一点就通:“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对姜鹏来说是带着荣誉的藏品?”
      秦觅循循善诱道:“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说这些东西是他引以为傲的纪念品。”叶煊心说这有什么区别,便听秦觅道:“姜鹏,一个中专学历的无业游民,活到三十几岁还混迹于社会最底层,从目前普遍评断标准来说,实在谈不上是成功人士。那么,他的人生中有什么是能带给他成就感的?以至于他在这么拮据的生活条件下也要用这么有仪式感的行为来纪念。”
      叶煊沉吟道:“会不会都是他偷来的?他曾因偷窃被辞退。”随即立刻否定自己,“不对,被辞退意味着盗窃失败,毫无成就感。那是什么?你别绕弯子了,犯罪心理可不是我的强项。快说,要不我生气了啊。”
      身后几人只能听到叶煊说话,乍一听这最后一句,痕检员诧异地问:“这顾问居然是女的?那么厉害吗?”
      也不怪他讶异,警察这个职业向来阳盛阴衰,从警校就男女比例失调,女警贵为稀有动物。更别说成天和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的公共安全口,从刑侦、缉私到禁毒、反恐,一个警队至多两三个女警,有的都快成和尚团了。看市局刑侦支队就知道,女警不是内勤就是搞技术,能跑现场和犯罪分子直接接触的少之又少。
      特批的、女性犯罪心理顾问——顶级稀有动物。
      吴一用一直觉得叶煊最近怪怪的,尤其是叶煊对待秦觅的态度,但他那缺根筋的脑子压根没多想。现在突然这么一说,登时醍醐灌顶:不会吧——
      见吴一用不说话,梁延便回答:“是男的。”
      痕检员:???
      男的?那叶队那腻腻歪歪的语气是……
      不等吴一用想出个合理的解释来挽救叶煊的形象,叶煊拿着电话突然回头:“拿鲁米诺试剂来!快!”
      很快,身后几人一个传一个接把试剂送到叶煊手里,梁延立刻追问:“叶队,你是想进行潜血反应?警校课上说走格子前通常不做凭空假设,为什么会觉得这里有血迹呢?”
      叶煊没回答他,“紫灯关了,刑事照相过来!”
      很快,眼前的情景便代替叶煊回答了梁延的问题——经鲁米诺试剂检验,这面墙上共有两件物品呈现蓝白荧光,出现荧光反应。
      由于血红蛋白含铁,铁能催化过氧化氢的分解,所生成的单氧遇鲁米诺试剂时发生反应,从而发出荧光。肉眼和显微镜无法识别的血迹、陈年血迹,甚至擦除或清洗过的血迹,都可以发生鲁米诺反应,发出不同程度的荧光。
      因此,鲁米诺试剂经常被用于刑侦中的血迹检测。
      鲁米诺反应不仅可靠实用,不得不承认,其反应本身也挺有观赏性的。这不,分局众刑警都不约而同停下手里的事,看着这狭小寒酸的房间里,白墙上星星点点的荧光。
      叶煊勾起嘴角,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来,将视线停在发光的两个物件上。
      ——白瓷杯、起子。
      刑事照相不敢怠慢,趁荧光还没消失赶紧拍照留证,喜出望外说:“血迹要是孙文竹的这案子就结了!”
      叶煊敷衍地笑了一下,似乎对此说法不以为然,对着手机说:“被你说中了。”
      “那就好。”秦觅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兴奋和喜悦。
      刚才电话里秦觅的声音响起:
      姜鹏认为,他人生中唯一值得炫耀的就是杀过人。
      而这面墙上所陈列的,都是他引以为傲的纪念品——凶器。
      “都别愣着了,全部打包带回局里DNA检验吧。”叶煊扬声吩咐道。
      一声令下,全员又忙活起来。
      吴一用拿着白瓷杯走过来:“丫的不是中专学历吗?处理得真干净,一点痕迹看不出来,我看了下,屋里还真有小半瓶漂白剂。要不是秦顾问,谁能想到潜血?”
      梁延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案发现场的鲁米诺反应,愣是给看得两眼发直,再看向叶煊的时候,简直如见天神,恨不得当场跪下顶礼膜拜电话两端的二位大神。一看他们要展开分析,立刻摸出笔记本贴过去,随时准备记笔记。
      叶煊压低了一点声音说:“反侦察。当时在水库就看出来了,他们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说着视线停在吴一用手里的白瓷杯上,“漂白剂带回去一起验。”
      吴一用立刻把杯子凑近闻,梁延见了也马上凑过去深吸好几口气,失望道:“没气味。”
      “普通漂白剂干燥几天味儿就散了,正常。”不等其他人惋惜,叶煊又说,“不过,这些疑似凶器的东西不仅带血还有极大可能经过漂白处理,这不正好说明了两个重要问题吗?”
      “哪两个?”梁延立即发问。
      “第一,孙文竹不是第一位受害者。白瓷杯、起子都不是造成她死因的合理凶器。”
      就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这一点虽没有被证实,但已经显而易见了,可以说是这一趟最大的收获。吴一用和梁延闻言点头如捣蒜。
      “第二,”叶煊眯了眯眼睛说,“孙文竹很可能也不是凶手计划中的最后一位受害者。”
      吴一用问:“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是姜鹏早准备好的,从里面选一个去杀人,而不是杀完人再把凶器拿回来收藏?”
      “叶队为什么这么推测?”梁延也问。
      叶煊仿若看智障一般看着他们:“其他东西鲁米诺没反应不是吗?”
      吴一用:……
      梁延:……
      秦觅在电话里笑了一声,“大概他们以为你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推理来吧。”
      “哪有那么多惊天动地,平平淡淡才是真没听过?等等,你这话说的……难道我说不出惊世骇俗的东西来吗?”叶煊一手拿手机,一手叉腰吩咐道:“不过没有血迹也不能排除没用来杀过人的可能性,所以先带回局里逐一排查。当务之急,从血迹追查前两位死者并确定身份,要快!他既然不是第一次作案,总有迹可循,再查姜鹏的案底,深挖!给我把他哪年哪月在哪闯红灯、在哪被扫/黄都查清楚!实习生问题问得好,就你去。”
      “是!”梁延如鸡打鸣一般吼了一嗓子。
      叶煊又对吴一用说:“漂白剂可短期内掩盖血迹,未消除前甚至会影响鲁米诺反应结果,他如果不是误打误撞用了这东西……细查姜鹏的人际关系,一点蛛丝马迹都别放过,尤其是和他有牵扯的……专业人士。”
      吴一用眨了眨眼睛,一刻后终于领悟,张着嘴形成一个O型,“你怀疑他的同伙是……”
      叶煊不动声色用眼神做了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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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多小时后,叶煊下楼。
      他一边举着电话一边交代一些需要补充的排查细节,梁延用嘴咬着手电用来照明,跟在他身后奋笔疾书。
      “不管他是怎么杀人成瘾得瑟成变态的,一定要找到第一个受害人,这很关键,能帮助我们分析姜鹏的犯罪动机。”
      梁延似乎想问什么,还没来得及把手电从嘴里拿出来,便听到叶煊诧异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抬头一看,胡同口的警车旁停了一辆捷豹。
      叶煊一直和秦觅保持通话中,不管是有意无意,反正两人都没提挂电话的事。叶煊本打算这边忙完就回市局接秦觅,谁料,人家找上门来了。
      黑灯瞎火,奔波劳碌,几乎将人的心神耗干。
      此时这条幽闭小巷子的尽头立了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背靠在车门边,双手自然下垂放在灰色的大衣包里,那大衣版型很好,很修身,稍微有点儿风就把衣服下的身形勾勒得一清二楚。这次穿得似乎很保暖,深灰色的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三圈,当他微微低头的时候便隐隐挡去下巴和嘴唇,配上柔顺的发梢落在额边,显得那张脸更小更精致了。
      明明两人中间隔了五十米,叶煊却觉得来人那俊朗清秀的眉目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正穿过无数尘埃和粒子映入他的瞳孔。
      “叶队,那接下来……侦破方向……DNA……案底……”梁延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断断续续。
      “我那边刚忙完,特地来接你。”
      这句话从听筒里传来,似乎能和不远处秦觅嘴唇的开合完美匹配在一起,叶煊当即原地停住脚步,举着手机半晌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外面主街上的霓虹照亮夜空,警车上的红蓝车灯闪烁不停,秦觅站在二者交汇处,正等着他。
      他说,他是特地来接我的。
      此情此景,叶煊的脑子里忽地跑出一句特别矫情的话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想到此,叶煊胸腔一热,仿若一刻也等不及似的,火急火燎连按了四五下屏幕挂断电话,脚下生风一般往前快步走。
      “叶队?叶队!”梁延追上来,“我都记好了,还有什么补充吗?”
      “嗯,好,好好。”叶煊随口应和,轻轻推了一下他。
      梁延没留意叶煊的神情,正摸头不着脑便听到吴一用在楼上喊:“实习生!对!就是你!上来!”
      梁延仰头一看,吴一用半个身子都在窗外,冲他一阵挤眉弄眼。
      “好,这就上来!叶……”梁延一回头,叶队已经快走出三里地了。
      叶煊走到近处突然放缓脚步,双手插兜做出一副悠闲状,溜溜达达到了面前,笑容里带着几分洋洋得意:“下班还有人接,这小日子过得真有滋有味啊——”
      秦觅抬手将叶煊嘴里叼的烟蒂拿掉,顺手扔到旁边堆着垃圾袋的地方,“请允许我拒绝二手烟,叶队。”
      “哎哟,乱扔垃圾,罚款!”叶煊摊开手掌送到秦觅眼前。
      “那不是扔垃圾的地方?”秦觅下一秒竟然大有要过去把烟蒂捡起来的意思。
      叶煊赶忙一手拉人,一手拉开车门说:“说什么都信,上车吧我亲爱的秦顾问。”
      秦觅略带歉意说:“可能要带你去个地方,我开车吧。”然后从车头绕了过去,径直坐进驾驶座。
      叶煊只好自己拉开的车门自己坐进去,再自己关上门。
      秦觅刚系好安全带,一回头便看见那手掌又摊在自己眼前了,啼笑皆非说:“叶队这又是干什么?让我晕车吐在你手里吗?叶队让人送来的红烧牛肉面味道很好,吐了太可惜,我还是忍着吧。”
      叶煊被逗笑了,“没事啊宝贝儿,想吐就吐,面还有得吃,我也不嫌你脏。不过吐之前先把罚款交一交,两百。”
      这下秦觅也被逗笑了,发动车后问:“真罚款啊?”
      “快啊,给钱。”
      秦觅用右手轻轻拍了两下叶煊的手心,“两百,警官看够吗?”
      “诚意呢秦顾问?”叶煊维持着原动作笑睨着秦觅。
      秦觅像是早料到一般露出个无奈的笑容,顺手从杂物箱里掏了两张红色的纸币放上去,客客气气说:“下次不敢了,警官拿好。”立刻补了一句,“可别拿去买烟啊。”
      谁知叶煊把钱塞回原处,又摊开手伸过来,耍无赖似的:“此货币在警官这儿不流通,拒收,重新给。”
      秦觅无声而笑,趁打方向的时候从外套包里掏出什么来,握手里放在叶煊的手心,然后才张开手指。
      两人掌心相对,中间夹着两块小小的东西。
      “给。”秦觅收回手,带着一丝威胁说:“再拒收我也没办法了,我掉头回去把垃圾捡一捡算了。”
      叶煊手心上赫然是两个四四方方的小零食。
      他居然随身带着糖?一瞬后叶煊赶紧合上手,神经兮兮揣进怀里,就跟得了松果的大松鼠一样抱着怀里的“两百块罚款”乐,一瞬后喜不自胜说:“哎哟,特地送我巧克力,记住了。”
      秦觅不置可否地打趣:“还要拿糖哄,今年几岁?幼儿园大班读完了吗?”
      “九月已经一年级了,小瞧谁呢?”叶煊说着把东西拿出来剥开纸,“巧克力是送爱人的,你说我也不能白收是吧?放心啊宝贝儿,人民警察不赖帐,等我小学毕业……初中毕业……我过几年就娶你。”
      车猛地急刹了一下,速度明显减慢,后面顿时响起催促的喇叭声。
      叶煊忽闪忽闪大眼睛,露出个孩童般纯真无辜的笑容:“忘了你比我大,那哥哥你等我长大,等我长大就跟你结婚。”
      秦觅侧头看叶煊,有点急于撇清的意思,“这不是巧克力,你又乱开玩……”
      “嗯?酸角糕?张嘴。”叶煊把剥好的第一块塞进秦觅嘴里,低头拆第二个的时候的说:“给油啊,你这车开得也太佛系了,前边插/你队没看见?一破面包车还挺能钻,光脚不怕穿鞋是吧,老子下回开警车看你往哪儿钻……”
      这熟悉的“骂街”模式出现,这才让秦觅把注意力放回车道上,轻轻咬了一下嘴里的酸角糕,味蕾瞬间就被打开,嘴里溢满酸酸甜甜的滋味。
      叶煊嚼着另一块酸角糕去调频,顺嘴问:“你要带我去哪?”
      “可能要让你失望,去水库。”秦觅道,“案子有新疑点。”
      叶煊故意曲解这话的意思:“居然不是把我拐走去吃烛光晚餐,是有点失望,不过和你去哪我都乐意,加班也没问题。你和曹副主任研究出点什么来了?”
      秦觅面对这一连串的撩闲,岿然不动,反而严肃起来:“我一直忽略了一件事——”他微微粗眉,沉吟道,“郑仪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不是交代了吗——孙文竹用裤子绊倒姜鹏,她们伺机逃走,结果两人跑散了,她自己躲起来一直到天亮。”
      秦觅说:“还记得碰瓷的事吗?看得出来孙文竹的性格并不强势。这两次交流下来,郑仪也不是一个大胆女孩儿。和同伴跑散后她们应该会寻找同伴,不太可能孤身一人躲藏。”
      “不敢露脸啊,那种情况下谁知道会先找到同伴还是先被姜鹏及其同伙找到。当然是躲着自保为先。”叶煊显然不太同意这个说法。
      “水库那一片没有茂密的树林,能藏身,却不能长久。以她的体力我也不认为能跑太远,所以郑仪是怎么在几个凶徒搜寻的情况下躲了一夜的?我有个推测,但常理和我的推测相悖,所以我必须去现场证实。”
      “证实什么?”
      “她们一直在一起。”秦觅说:“甚至……我觉得郑仪见过其他人。”
      “谁?姜鹏的同党?为什么这么觉得?”叶煊坐直身子发出三连问。
      秦觅稳稳将车驶入金马山的盘山公路,稳稳地开向后山,“因为在医院的时候郑仪说:我不该让她上车。”
      叶煊想了想,“有什么问题?”
      “如果郑仪指的是天河广场邀请孙文竹坐上尼桑车,以她当时就在车里的情况,她会怎么说——”秦觅放轻了语气,似乎在学郑仪的语态:“我不该让她上来,不该约她陪我去医院,是我害了她。”
      叶煊耳边忽地响起那天在医院里郑仪说的话,当时一闪而过的奇怪感觉被他一把抓住,猛地一拍大腿说:“我不该让她上车……更像是她站在旁边眼看着孙文竹上了贼船的意思!说这话的角度不像她人在车里,所以郑仪指的不是天河广场那一次上车。那么第二次上车才是两人真正分开并导致一死一活结果的分水岭!”
      秦觅看他一眼,点点头问:“那么孙文竹上了谁的车?她为什么抛下郑仪上车?郑仪当时看见了什么以至于没有阻拦她?”
      被他这么一问,叶煊心里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来。
      下一秒便听见秦觅说:“被黑车司机带到荒山上猥亵且受到巨大惊吓的两个女孩子,还未彻底脱离险境,深更半夜,孙文竹却又上了另一辆车,还抛下了唯一的同伴。她就一点儿不怕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说不过去。”
      “能让她在那种情况下也完全信任的,除非是警车。”叶煊意味不明地调侃了一句才说出最可能的情况——
      “或熟人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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