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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第17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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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钦那精致的脸上布满阴云,双眼黑沉沉的,就像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刽子手,散发着森森寒气,跟人们眼里那高贵傲气的洛府三公子,判若两人。
洛力进门后,只贴边站着,低着头,小心的掩藏起自己的心思。这种时候,就算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开口,虽然私心里,他根本不赞成插手这件事。不管那人是如何的风华绝代,对于有可能会连累甚至牺牲自己的救命恩人,再多的好感也是枉然。可惜有些话,他不能说,也不敢说,甚至连这个念头都不敢让洛钦知道。因为他懂,要是自己泄露了一丝一毫,必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轻者丢弃自己的性命,重着……那是他永远不敢冒的险。
“你去将那个狱卒灌醉,找王书铺扮成楼子里的小厮,将人送进宗人府,让他找机会去给瑞哥看看,别是有人手脚不干净,干了不该干的事。”
“主子,那王公子,毕竟在京里行医数年,怕是会被人认出来,再者说,他人历来孤僻高傲,让他去护送一名卒子,怕是不妥。”洛力发现洛钦的脸色越加难看,踌躇的继续“万一被有心人发现,怕是会害了南宫公子,公子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情,我们更不好办,不如先想个万全之策,再行事。”
“万全之策?这京里的大夫,医术尚可的,也就那么几个,剩下的全靠一张嘴来事,那些医术好的,又多上了年纪,不好来回折腾,想来想去,也只有姓王的。他家历来与我有些交情,找他办这事,只要报酬丰厚,他也不是拘泥之人,应是不会拒绝。”洛钦皱着眉头,烦躁的走了几步,“就怕是被认出来,这姓王的,最讨厌酗酒之人,哎,别无端惹事啊。”
“主子,这南宫公子毕竟年轻,身子骨看上去也不弱,想来不会是大病,奴才倒觉得他怕是郁结于心、脾胃不调所致,不如,我找村子里的石头来看看,他们家历来是村里的郎中,祖传的手艺,虽比不上宫里的御医那么医术精湛,但看看普通的病症不在话下。他是生面孔,又是自己人,要不,让他先探探路,要是不行,我们再想办法。”
洛钦回过头来,认认真真的看着洛力,一字一句慢慢的说道,“瑞哥可是个紧要的人,在我这里,他可比那个皇城里的贵人还要尊贵,洛力,这件事情你去办,我相信你,一定要尽心,只要你尽心了,一定能办好。”
洛力应了下来,一出暗室,在拐角处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深深吐纳几次,让脸色不至于那么惨白,才进了包间继续应酬那几乎瘫在酒桌上的刘二麻子。
南宫瑞用了一招苦肉计,谁知道洛钦这边还没来得及动手,石岐这边倒是先出了点意外。
他虽然不常出没于宗人府,但里面的勾当却早已了然于胸,像南宫瑞这样的人物,有些人不方便公然出手帮衬,另一些人自然也不能出手谋害,他是一个关键人物,而这个关键人物又偏偏受到受害者的帮助,他要是贸然死了,上面不会罢休,下面也要起哄。所以这个棋子,用的人小心,他这个审的人要更小心。
那日,北冥弋游正在石岐府中商议事物,说白了,就是探听消息。可石岐这个老狐狸,怎么能轻易让他得逞,嘴巴紧的跟粘了胶一般,稍微与案子有关的人物与线索,都用隐晦的手段避开,话说了一箩筐,有用的半句没有。
弋游憋了一肚子火,只能暗暗忍着。
石岐察言观色,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便起身送客。
弋游那边还有大量奏折等着他看,皇帝又时时在耳边提点各地事物,皇族内事,邦交外政,他也是分身乏术,看这边没有可探的东西,只能不甘心的起身离去。
刚出门上了马车,便听到耳边有人回禀,好像是要寻石岐,言语模糊,但“宗人府”几个字却说的清晰可辨。
弋游留了个心眼,让车夫慢慢的将车子赶到一个拐角处,他矮身一下钻出了马车,独自一人躲在墙角,紧盯着石府大门。
没过一会儿,就见石岐那标准的美人坐轿出了石府,往宗人府方向而去,依旧是美人扶轿,香飘四邻。
弋游心绪不宁,也顾不上出门前与相令木约定的时间,忙跟了上去,而正是这一次失误,给本来被判了死刑的南宫瑞一个机会。
石岐的轿子绕了一个圈,先去了以男风为主的桃夭阁,待了大半柱香时间,出来后又去了醉梦楼,之后再没见出来,连扶轿的侍女,都被他打发了回去。
弋游站在离醉梦楼不远的角落里,天色渐黑,楼子里灯火通红,迷蒙而闪烁的火舌,翩翩飞舞的水袖,一声声娇喘莺啼,叠峦厚重的香雾,映在窗纸上暧昧的身影。这一切,不期然的撞进他的眼中,却冲不散积年累月的迷茫。路上的走夫越来越少,一个个挑着担子的买卖人急匆匆往这里赶来,不顾疲劳,寻求这一天最后的生机。
他不知站了多久,等发现时,身边的摊贩都已收拾好行囊,打着哈秋,相互招呼着离开回家,而他等的人还没有出来,大概,那人今天该是不会回去了。
弋游负气的离开那个让他厌恶的角落,还有面前这些用金钱堆积起来的脉脉温情。这些天的忙碌,就像个恶作剧的孩子,朝他咧着嘴,狰狞的笑,肆意张狂的眼神,闪烁着怨毒的计谋。
他不甘心,不愿意再次等待,什么蓄积力量,什么等候时机,什么天下大事?在他眼里,都是空话。他一直都知道,登顶权利的高峰,不是他的心愿,以前的他,无所求,无所盼,母妃和皇伯父的要求,就是他的要求。可现在的他不一样了,他迫切的想见到南宫瑞,想和他说说话,或者仅仅是在同一个地方,默默的待一会儿。
凭借他的身份,却救不了一个无辜的朋友,这是阴谋,是皇伯父所说的权术,是他与其他血亲的博弈,他不能输,不能露怯,不能留以话柄。那些人,会在乎他每顿饭少吃了一口,会关注他每天笑了几次,却不在乎一个可怜人的性命,在他们眼里,生命如蝼蚁,绵延死不绝。
所以,他只能慢慢来,只能等待,可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他除了更加了解皇权的寂寞与冷酷外,毫无所获。现在,明明知道那人出了事,但仍旧什么都不能做,他不想这样。
此时此刻,有一股戾气冲击他的大脑,给了他不顾一切的勇气。
他飞快的冲向宗人府,在夜色的掩护下,翻墙进了府里。可惜戾气并不能带给他运气,很快,他被执勤的守卫发现,凭借着一股义气,他赤手空拳的与那群兵丁搏斗。很快,吵闹声引来了更多的府役,一群粗人扑上去,不管不顾的一顿好打,将人反手绑了,送到管事面前。
姓王的一看,差点吓得尿裤子,虽然脸上粘了灰尘,嘴角流血,额头淤青,但这张标准的贵人脸,只要在京里行走的大人,谁不认识,那是惹不起的祖宗。他狠狠的瞪着那些押着他的衙役,恨不能遁地而走,就当没见过这回事。
气氛一时沉寂了下来。
后头匆匆赶来的李福,站在王狱长背后,伸着脖子一看,亦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心里隐隐多了一丝喜悦,双眼散发着狂热的光。他用衣袖捂着嘴,快步上前,将手中的帕子塞进弋游嘴里,接着大喊道:
“意图行刺朝廷官员,其罪当诛,来人,就地正法。”
王狱长喝止了他,面色灰白,双唇颤抖,用指尖指指弋游,又点点李福,“你疯了,来人,快,将这个……这个,这个醉酒之人送入厢房,待他酒醒后,本大人再好好审问。”说着一把拉过李福,用手捂住他的嘴,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的心腹,“送去左边的厢房,松了绑,好好的伺候,听明白了吗?”
那人打了个冷颤,一脸惶恐,连连点头。
等亲眼见了人被送进厢房后,王狱长将李福一把推进自己的屋子,斥退了身边的仆役,关紧门窗,转身对着李福一顿拳打脚踢,“你个阉人,你是想要我的命,呵呵呵,我还真看走了眼,养了条白眼狼,不对,你是想要我一家老小的命,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
刚开始,李福似乎陷入沉思,面无表情,任凭他的打骂,眼见着姓王的用拳脚不过瘾,魁梧的身子在屋子里转悠,打算举起巨大的花瓶砸死他时,他的眼里才有了波动,四脚着地,颤颤巍巍的爬过去,一把抱住王狱长的双腿,任凭他的拳头雨点般落在上身,死不撒手。
王狱长打了一顿,气也消了大半,看身边这人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将人锁在屋子里,连夜让人用木条封了窗户,又派了四个衙役,一步不离的守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