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行》戏里糊涂

175、第175章

　　再说这宗人府内，不留闲人。南宫瑞身体好了一点后，便被频繁审问。石岐大人，办案谨慎公正，本着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犯人的原则，他尽情的满足了自己的八卦欲望，美其名曰，从细微处找寻线索。刚开始，王狱长与李福都次次陪同，后来看石岐越问越偏，连南宫瑞何时生辰，家中亲属，喜好厌恶等等事宜都问个遍后，两人也失了兴趣，找个借口逃遁而去，只留下几个心腹在那里守着动静。
　　除了需要时不时回忆，言语小心应付之外，南宫瑞着实过了一段清闲的日子，待遇上也有所提升，虽然不至于大鱼大肉、高床暖枕、软玉温香，但至少吃的也是新鲜干净的菜蔬，铺的是厚实干燥的棉絮，比之前一段时间，那是好的太多太多。他知道，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帮他，显然，现在看来，害他的人和帮他的人正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谁也讨不到好处，可未来会如何，却不好说。
　　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背阴角的孩子，他从小就看惯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连最亲的亲人，都……，南宫瑞用拳头捶了捶额头，他不愿意去想。既然定了目标，过往的经历让他比这个朝代的人拥有更强的自主性，他不是不愿意相信别人，他只是更希望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不管好坏，每一个脚步，都有自己的方向。
　　现在最要紧的，是要知道谁才是牢里在帮助他的人，谁可信，谁能帮他传递消息。经过了刚被抓时的茫然，他现在已经镇静下来，在脑海里慢慢排查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剔除嫌疑，慢慢缩小目标。可惜他平时总是埋头在自己的菜品研发上，要不就带着面具与各路人马过招，根本没时间也没有精力注意身边人。现在回想中，总是缺了这里，少了那里。所以，他急需要一个传递消息的人，把他的想法传出去，在把酒楼里的人员名单各司何职的详细事宜传递进来。
　　在南宫瑞心里，首先排除的，自然是石岐大人。第一，他根本没认识这么大来头的人，可以接触到刑部尚书。第二，这石岐大人明知自己被冤枉并被施以杖刑，却并未出头帮助。第三，当时尚在刑部时，如果有石岐大人的帮助，估计就能见到洛钦，毕竟他也在刑部工作。再加上几次审问，南宫瑞总能从石岐大人眼神、嘴角的笑意中感觉出丝丝恶意，虽不至于下毒手，但肯定不甚友善。
　　巡防的狱卒，除了刘二麻子外，其余的人，接触的不多，还被恶狠狠的打了一顿，也不做他想。至于刘二麻子，倒是可以试探一二。
　　这日，刘二麻子又照例过来送饭菜，他将盒子里的两菜一汤轻轻放在桌上，转身端出了米饭，笔直的竹筷，尖头靠着碗沿，小心的斜放在一旁。做好这些后，默默的离开，如往常一般，他很少开口与南宫瑞说话，除非必要。
　　一连几天，送过来的饭菜都剩下很多，而南宫瑞躺在床上的时间也相对多了起来，显得精神萎靡。这日，刘二麻子放下饭菜，发现南宫瑞依旧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似乎是睡着了，没有起身用饭的打算。
　　他用脚尖踢踢床腿，“喂喂，吃饭了，没见过你这么懒得，连饭都懒得吃。快点起来，我可告诉你啊，时间一到，我就过来收拾碗筷，你错过了时间，我可不会给你开小灶啊。”
　　南宫瑞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抬手虚晃了一下，“有劳军爷，的确是没什么胃口，就收了去吧。”
　　“哎，我说你这个人，可别不识好歹，爷这每天给你送饭收碗的伺候你，你还上脸了不是。我告诉你，爱吃不吃，不吃就饿死。哼”说完，哐当一声，用脚踢上了木制的牢门。
　　这天中午的碗筷，一直到晚上都没来收，当然，也没人来送晚饭了。南宫瑞平躺在木板床上，用手掌揉揉饿的有点痛的胃部，暗自打气，再坚持几天。
　　又过了一天，刘二麻子照样送了一顿正餐，他发现南宫瑞仅仅吃了几口，便有些心慌。第二天，他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了出去，直奔回味楼而去。
　　再说这洛钦，自从连上刘二麻子这条线后，已然将大部分空闲时间留给了酒楼，除了陪伴家人及刑部必须参加的事务外，基本不出酒楼，日日在这里等消息。
　　这刘二麻子也不含糊，到了酒楼就直接找上了掌柜。洛力一看，忙给手下打了个眼色，又招呼小厮准备了下酒的荤菜，招呼刘二麻子进了后面的包间。
　　“刘小弟，这可好些日子不见了，今儿个怎么有空到哥哥这里来？你可赶巧了，厨子里刚弄了几个凉菜，尝个新鲜，来，顺便陪哥哥小酌几杯。”
　　刘二麻子推脱不过，便坐下来与洛力一起吃喝了起来。他虽然喜欢饮酒，可酒量却并不好，平常买的酒，不管好赖，大都进了与他一起的老驼背的嘴里，自己根本贪不上几口。这洛力有心灌他，再加上这新出的凉菜味道可口，很快，他说话已经开始大舌头，眼角泛红，显出醉态。
　　他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主，一喝高，就更管不住自己的嘴，什么好的坏的都往外喷，“哎呦，老哥哥，我跟你说，这事儿可真不赖小弟我。就那个牢里关着的，小弟每天白米饭好菜的供着，他还腻歪了，不爱吃了。我说最近的菜，可真心不错，那厨里的拐子最近发昏了，每天买的菜都水灵灵的，鲜嫩的不行，这菜一好，怎么捣豉都好吃，可这个主，他还不爱吃了，这要是换成以前，啪啪一顿鞭子，馊菜汤泡着窝头，也得给他塞进去。”
　　洛力将杯子满上，“既然菜好了，怎么还不爱吃了，他刚进牢里的时候，吃的可还好啊？”
　　刘二麻子挠挠头，迷茫的看着洛力，“刚进来的时候，是欸，他刚进来的时候，不是吃的挺好的，一顿两个馒头，哎呦，那时候烂菜叶子都能咽下去，怎么现在换了好菜还就不吃了，嗯嗯，老哥提的好，我看他就是犯贱。”
　　“小弟说笑了，这人哪有几个真犯贱，与自己过不去的。他既然刚开始吃的挺好的，这菜一好反倒不吃了，怕是有其他原因吧。”
　　“其他原因，还能有什么原因，现在就属他日子过得舒坦，一天到晚的，啥事没有，陪那个……那个石大人聊聊天，睡睡觉，要我说，就是日子太舒坦了，才整个幺蛾子。”
　　“陪石大人聊天？这怎么可能，石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公正严明，怎么会与犯人随便闲聊，会不会是审案子时用了刑，伤了身体，才……”
　　刘二麻子挥挥手，一脸不屑的说到，“我可算是看到大人物审犯人了，还真与别人不同，一不用刑，二不呵斥，还就是纯聊天，什么都聊，都给我聊烦了，这两个大老爷们，又不认识，哪来这么多废话。”
　　洛力慢慢转动手中的酒杯，晶莹的液体在白瓷杯中晃动，印出房子的边边角角。“哎，有了老弟的帮衬，本也不该多求，可这人哪，那会没有私心贪欲，想来他要是好好的，不管什么时候出来，总有个盼头，可要是倒在了牢里，可就不知能不能出来个囫囵人了。”
　　刘二麻子打了个饱嗝，晃晃通红的手掌，手背黝黑，手心却白皙的很，指尖圆润饱满，“呃，这说的什么话？既然是哥哥要保他，呃，那我刘二麻子就豁出一条命，也得给你办好喽。这么着吧，我明天叫老驼背给他看看。”
　　“老驼背？这是那号人物，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筷子在花生米盘上空晃晃悠悠，愣是没夹起一个，刘二麻子抬起通红的大脸，双眼水雾茫茫，鼻翼呼哧呼哧的煽动，呆愣愣的看洛力好大一会儿，才将筷子一丢，用手抓起一把花生米，一粒一粒数了往嘴里塞。
　　“牢里的事情，你不懂，我哥给我弄进去的时候，就和我说了，这个老驼背，别看人老，又驼个背，本事不小，呃，我，呃，幸亏我听了我哥的话，从没在他老人家面前胡来，现在我哥不行了，还多亏了他，不然……，哎，我告诉你啊，这个老头，是这个”。
　　说完慢慢的竖起自己的大拇指，“反正我觉得他是个厉害人物，在牢里头，就数他最清闲，谁都管不着，每日里喝喝小酒，睡睡懒觉，快活似神仙。有时候，我遇到那群晦气玩意儿，他还给我上药来着，对”，刘二麻子拍拍手，一脸自得，仿佛自己干了件天大的好事，“就找他看，他给的药可比外面药铺子里几钱大子儿买的好多了，还不收钱，嘿嘿嘿”。
　　洛力状似无意的瞥了眼侧门，心里暗暗着急，这小子越说越离谱，那样的人物，又不是街边的阿猫阿狗，怎么能找个连赤脚郎中都不算的牢头看病，要是没事到还好，要是开错了药给吃坏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哎呦，小老弟，来，我们喝，我们喝”洛力将刘二麻子的酒杯满上，又给灌了几杯黄汤，直喝的他双眼迷茫，那手颤的连杯子都握不住了。“老弟你先喝着，我去后厨看看，让大厨给上个好料。”说着，忙退身出了包间，关好门，转身进了隔壁的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