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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第12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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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洛毅上朝前依旧是让身边的侍从伺候更衣束冠。他收拾妥当后,便快速出了门,天空才蒙蒙亮,透出一丝特属于黑夜与黎明交替的清醒。站在庭院里,看着那棵上百年的桃树,原本高大的枝桠显得那么低沉,一边的侧枝都干枯了,垂到了地上。今年大概是吃不到它的桃子了吧。洛毅烦闷的想,怎么还不回来,没有人精心打理果园,也没有人需要他在餐桌上叮嘱,孤单的有些不习惯。
他还不知道洛钦进了宫,就当是每一天的例行公事一般,面带宽容的微笑,站在最贴近皇权的位置上。当在早朝上,看到那个风尘仆仆,满脸疲倦,青灰色的脸颊带着细细的胡渣,眼眶凹陷,双眼布满血丝的儿子时,他的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那棵几乎死了一半的桃树,那么可怜,甚至有些破败,孤零零的站在一旁,再没有了往日的风华。
盛怒的北冥齐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因为薛东死了,在他表示不愿意看到应家人受到伤害之后,他却惨死在押解上京的路上。
北冥齐的表现是自从他当上皇帝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愤怒,夹带着淡淡的悲伤与难堪。他大步走下来,用颤抖的指尖,点点跪在朝堂之上的洛钦,在对方震惊的表情中怒吼,“朕的话你没有听明白吗?朕的旨意你不懂吗?堂堂的刑部官员,天启的栋梁,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让他死在了离京不到几日路程的小县城里,自己却完好无损的站在朝堂之上。你……你……你好样的。你是不把朕放在眼里啊。”
洛钦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憋红了脸,倔强的抿紧了唇,双眼瞪得大大的,胸腔因为呼吸而一上一下剧烈的起伏。
洛毅连忙上前,跪在儿子旁边,挡住了天启帝喷发的怒火。四五十岁的老臣,涕泪满面,表情惶恐,一边磕头一边用卑微的语言为自己弱小的儿子求情。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连常年浸淫官场的人精们都傻了眼,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得到圣意眷宠的洛宰相一家,怎么也会如此不堪。皇上是想杀鸡儆猴呢,还是真的要动一动这个百年大家族。现在是帮着求情呢,还是赶快撇清关系以自保。
在洛莘也跪下求情后,有些人不得不跪,一瞬间,大堂里几乎跪满了各色朝服的官员,呼喊求饶声像夏夜里竹林里的蚊子般,嗡嗡的响。
北冥齐对于眼前出乎意料的场景有些愣神,但也只是在别人根本来不及注意的一瞬间,他早已收拾好表情,挥袖愤怒的离开。既没有原谅洛钦的罪过,也没有指示下一步的惩戒,大家都当做不知道,上前叨唠几句后,各自回府琢磨。
三父子回府后不约而同的进了父亲的书房,老管家送了茶水,便守在门口。
“幺儿,你说说看,是怎么一回事?”
“爹,我本以为……”
“好了,一些猜测的话就不用说了,把事情简单的说一遍。”
洛钦收拾好情绪,蒋如何离开军队、派人调查附近各地商铺出售米粮的价格、跟踪老板找到在赌场里扮成小厮的薛东、路上突然出现的悍匪等等,三两句的交代了清楚。
“这么说,这个薛东是沿路蒋米粮换了银钱,又用车子装了石块、干草,等到了北边才想办法逃脱的。”洛毅开口总结道。
洛莘双眸散出阴冷的光芒,嘴角一勾,手指摩挲着下巴,“这个薛东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蒋粮食都卖个干净,怕也不是生手,他既然得了钱,为什么还要留在原地等着被抓呢?”
洛钦回答道,“好像是米铺老板没那么多的现银,所以一下子付不出。”
“你在他身上搜到了多少银两?”
“搜出十万两银票,还有些零碎的珠玉翡翠,说是老板抵债用的,还有几百两散银。”
“他一个逃命的人,身上有了这么多钱,为什么还不走。前些日子,他在你那刑部待得时间也不短,知道这里面的苦处,恐怕不会为了几个散钱而丢了性命。”
“这一点我也想不通,而且,就他一人,既没有同伙也没有随从。”
“三儿,你知道上面这次给了他多少的军资吗?如果用实价买卖的话,也就是十五万两罢了。呵呵呵……因小失大哦。”
“难道他还有所图,或者是在等什么人?”
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洛毅却始终没有加入。等他们说的差不多了,身姿俊朗的宰相大人站了起来,“老大回自己的院子去,幺儿今日住在我的院子里,对外就说是去了一趟北面,给累出了病来,我会让阿通在门口守着,谁都不能进来,好了,都散了吧。”
“爹,可没这个理,您怎么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这孩儿下面该怎么表现,您也该提点一二吧”洛莘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虚心求教。
“有什么说的。老王妃住进了尼姑庵,应家没了,小王爷病了一场;等小王爷病好了,大皇子却出宫历练去了,薛东死了。皇家有一宝,劳命丧财争不休。没咱什么事,你啊……,该听听你娘的话,爱护幼弟,端正为官,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爹爹好像一直不看好小王爷。这可不行,我们的皇上可是一心想让小王爷坐上那个位置呢?爹爹不是说过吗,不能揣摩圣意的大臣不会长命。您看,我们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站站队。”洛莘漫不经心的问道。
洛毅斜了他一眼,用不屑的语气回答,“他想?那也得那人有这个能力?我们洛家,历来是与当今天子站在一处。忠君爱国,为民请命。这才是我们洛家的为官之道。至于旁的阿猫阿狗,就不用花心思去管了。这几天手头的事情都放一放,毕竟才被皇上厌弃,总该有些丧气才是,莫不可表现的太过积极,免得遭人诟病。还有,幺儿,这几天都不许出门,等这件事情过了,自然有的是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发现一向俊朗儒雅的宰相大人变得少言寡语,甚至有些时候,可称得上是尖酸严厉,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宽大的官服一荡一荡的,精瘦的腰身挺得笔直,就像是在腰间插了根木棍一般。那两个俊美异常的侍郎大人也连同朝堂上的斥责声消失了。没过几天,连宰相大人也病倒了。在京城的乌岩巷里弥漫了一股浓浓的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