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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153 ...

  •   夕阳下,撒尔满一身鲜红的服饰,红得像火一样灼烧他的眼睛,让他微微偏头避开了脸。她绕到他身前拦住他,因为激动愤怒和紧张,面色通红。她往前一步仰头看着他,语气凶狠:“这一年你去哪里了?”
      他轻轻皱了皱眉头,和她拉开距离:“我去哪,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我……”她伸手去抓他的胳膊,被他用力的抽了回去,她的话音便也在此戛然而止。
      他看了她一眼,疏离冷漠:“有什么关系?”
      她看着他说不出话来,这种冷漠就像一种籓篱,界限分明的在彼此之间划下了一道不允许逾越的鸿沟。她想撑起自己的气势,但是微红的眼眶,翕动的嘴唇和缓缓泛起的泪水出卖了她,她紧紧咬住唇,骄傲的不让泪水落下来。
      他绕过她想走,她上前一步拦住。他转向它侧,她又上前一步拦住,不许他离开。
      他于是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的看着不知名的某处,不再试图绕过她,却也不给她回应。
      夕阳穿过院子里的大树,在他们的身上落下了点点金红色的光斑。记忆里上一次看见这样的夕阳,那个少年冒险翻进了她的房间,拥抱着她,对她说出了最动人的话语,让她怦然心动。
      所以记忆里的那片金红色的阳光是那么温暖。
      然而眼下的他冰冷疏远,让她觉得难堪。这和她设想的所有和他的重逢都完全不同。她赌气的扭头就走:“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
      他没有动。撒尔满走了许久,撒合辇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脚上的鞋磨得破破烂烂,露出了白色的里线,几只迷了路的蚂蚁绕着他的脚转来转去,用触须触碰着他的鞋底。身边不断的有国师府的外门弟子路过,都不敢和他打招呼,贴着墙角一溜烟的跑远。
      撒合辇缓步走向自己的房间。此时夕阳已经被地平线吞噬,无边无际的暮色蔓延了上来,他的身影影影绰绰,背后的影子和黑暗融为了一体,化为巨大的阴影将整个国师府笼罩。
      “你听说了吗?最近好多人莫名其妙的失踪。”
      撒尔满心烦意乱的放下了手里的红珊瑚,侧耳听半掩的门外正在收拾房间的浣洗侍女低声的交谈。
      “听说了,好多人不见了。最可怕的是,有的村落整整一村的人都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大王和巫神殿都在查这件事情,但是听说一点头绪都没有。”
      “哎,你们没发现吗?最近夜里的兽魂消失了好多。以往晚上天上飘的兽魂星尘比星空都美丽,现在一到晚上就黑漆漆一片,零星几点星尘。”
      “我听部落里的老人们说,这怕是有妖魂在作祟。吃人,吞噬兽魂。现在不安宁啊,都各自把家里的弟弟妹妹们看紧些,可别让他们落单,夜里更不要出去乱跑了。”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突然戛然而止,传来齐声的问候:“苏祭司好。”
      撒尔满回头,苏墨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只木雕的蜻蜓,正微笑着看着她。
      她起了身,低头讷讷的开口:“大师兄。”
      他将木雕的蜻蜓放到她面前:“做给你的。”
      她拿起了蜻蜓,微微泛着青色的木头还散发着木质特有的芳香,雕工极致精细,蜻蜓身上的每一条细细的纹路里,都隐隐有比发丝还细的金线,展开的翅膀薄如蝉翼。若非拿在手里能清晰的感觉到是木质,简直像一只歇着不动的活蜻蜓。
      她把玩着蜻蜓不想说话。苏墨在窗边的木椅上坐下,阳光从窗棂洒进来,让他半身微黄。他微微闭起了眼睛,眼缘下有着淡淡的一圈黑色,看上去略显疲惫。
      “大师兄,你是不是在追查最近好多人失踪的事情?”
      他睁开了眼:“你也听说了?”
      “府里的侍女都在议论,听见了。”
      “最近不太平,你留在家里也好。金王武卫和巫神殿追查了许久,没有半分头绪。”
      “有危险吗?”
      他微笑:“总归不是什么安生的东西。”
      她犹豫了片刻:“他……他也跟着去追查了吗?”
      “有话想和他说,便去同他说。这么成日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他也不会知道你的想法。”他温和的打趣,“外面都在传,撒尔满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十日,离城都安生了十日。”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苏墨,你嘲笑我。”
      他站起了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晚间还有事情,我回了。”
      苏墨出了撒尔满的院门,和正从外面归来的撒合辇打了个照面。
      他归来后,因为没有本命兽的缘故,国师苏喇奔暂时让他在巫神殿修习,帮助做一些文书的工作。
      他换上了往日里他喜爱的服饰。华贵的锦缎,暗纹的暗银刺绣随着他的举动如同水波纹一般流淌,奢华的兽毛装饰,荒兽的牙和骨头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项链和腰坠,同样的服饰和装扮,他往日里的倨傲和桀骜不驯却不见半分。
      撒合辇后退半步恭敬的行礼:“大师兄。”
      苏墨点了点头,气度从容。他以往没有因为他的不敬而不愉,如今也没有因为他恭敬而得意。
      撒合辇抬眼,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苏墨。他们无比熟悉,一同在国师府生活了十几年,朝夕相处,他却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
      眼前这个男人和他记忆里的那个人一点都不同。他站在那处,长身而立,身上的黑色巫祭长袍熨帖的贴服着身体的线条,简单的坠饰并不奢华而浮夸。他的五官和金人深邃的五官比起来略显清冷,却自带一种书华气,为什么他以往会觉得他只是个会闷在房间里玩木头的废物?眼前的男人温和而内敛,平和中有着他曾忽略的宽广和自信。
      他看了眼他的身后,是撒尔满的院子。他不欲多言,微微点了点头,便从苏墨的身边擦身而过。
      转身之后在苏墨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睛里渐渐弥漫起浓郁的黑色,变得一片漆黑。
      佛境。
      整个佛境里到处都充满着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这是僧人们在从山上敲山取石,要重建毁掉的寺庙。
      佛境毁坏了十之八九,整个世界在先前地动和天崩的影响下,一片狼藉。除了通明寺的大雄宝殿还保存完好,别的地方几乎已经看不见一座完整的建筑,就连通明寺所在的后山,也坍塌过半。
      美玉随普难陀带着一众小沙弥从山下挑水上山,崇德大师与崇明大师站在寺前的广场上对照着法阵图纸,对着远处指点商议。美玉用竹筒装了两斛水上前:“师叔师父,喝点水。”
      崇明大师与崇德大师接过了竹筒,看美玉欲言又止的样子,崇明大师微笑开口:“小家伙可是在担心夜藏?”
      美玉惭愧:“师叔见谅,弟子与宇文夏满相识数年,曾与他兄妹二人出生入死。如今她被囚于镇妖塔,弟子实在挂念。”
      崇明大师点了点头:“重情重义,保持本心并不为过。只是如今那夜藏与苏夏满共生,她还有几分人性尚不可知。将她囚于镇妖塔,也是不得已为之的权宜之计。”
      崇明大师与崇德大师相视一眼,当年望天归了萧氏皇族,羌尧归了佛境,夜藏既然是被天机殿所捕获,自然也是归属于天机殿。佛境遭遇大劫,不得已向天机殿求援,齐先生将夜藏送来助他们度过难关,夜藏却不能一直留在佛境,当要交还于天机殿。
      崇德大师看了美玉一眼:“你想去探望夜藏,便去吧,她如今毕竟并非当日的宇文夏满,需得小心仔细。”
      美玉欢喜的应了一声是,蹬蹬蹬跑向了后山。
      后山深处,平地而起一座崭新的镇妖塔,同其他塔状的镇妖塔不同,它是一朵莲花花苞的模样,花瓣层层叠叠收起,其下展开六瓣花瓣作为基座。塔上密密麻麻挂满了藤蔓,一有人畜靠近,那些藤蔓便蛇一样的游走,稍有躲避不及,就会被藤蔓缠住绞杀。
      靠近那塔方圆十丈,眼前便陡然一黑,从白日进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美玉目不能视物却并不着急,心中默念清心咒,他的四周围便亮起了蒙蒙的亮光,驱散了那黑暗,留下一条团将他包裹的,灰蒙蒙的空间。
      前方的黑暗里,夏满坐在一棵巨大树木垂下的枝蔓上,荡秋千一般轻轻晃动。看见美玉她微偏了偏头:“小和尚,你来了?”
      这些都是夜藏释放的幻觉,真实的她在塔里,而他则在塔外,距离那些危险的藤蔓极远的地方。
      夜藏轻叹了口气:“你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管我是人也好,大妖也好,你都真心挂念。”
      美玉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小满,挂念你的人何止我一人,你又何必如此自苦。”
      “不止你一人又如何?”夜藏轻笑一声,“那些念着我的人,多是心怀叵测。不为我的皮相,便是为了求个长生,或者再另有他求。我曾以为,这世上唯有一人,无论我是人也好,大妖也罢,我为善也好,为大恶也罢,他都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不离不弃。原来我是高估了自己,错估了他。”
      美玉挠了挠头,年少单纯的他听不出夜藏话里的含义:“你要是觉得闷,以后我就多来陪陪你说话。”
      夏满偏头看他,眼底一派天真,又是美玉记忆里那个夏满的模样:“美玉,你要是真心觉得我可怜,为何不将我放了?我们是好朋友不是?”
      美玉心里一惊,摇了摇头,低声默念大明金刚咒。眼前的黑暗潮水一般的退去了,他这才发现在不知不觉间,他同她说话越走越近,眼看着已经快到镇妖塔上那些藤蔓盘踞的范围。就在他的脚边,数条黑色的藤蔓正在地面阴毒的轻轻游动着,再往前几步,他就会被缠住卷走。
      美玉退后几步,飞快的念了句佛号,转身就跑。身后的森林里隐隐传来夏满轻快的笑声,回声如魔音一阵一阵紧跟在他身后:“我们是好朋友不是?是好朋友不是?……”
      大雄宝殿里,远眺此处的崇德大师微微摇头:“宇文夏满与那夜藏共生,怕是最坏的一种情况。她的灵魂已经被夜藏整个吞噬,如今只怕是不留一分人性了。”
      崇明大师道:“天机殿来了信,外界异象频出。恐怕是有大变故。”
      崇德大师叹息一声:“若非佛境崩塌,我等自然是应该有所警醒才是。如今佛境地气紊乱如麻,你我二人又暂去了一身修为,无法推演天机。只觉这是冥冥中的定数,方才如此。”
      崇明大师低头双手合十,轻叹一声,不言不语。
      天地异象的改变对于寻常人而言,略能感知一二的就是气候的变化。
      这一年的冬天和往年比起来都要冷。第一场大雪降下之后,飘扬的风雪就没有再停过。不过十月中旬,却已如往年的隆冬时节。西凉河一夜之间牢牢封冻,屋外滴水成冰,广宁城变成了一片银白的世界,屋檐下挂着长长的冰棱,厚厚的积雪没过了人的小腿。不懂事的孩子穿的像棉花包一样欢笑着在雪地里打雪仗,这才给这片素白的世界带来了几分生气。
      萧嫣然坐在暖阁的榻上,有些气闷。雪太大,蒋嬷嬷总害怕她出去滑倒,接连几日都劝着她不要出门。
      皇宫虽然华贵,却处处都是规矩,反倒不如她在沈侯府的时候尊贵。她在这诺大的宫廷内,能行走的也不过昭阳殿这里外三进,要见王皇后也不若往日,要听宣召。她入了宫之后,反倒像是被拘在这东侧殿软禁了一般。
      正气闷间,外面来了个皇后身边的低等女官求见,一进门就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奴婢见过小郡主。小郡主,娘娘见您这几日闷闷不乐,特地吩咐畅春阁备了几出戏,请您去听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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