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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

  •   这日鄂硕正在与属下斗牌,听见忠盛和几个仆从讲到多尔衮新近如何物色到了一位绝色美女,汉人。亦虏了她的母亲。不怕她不就范。
      鄂硕的福晋是多尔衮的妻妹,也是皇太极正室哲哲侄女布木布泰的堂妹。但鄂硕为人诡谐,素不喜见风使舵,超然物外,与多尔衮便是不咸不淡。
      猛地听到“范志完”三个字,鄂硕取了画卷,拿了披风,飞身上马。
      立即便有人通传多尔衮鄂硕求见。
      话音未落,鄂硕便进来了。
      多尔衮抛弃女人的时候有多么决绝和漠然,便对自己看中的女人有多么温柔和耐心。接连几日着人呈了珠宝玉器,叫了婆子仆妇劝说明珠。奈何明珠一连日都淡淡的,不闹不怒,水米不进,多尔衮多少年没吃过这样的软钉子,倒是颇为受用。耐了性子叫了戏班上来唱戏,整场便只有明珠和一众仆妇隔着帘子听。冷不丁见了鄂硕,黑面不悦,便漫不经心骂道,“鄂硕你也来和我抢美人?你倒问问美人愿不愿意跟你?”
      鄂硕顿了首,看了一眼明珠,四目相对,没错,除了憔悴,是她没错。
      “哪里谈得上抢?”鄂硕玉树临风,气度非凡,多尔衮暗自恼怒,却不得不给几分面子。一众仆妇的眼睛全集中过来。事实上,女子都以博得鄂硕一顾为荣,所到之处必有女子欢呼雀跃。
      “只是为侧室而来罢了。”风一样的男子几步站在明珠身前,伸出一只手。
      “脚疾又发了,双脚溃烂红肿,都说要取临涧水泡脚,涂上药粉,十五日可愈。可惜再找不到那日的医员。”明珠静静看着眼前的男子,回忆漫上疲倦苍白的脸,一滴泪水含在明丽的眸子里迟迟没有落下来。
      “对不起,来晚了!”鄂硕轻轻在明珠耳边呼出来。
      “鄂硕!”多尔衮素以刚勇腹黑著名,看两人的情形也惊讶非常。
      “是来帮我当美人说客的么?”他挟着眼,强忍惊讶和愤怒。
      “并非如此。鄂硕是来接如夫人回家的。王爷帮忙找到贱内,鄂硕感激之至。”
      鄂硕双手抱拳,庄重揖礼,衣袂飘动。
      “几个意思?”多尔衮倒吸一口气,“鄂硕,我素日敬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今日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啊!你是活腻歪了?竟然在我这儿抢女人?”
      一语未完便拔刀砍来,鄂硕也不言,两人你来我往,乒乒乓乓之下,画卷从鄂硕手中滚出,徐徐展开。
      画中豆蔻年华的美人,无忧却机灵缜密的样子,宛如昨日。
      多尔衮惊呆了。他是见过这幅画作的。妻妹屡次提及鄂硕长久凝望一幅画作,他便叫取来一观。
      不过是副仕女图而已。
      画上的人,分明和眼前的人有相似的眉眼。
      “王爷,眼前的女子是栋鄂的人。”两人交互僵持着,出尘脱俗仙气十足的栋鄂话语平淡笃定。

      “一幅画作而已,能说明什么呢?多尔衮面上波澜不惊,眼睛望着别处。
      “你得到美人,我又得到什么呢?”多尔衮沉默了半晌,面无表情,直逼鄂硕的眼睛。
      “您可以得到鄂硕的心。”鄂硕的眼睛一刻没有离开面前的人,生怕她就像烟花那样,明明在他眼前耀眼缤纷,却转瞬即逝。
      鄂硕的父亲追随苏克萨哈已久,多尔衮不得不承认他忌惮这一点。他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那你阿玛呢?”多尔衮眉心一拧,凝视着鄂硕的眸子,直逼到鄂硕给出答案。
      “为人臣者勿以有己,为人子者勿以有己,仅此而已。”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本王信得过。来人,上酒!”多尔衮倚窗坐下,嘴角泛起精明无赖的微笑。
      很快多尔衮赏赐鄂硕一名汉族女子的消息先于鄂硕回府飞传于各个贵族府中。
      上下人等熙来熙往面色潮红议论纷纷。原来出尘绝世的鄂硕也是凡夫俗子耽于女色啊!
      女人则互相用最小的声音讲述那个外族妖姬是如何的不堪,引诱睿亲王不成又对鄂硕下手。单纯美好从来不多看一眼女人的鄂硕大人如何不明就里着了道。可惜啊!可惜了正室夫人睿亲王的妻妹痛哭了一整晚,天明却亲手收拾了一间厢房准备迎接一名异族的卑微的小妾。
      再纷扰的流言也有停歇的时光。
      鄂硕的阿玛气得要吐血,连带着怪罪于鄂硕的生母,扬言若不是人丁单薄,定要将这逆子赶出去。
      奈何栋鄂氏老夫人恳求看在睿亲王赐婚的面子上,接纳这个外族女子。也好为栋鄂家开枝散叶。
      这是栋鄂氏难言的苦涩。
      鄂硕一向不沾染女色,只有一个皇太极做主定下的正夫人。两人相敬如宾却成亲多日未得一男半女。
      至此,没有人还有反对鄂硕再娶的理由。
      当月下旬,鄂硕宣布纳娶范氏明珠。两房平起平坐,不分嫡庶。

      鄂硕对新夫人宠极,说考虑习惯和言语不通,喝完入门酒后将新妇移至别苑。不过逢各色节日过来给阿玛额娘请安问好而已。
      “娘娘,鄂硕大人近日新纳一名女子,虽名义上为睿亲王王赏赐,实则......”庄福宫两个侍女便用心把那日情形详述一遍。
      苏麻听完便轻轻一笑,“想不到迷倒众人的鄂硕大人竟然也有一见倾心的时候,真是难得。”突然瞥见布木布泰面色不悦,便有些纳罕。
      娘娘对那个堂妹谈不上多少喜欢,但既然有辱于母家,想必是有些不高兴吧。
      但是,娘娘和鄂硕从无交恶。
      更何况,娘娘对鄂硕向来有赞赏倾羡之意,待他与别人不同。
      苏麻陡然想起温庄长公主之事。去年,温庄一心要嫁给鄂硕,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皇太极何等骄傲,匆忙给长公主定下了亲事,可怜的温庄,这一嫁,便是心如死灰,再不复少女之气。娘娘可是为了这个,迁怒鄂硕?
      布木布泰的脸阴晴不定,轻轻一嗤,脸上有不容看透的清冷,“苏克萨哈断了一只手臂。”
      苏麻一震,两人相对,久久无言。
      六皇子一岁庆典时,皇太极终日抑郁恍惚,生日庆典办得低调仓促,只是各宫娘娘和王府大族送了些生辰礼来。隔日,布木布泰在永福宫宴请了各宫娘娘和各府福晋。越在危时,步幕布泰的坚毅和不服输便越发坚硬如铁,只是却比从前茫然无措,她胸中压抑了奇怪的酸涩,像唐突奔跑的小兽,不知来处,亦不知归途。
      栋鄂府本来照例是如敏一人出席,但布木布泰指明了要亲自谢谢明珠,请明珠务必出席。
      二人第一次相见。刚刚会走路的福临摇摇晃晃向堂妹走来,仆妇们笑着打趣,福临在明珠身边停住,伸手摸明珠的肚子。“妹妹”牙牙学语,一众人注目明珠的肚子。
      此时,明珠有孕三月余。
      “庄妃娘娘请夫人一叙。”

      两人第一次见,布木布泰压住略微的醋意。美人她见得多,她嫉妒的是这个女子身上的无法分辨的高贵气质,一瞬间让她觉得她才是真正的主人,而她们只是一群窃取豪夺者。她打起精神,那又怎样,我夺来的,抢来的,偷来的,就是我的。
      “您随鄂硕大人去盛京如何?”鄂硕得了新夫人之后,借口身体有疾,很少参加战事了。
      “娘娘厚爱,明珠定会转呈给栋鄂大人。”明珠面上微微一笑,心里已经通透明亮。
      “鄂硕大人英武善战,此是其一,你我都希望结束这场战事,百姓安乐。再者鄂硕大人出兵,应是有轻有重,这一点别的将领便是不及,此是其二。夫人如今是鄂硕大人的宠眷,想来夫人的话,大人一定会听。”
      “娘娘见笑了,您的美意,明珠定会一字一句转给大人。明珠有件事请求娘娘恩准。”“您说吧!”
      “明珠斗胆请求娘娘上呈天听,不论战事,均善待城内百姓。”
      “夫人,此事却令人为难。战争无情,想必您也清楚。”步幕布泰淡淡含笑,淡然诚实。她如今已是自身难料。
      “自是有为难处,但明珠相信,您比明珠更希望安抚善待这天下百姓。”明的眸光盈盈,温婉如玉。
      “何以见得呢?”步幕布泰有几分好奇。
      “娘娘您是胸怀天下之人啊。”明珠也不害怕,气定神闲,浅浅一笑。
      布木布泰一惊,手指轻轻一颤,玫瑰汁子拧过的耀眼的玫瑰红流光泛彩,愈加光艳。
      “夫人是糊涂了吧!”
      “娘娘仁慧大气,思虑长远,天下人只想到自己,娘娘却能虑到他人。天下人只想到战争这一步,娘娘却能想到战后的江山安稳。娘娘是能抛开私情,胸怀天下之人啊!”
      布木布泰幼小离家,精明,大气,决绝,滴水不漏,只汲汲担任皇太极的左膀右臂,又小心在哲哲那里左趋右迎。敏锐的洞察力和坚韧的性格,步幕布泰哪一点不比男人强呢。
      独自一人走到现在,亦是疲累不堪,然而,再累,再酸,也是蒙了油彩涂了金,始终有了灼灼的热烈的期许。
      皇太极自宸妃去世后便昏沉不理世事,她开始失去方向。
      她可能要放弃了。
      明珠的话,是她的心里微微窜串进来的一束火光,紧着着把她心底里私藏的欲望熊熊地点燃了。
      “夫人说笑了,夫人您聪慧过人,让人佩服。还请夫人多进宫里来陪陪本宫和皇后娘娘。”
      明珠刚走,苏麻便端了一杯水上来。“娘娘信得过这个女子吗?”
      “无所谓信不信得过,只要知道她要的是什么,便可以与之同行。”步幕布泰面色不改,取了一张“鄂硕”笺又细细看了一遍。皇太极安插在各宫各院的眼线,都是哲哲布置的,而哲哲的得力助手,是布木布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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