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静水流年》安平卿

7、第七章

　　等我们收拾完场地后，天色已经不早了。

　　“啊，要送送高杉君……”桂君在一个时辰前就走了，据说是家里有什么事，高杉倒是少有地留了下来，还和我们一起打扫道场，我看到他向门口走去，知晓他是要离开了，正准备站起身相送时，却一只手按住了肩膀，“……老师？”

　　“等一等哦，澈君。”制止我行动的正是松阳老师，他微笑着，向另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已经有人去送了。”

　　哎……？我有些惊讶地顺着老师指点的方向看过去，更加惊讶地看到那是正在起身的银时。

　　银时……吗？虽然出乎意料，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那么惊讶？

　　老师牵着我的手，悄悄跟在高杉和银时身后。

　　但直到高杉走出私塾，两人也没有交谈，只是一前一后僵硬地走着。

　　[还是太勉强了吗？银时……]我担忧地想，有些犹豫要不要我出面，松阳老师紧了紧握住我的手——我抬头看他，却见老师少有的、淘气地向我眨了眨眼：[再等等，要相信银时呀。]

　　而我们的前面，望着高杉越走越远的背影，银时终于忍耐不住地向前一步，率先开了口：“喂，我说你。”

　　高杉停住了脚步。

　　“是叫高杉对吧。”即使明知背对他的高杉看不见，但银时还是骄傲地扬起了下巴，“可别赢了一次就给我翘尾巴……在你奇迹般地打赢我一次之前，我都赢你多少次了。”

　　这话……

　　[老师……]我忍不住再次抬头看向松阳老师，老师给了我一个眼神，于是我心领神会地按耐住不安的心情，继续听他们两人交谈。

　　走神的那一瞬间，银时再次开口：“要是想真正地赢我，要是想把输掉的份都讨回来……”他转过身，不再看高杉的反应，“明天也给我过来。”

　　逆着夕阳的光，我能很清楚地看到，高杉因为银时刚才一番状似挑衅的话语而握紧的拳头陡然松开，原本低下去的头也抬了起来，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一定是非常惊讶的吧。

　　而银时还在说着：“不过下次要赢的，是我。”

　　我终于安下心来，松阳老师赞许而欣慰地点点头，小心无声地将我抱起，带着我悄无声息地返回私塾，没有让银时发现。

　　晚上入眠之前，我望着银时，一直不停地笑。

　　“干什么啊你。”银时不明所以地贴上来，伸手摸摸我的额头，“发烧了吗？要不然为什么一直看着我笑啊……而且还笑得这么恶心。”

　　“……没什么。”我没有躲，乖乖地让他测试我的体温，顿了顿后终究还是忍不住，再次扬起嘴角，“只是觉得，银时和高杉君真的很要好呢。”

　　“……哈？！”贴在我额头上的那只手剧烈颤抖了一下，银时一脸见鬼地看着我，嘴角抽搐，不依不饶地爬起来要去拿温度计，“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你？！不行，虽然好像温度没什么大碍，但果然还是发烧了吧。你等着，待在被子里不要出来哦！我给你拿温度计好好测一测！要是不舒服就赶紧说出来啊！！”

　　“没事啦，我。”我伸手抓住他的衣角，摇摇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真的没事啦，不用担心，银时。”

　　“哦……”他将信将疑地瞥了我一眼，谨慎地与我额头相抵，再三对比确认我真的没有发烧后才算罢休，“真的没事吧？不舒服一定要说哦！绝对要说啊！”

　　“嗯。”我温驯地点头，缩到被子里躺好，银时不放心地掖好我的被角，也躺回了自己的被子，“晚安，银时。”

　　我轻声说，等了一会儿，听到身边传来同样小声的一句话：“……晚安。”

　　……啊啊，就是这样，明明很喜欢高杉君，希望能有这样一位对手或朋友，虽然无法坦率地说出自己的心意，却又会别扭地出口挽留；担心我的身体，不会口头一直表彰自己的关心，却会在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中时刻体现。别扭又坦率的银时，真的是非常可爱。

　　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任自己沉入黑甜的梦乡。

　　于是这一天，也如此平淡而圆满地结束了——

　　***

　　“……桂君？”我眨了眨眼，惊愕地望着急得满头冒汗，不知为何似乎正意图爬篱笆进入私塾的人，“呃，请问……？”

　　老先生这回出外诊的时间，远比我想象中的要长——时至今日，我已有一月未去医馆上课，有时去医馆探听，所得到的消息，却仍是一成不变的、老先生还未回归的音讯。

　　虽说觉得以老先生的本事，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我还是难掩心中不安，因此最近几日，几乎天天在上午课毕后，就要前往医馆探听消息。这样自医馆返回后，正好能赶上大家上剑道课，可以及时为他们包扎。

　　至于安全问题……与同学们熟悉之后，差不多所有男同学都跃跃欲试地想要护送我，不过却统统被银时打回去了，于是这几天，照样还是银时在护送我。

　　只是没想到……今天一出门，居然就会碰上这样的情况。

　　桂君……与我主要由母亲宣传得到的名气不同，桂君是货真价实、远近闻名的神童，其少有的聪慧、俊秀的外表、端庄的举止都是饱受称赞的。因此，即使家境并没有达到讲武堂的门槛，也无法支付那颇高的束脩，却还是被讲武堂破格作为“特优生”而招募了。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无法想象桂君会做出这般失礼的举动。

　　“那个，桂君。”我笑了笑，有些尴尬地说，“如果想进入私塾的话，只要和我们说一声就好了……”

　　“嘁，想不到优等生也会做这样的动作啊。”银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顿了顿，才略微吞吞吐吐地开了口，“喂，那个叫做高杉晋助的家伙呢？为什么不过来了？啊~我知道了，该不会是被阿银打怕了，好不容易拿到一次胜利就逃跑了吧？哼，真是胆小鬼……！”

　　“……银时！”我小声地唤他的名字，不管怎么说，太失礼了。

　　“你们是……！”但是桂君完全没有在意，他半骑在篱笆上，看见我们后眼睛忽然一亮，迫不及待地大声喊了起来，“松阳先生！松阳先生在吗？！我有很紧急的事情要告诉他！”

　　***

　　“是吗。”即使听到了那么紧急严重的事态，松阳老师仍然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很平静地说出了这两个字，“原来如此，有人向官府告发了我们这间私塾吗……”

　　“是的！”桂君跪坐在榻榻米上，急切地凝视着松阳老师，“松阳先生，请快点逃跑吧……！官府今晚就要派官役来拆除私塾了！如果您被他们抓到的话，可能会被关起来……！”

　　“……老师……”我担忧地看向松阳老师。

　　“那可真是相当严重的事态呢。”松阳老师轻轻地笑了笑，伸手按住银时的肩膀，使他无法离开座位，“冷静点，银时，你想要做什么呢？”

　　“我……！”银时牢牢地抱住那柄从不离身的刀，拼命想要挣脱老师的手，但只能被迫坐在榻榻米上动弹不得，脸涨得通红，“放开我，松阳老师！那些家伙，那些家伙怎么敢……！”

　　“当务之急不是这个吧。”松阳老师低声叹气，然后转头看向我，又露出了我所熟悉的温柔微笑，不在意地催促着，“说起来，澈君不是要去医馆吗？今天也还是由银时护送吧，不过之后就不用回私塾了。银时，一定要好好地把澈君送回家哦。”

　　“什……！松阳你……！”银时气急，我第一次看见他用那么生气的目光瞪着松阳老师，只一会儿，他就转过头，直勾勾地凝视着我，大有“你敢答应试试”的意思。

　　“老师。”我摇摇头，郑重地对松阳老师行了一个大礼，“今日我不去医馆了。”听了这样的消息，虽然明白松阳老师的用意，但我怎么可能故作不知或置身事外呢，“请让我留下来……我想帮老师的忙。”

　　无论是通知同学和他们的家长这个消息，还是整理私塾等各种事项，都是急切需要人手的时候，我虽然身体不好，但总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最后我还是留了下来。

　　大家在听松阳老师通知私塾解散的消息后，都是不敢置信，难以消除的恐慌弥漫在整个私塾里，最后还是在老师的指点下，开始收拾各自的东西准备回家。

　　而我就在一旁，帮忙提醒大家各种注意事项，有收到消息的家长来接人了，就知会那个同学一声，然后与他们告别。

　　虽然琐碎，但这场告别进行得有条不紊，临近黄昏的时候，私塾里除了我和老师，已经空无一人。

　　“不知不觉忙了一个下午，大家都走了呢……”松阳老师苦笑一声，但他看向我的时候，褐色的眼眸里是一如既往的温暖光芒，“只剩下澈君了……今天真是辛苦澈君了，还站得起来吗？银时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让老师送你回家吧？”

　　桂君在告诉我们那个消息后就离开了，而银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失踪了，仔细想想，整整一个下午，居然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松阳老师。”我轻声唤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变成了郑重的跪坐姿态。虽然因为忙碌了一个下午的缘故，喉咙干涩，身体酸痛，但只是一会儿的话，我还是能支撑得住的：“老师是要去找银时吗？”

　　“是啊。”

　　我顿了顿，拜服下身，勉强从口中发出声音：“松阳老师……在松下私塾再次落成后，请务必写信于我……无论距离多远，我……”剩下的话语被哽咽在喉口，我少有地焦急起来，抬头惶恐地凝视着老师，想要从他的眼中寻找答案，“我……我清水澈，都一定会前往松下私塾，再次聆听您的教诲的……！”

　　“……慢慢来，别着急。”一阵沉默后，松阳老师出了声，他将手放在我的头上，缓缓抚摸，叹息一般地说道，“澈君是个好孩子……我一直都知道的。”

　　“我答应你了，一定会写信来的。”松阳老师说，“不……我一定会来迎接澈君的，请放心吧。”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心下稍松，几乎流出泪来。

　　“不过现在，还是先让老师送澈君回家吧？”

　　“我一个人可以的，松阳老师。”我抿了抿唇，拒绝了，“路途并不遥远，而且我会小心的……不会再发生那种事的。”

　　“真的可以吗？”

　　“嗯，请相信我吧，松阳老师。”我认真地点点头，望着老师担忧的神情，不自觉地微笑起来，“而且老师还要去找银时吧……或许，可能还要再加上另外两位不省心的同窗呢。”

　　所以没空在这儿耽搁了。

　　“我会将私塾的门锁好的，请老师放心地出发吧。”

　　“……那真是太好了。澈君一直都很细心啊。”松阳老师眉眼弯弯，他收回手，转过身向着私塾门口走去，“那么，一切就交给澈君了……我走了。”

　　“祝君，”我弯下腰，深深地埋下头恭送松阳老师的背影，前所未有、诚心诚意地祈愿道，“武运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