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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你若撒野,今生我把酒奉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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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我失去了她一次,退而求其次又失去一次。我反正已经彻底没辙了,束手无策,缴械投降,坐以待毙。
也许这一生我与她最大的缘分,真的只是远远看着,互相微笑,擦肩时一句你好。
你好,齐涓然。
后来的这些年,我就连新的朋友也几乎不再交了。
一开始这种因噎废食的行为都是下意识的,我仍走很多路,去很多地方,只是旅途中不再和陌生人聊天,不喜欢说起自己的事情,也对别人的事情没有兴趣。
活得越久,独处太多,难免总结经验,心中才渐渐明白,大约我从那天开始就已经认定,我哭泣的那个街头就是整个世界的缩影。无论这天地间有多少人熙熙攘攘,我们在世间行走,都是无依无靠的踽踽独行。
我没有什么阴影魔障,唯一遗憾的是那时我只顾着拯救自己,不知道她正在经历什么,如果我不曾被她逼到退而求其次,她还仍是我心中初爱,我本不至于忽视的。
2016/2/12
颜焰从□□发了好多照片给我,她的高中同学聚会,千篇一律的套路,吃饭唱歌。
大年初一那天下午和齐涓然看完星爷的贺岁片《美人鱼》我们也去了同学聚会,在高一班主任家里赌牌,师母做得一手好菜,一双儿女聪明伶俐。
去电影院接我们的,是一个开宝马5系的同学,齐涓然赞不绝口,我也象征性笑笑说车不错,心境甚是平和。
是我自己不肯像他们一样努力工作,那就应该有不去嫉妒别人光鲜外表的觉悟。
颜焰说他们十几个人,男生请客。
我说还是年轻,我们这个年龄的都是男女平等的AA制,不过么,这个AA制是那个开宝马的同学提出的,所以他逃不掉越有钱越小气的嫌疑。
颜焰大笑说有道理。
此时天将晚,冻雨纷纷,她问我去不去和她一起玩,因为早上联络时候我说今天要和弟弟去县城走几家亲戚。
这是这次回家以来我们距离最近的一次了。我仍笑着说抱歉,我已经回家了。
上午饭我弟弟喝多了,我开车载他回家,一个红绿灯熄火五次,耸人听闻,他被我几个急刹车弄吐,临时停车去超市买完水,掉头出来时候倒车还撞了电线杆,我实在不能去接她。
距离我回到家已经十天过去了。
本来九天前就应该屁颠儿屁颠儿的去看她,但这些年来我稀里糊涂,竟也开始慢慢的越活越明白:我仔细回想了和颜焰认识的这十五年里,我们两人雨打浮萍一般分阖聚散,她可曾主动去看望我?
答案是不曾。
前段时间在天津,和我姐聊起了那些年我疼爱过的人,她用很怜悯的目光看着我说,你这个蠢货,对另一个人倾尽了全部,你留什么给你自己?
许多年前我看过一则小寓言故事,但是因为还没有遇见齐涓然,只单纯觉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共鸣。
那小故事应该很多人也都看过,说一名男子向女子求爱,女子让其在楼下站满100天,到第99天时候女子感动了,第100天时候男子却再也没有去过了。
两个人之间本应该是这么回事的,一方可以走完99步,但如果99步都是你走完的,对方却连一步都不肯迈出,不劳而获,坐享其成,凭什么呢?
我痛定思痛,厚颜无耻的给自己找了借口:当初答应她的明天回家,只是说我会回家,没说我回家就一定会跟她这样那样!
其实除夕约了她去泡澡的,可她找了一堆极不像话的借口,什么洗衣服包饺子,我懒得跟她费口舌,只说随便她。
她不想说实话我便不问。
去年和齐涓然的小聚让我深刻明白,不管我们长到多少岁,都仍会在最狼狈的时候格外要面子。这种欲盖弥彰其实很可笑,当事时的我们自己却总以为掩饰的很好。
当时她恋情刚展开,男友比她大九岁,有一个前妻和一个前妻抚养的七八岁大的儿子,那位前妻威胁说她敢和他在一起就泼她硫酸毁她容,加上工作太操劳又没有怀孕经验,她的头一胎就后知后觉的流产了。
我看着她形销骨瘦却仍翘着下巴,在讨论到一些她认为自己很有发言权的话题时说:“你不用跟我争辩,事实就摆在那里balabala……”
那副表情真的让人很不爽,很想驳斥她,我却本能的抗拒着自己做出这种反应,低头沉默,一言不发。
后来我发现真相远比本能更让人绝望:我那时是在很惯性的心疼着她。
今年她和男友开了公司,做中间商,专门在厂家和经销商之间倒差价,工作辛苦的她引以为傲的葱管似的手指都结了薄薄的一层硬茧,但她觉得很值得,很扬眉吐气,尤其是在我面前。
她从没提起过,但我想她大概一直记着的,高中时因为我姐姐做化妆品行业,别的学生都还在用超市几块钱的洁面乳时候,我就在使用安利雅姿,玫琳凯,如新之类的护肤品和彩妆了。
高三毕业后假期很长,我们在县城找了家美容院想学两个月美容知识,但要交五百块押金,我们在美容院的门口打电话,她都哭了,但她母亲到底也没有拿钱给她。
最终我一个人在那个美容院里也没有呆满两个月。
其实那些年我家也很穷,农村还没有开始医改,我爸没编制。教师工资也还没有涨,我妈几十年老教师每个月两千都不到。
前几天我妈还说,你别觉得你上学花那钱都是小数目,可那钱正是值钱的时候!
可那个时候她却总对我说,艺多不压身。
我高一暑假学计算机,高二暑假报班学美术,高三暑假学美容,大学有一年暑假还学了3Dmax建模,Photoshop画贴图,做动漫设计……我学什么她都让我学,她希望我的人生可以有很多种选择的可能,到底我却还是一事无成。
陪齐涓然买臭豆腐时候我嬉皮笑脸说真是不容易,上学那会儿总是我带她捯饬着吃喝玩乐,这会儿轮到她带我潇洒了。
她说:“你有福气啊小公举,大家都不赚钱的时候你有钱大家花,现在大家都累死累活赚血汗钱的时候你就有人疼了。这叫种善因得善果!”
我看着她,竟无言以对,心说不愧是能做中间商的,这些年她真是混出来了,巧舌如簧啊!
去年给我打电话吹牛逼时候就说开公司之前请先生看风水,看完付款让人家写收据,一张收据她夸成书法,给那风水先生喜的脸都笑成花。
端着臭豆腐去美食城吃擀面皮,我把一盒枣片放在桌上自己抽了一片来吃,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说给个枣片嚼嚼呗,你真是的,人家不开口你就不会问一声。
我赶紧递过去说我哪晓得你现在还知道生分你的我的了,我本来就是带给你的,你坐了一天一夜的车,给你恢复元气。
她笑嘻嘻的说谢谢,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忽略,我也没有说出来,最关键这枣片的盒上写着很醒目的三个字:好想你。
我好想你啊,齐涓然。
从玻璃窗上看她的脸,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距离,承载着我整个青春摇摇欲坠的爱恨和荒唐。
我能怨怪她什么?她至今都仍不知情。
那年我到底没能阻止她,她去了广东差不多一个月,我在武汉等的脱了形,一米六七的身高只剩下八十多斤,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满脑袋两寸长的碎发染成浅黄色,稻草鸡窝一样。
夏哥说她星期三回来,我星期二回了家,看到我的样子举家震惊,我跟我妈说我病了,得治。
我妈吓的痛哭不止,无数坏的预感冒出来,臆测我是不是在外面学坏了,或被什么人陷害了,嗑药,传销,她甚至做好了我得了艾滋的心理准备,我看着她哭的那么绝望还安慰我说孩子,没事了,回家了就没事儿了,都会好起来的。我就也跟着哭的天昏地暗。
她带我去医院体检,除了营养不良没别的毛病,查血样时候机器出了意外,为了准确性抽一次血在两台机器上同时测验,结果一台显示有问题,一台显示没问题。
调试后又抽了一次血测验没有问题,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医生建议再测验一次,我被扎的头晕眼花,但结果正常,我妈彻底放下心来,抱着我又是一阵痛哭,然后才问我到底是什么病。
我说我厌世,想不开,没有活下去的动力。
我妈问我为什么,我死不开口。再问我就满口浑说,考试挂科,男朋友劈腿,2012人类末日,你愿意相信哪个就是哪个!
她知道我的狗脾气,默默的哭了一会儿,她说:“举若啊,就当是为了我,你愿意活下去不?”
我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苦,我也知道她心律不齐,我更知道自己是何等没出息和不是东西,我全都知道。
我也知道这种混账话不该说:“不是还有我姐我弟吗,你照样有儿有女,多我不多,少我不少。”
可这就是那时的我了,一个誓死矫情的作逼,能伤害的只有爱着我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