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皎皎白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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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极度骄傲的人，尤其对于爱情。
半月前，他忽然从外面带回一匹漂亮的白马，他说，它叫踏雪，是伴了他六年的朋友。
可我讨厌那匹漂亮的白马，因为，它带走了公主心爱的王子。
他牵着踏雪，都不曾回过头地看过我，就那样消失在十里坡那条延绵进油菜花海的小路里。
古道西风瘦马
断肠人在天涯
他的背影萧索，是我见过最唯美也是最轻易让我落泪的背影。
我颓然瘫坐在山坡上，望着漫山依旧灿烂的黄色花朵，只觉得，这全世界的花，都凋谢了···
“姐姐···”
小伍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只是握着我的手，茫然无措。
“丫头···那孩子定也是个苦命的人”
杨婶站在我身后，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眼里一定也是像妈妈那样满含着疼惜。
“丫头···那孩子···一定是有苦衷”我不言不语，心里空空的。
“哎···”
“你这丫头的性子真像我年轻的时候”杨婶自言自语着。
“婶子觉得···那孩子心里也是有你的”
我转过头，脸颊上都是泪水，杨婶用洗的泛白的帕子为我拭去泪水。
“若是心中不舍，大可自己随他而去”杨婶慈爱地微笑。
她抚着我的发，道：
他不喜任何女人对他的触碰，却宠溺地任我拉着他的手，抱着他的胳膊；他不喜欢出门被村姑围观，嘴上说不愿，可每次我缠着他出去散心他总是经不住我的磨；他腿伤初期明明不宜多在外面走动，却总是拄着拐杖倚靠在院门旁，望着我一边哼着歌一边拿着棒槌张牙舞爪洗衣服的样子；他明明说过，大丈夫远庖厨，却总是在我做饭的时候装作不经意找各种借口路过厨房，却只为看一眼我为了他的胃口而绞尽脑汁的样子。
她是过来人，云澈一定是喜欢我的。
喜欢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想起了李逸风，那是我曾经信誓旦旦说要爱着的人，也许结局可以很美好，只是奈何我的情深，我们的缘浅。我本以为自己清楚的记着他，一桩桩一件件，唯独，他的模样却愈渐模糊。
想来我之谓情深亦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那少年都这般决绝了，为何我却又不想就这样放手呢。
五十一天，也许我只是有一点点喜欢而已，可这足以让我乐此不疲。
我这辈子都没想过我会做对人死缠烂打的事情，可是能怎么办呢？
我和小伍挥泪拜别了杨婶，我携着小伍给杨婶磕了个头。
我说：杨婶，你很像我娘亲。
小伍没有随我一起跪下，只是跑过去用力地抱着杨婶：小伍会想婶婶的。
我就这样带着一个小孩子加一条大黄狗踏上了追云之路。
我们的盘缠很够，云澈临走前给了我和杨婶很多银票，杨婶没有要，她说云澈治好了她多年的骨病便是最好的报答了。
我看着他放在桌子上的银票，当时心中郁结，难道，他便是用这样的方式来侮辱我对他的情谊吗？
这让我想起了李逸风，心下恼怒，一口气把银票揽进了怀中，我以为我对他可以像对李逸风那样决绝。
却在那一瞬间后悔了，我应该把银票撕的漫天飞舞，当着纷飞的雪片在我们之间，我指着他的鼻子对他大吼：你这个混蛋！
还好，当时没有那么做，要不现在我和小伍就是张了八条腿也会因为没钱先在路上饿死了。
我们只是远远地跟着，小伍嘴巴撅得高高的，大黄屁颠屁颠地围着我转。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分明已经找到他了却不敢向前相认，只是一直拖着默默跟在他身后。
遇见他后，我发现了自己前世的那些所谓坚强，是多么的虚伪。
云澈不像一个仗剑走天涯的游侠，倒像是个赴京赶考的读书人，一路上，我看见了以前我未见过他的很多面。
我看到了他温文有礼向人问路的样子，我看到了他温柔地抚摸踏雪鬃毛的样子，我看到了他盘腿坐在桂花树下闭眼静思，几片白色的花瓣飘落在他肩上乌发的样子···
我想我真的是个傻了的，居然作出这种死缠烂打的蠢事来，一次他骑马跑的非常快，我那时几乎要放弃去追他了，我看着小伍气喘吁吁的通红的小脸，和大黄四爪趴地舌头还懒懒地歪在嘴边的样子时，傻笑着叹口气，这是何苦来哉呢？
可是在下个路口，我笑了，他矗立在马旁喝水，斯斯文文，那足以让我又犯傻来。
是谁说：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来的？
也不知怎么，自那以后，他几乎是弃马了，只是让他那匹漂亮的白马驮着行李，我有时会傻傻地想，他是不是在等我呢？
哦，我大概是真的是被柳媚娘打坏了脑袋。
我们跟着云澈进了一个繁华的城镇。
城门口那高高悬挂的牌匾上面的字长得实在奇葩，我站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口像杨婶家的小黄鸭一样伸着脖子瞅，把脖子都仰酸了还没搞明白叫啥。
小伍的声音响起：“那叫做‘芝州城’”
。
“芝山城？”繁体字的芝山城至于长成这样吗？
“不对啊，怎么和书上的字不太一样啊”云澈的书我多少瞄过几眼的。
“姐姐···？”小伍挑眉，奇怪地看着我，清秀的眉毛皱在一起着实可爱。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皇···先帝也就是孝昭皇帝文才武略，生平素爱文学，自己发明了一种文字叫做英体”鹰体？那字张牙舞爪的，确实形象。
“哦，所以他就让各种城市的名字都用他的‘鹰体’啊？”这孝昭皇帝，魔法书上好像记载了他那么个事儿。
“嗯，还有客栈，商铺，大户人家的府邸名什么的”小伍说起这个摇头晃脑的，颇像个小大人。
“你很崇拜那个什么孝昭皇帝？”
“嗯，可惜皇···早早去世了”他神情有些哀戚。
古人怎么都是这样，连小孩子也给荼毒啦，对待天家大事整的跟自家里事儿似的。
我们阔步走在大街上，不时地有人盯着我们看，我觉得很不自在。
还好我不是男子，像云澈，他那样的长相气质走在哪里都是招人瞩目，这里有个习俗：美男子走在大街会受到单身女子赠花，据说，那表示爱慕之情。
云澈在十里坡偶尔出门时就总会收到村里姑娘的花，每次我都会以他腿脚不便替他拦下了。
这一路上，他招来不少桃花，后来干脆就买了个白纱斗笠把自己罩了起来。
人家都是买纱遮丑，他到好，买纱遮俊。不过，我喜欢。
我们见他进了一家客栈，他让小厮把踏雪拉去喂草，自己在前台跟老板说了什么就随小二上楼去了，我让小伍老师和大黄在门外呆着，自己去上前打听。
“老板老板，刚才那公子跟您说了什么”
这客栈老板慵懒地坐在柜台上，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看起来也像是个老实人。
“姑娘···那公子···”他刚要说些什么，耳朵就被人忽然高高揪起。
“赵午生，怎么告诉你的？你都忘了吗？说，是不是看人家小姑娘有点姿色···”看样子揪他耳朵的人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娘了。这女子不过二八年纪，长了一双桃花美目，柳叶弯眉，身段也挺好的，怎么行为举止像个市井泼妇。
我实在受不了这女人尖厉刻薄的动静：“这位姐姐，我只是和老板打听个事儿而已”
“打听事儿？”她柳眉一挑‘噢’了一声，上下打量着我。
我给她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我就是想问一下···”
“想问方才那公子住哪间房，留宿几日对不对，小妹妹？”她果然早知道我要干嘛。
“哎呀，实在对不起啊，这我们作店家的，总不好随便泄露···”她手拿着绣的很花花的手帕握着嘴，眼神颇有深意。
“姐姐说得是”我从袖口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不就要个开口费吗？拐那么多弯子，你不累，我都累。
“呦呦，那好说好说”她听了立马笑逐颜开的，那条花手帕在我面前一甩，哎呦喂，姐姐，你不怕熏死人啊，这是掺了多少香料。
前一秒还颐指气使的，后一秒见了银子就变成狗腿的讨好模样。实在懒得跟她多啰嗦。
云澈还要住个半月的，索性我们就离开去找找附近的客栈。
没了怕跟丢人的恐惧，逛街的心情也欢畅起来。
我今天穿了一件水红色的杉子，这是先前杨婶在集市上为我置办的，不是什么上好的料子，但是样式很美，我最喜欢那两层的百褶下裙摆。姐姐我那么美，难怪那老板娘嫉妒呢，哈哈。
我和小伍对什么都很好奇，一路瞧瞧看看的，像从乡下来的土老六。
我给小伍和自己买了两根糖葫芦，虽不比前世那蘸了糖的冰糖葫芦，不过味道还不错。我问小伍：“怎么样？好吃吗？”
“唔，小伍···从来都没吃过呢”他嘴里嚼着一边口齿不清的对我说。
小伍你真是比我还没见过世面，我看着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行人来来往往很是繁荣，倒觉得奇怪来了。
“不是说，斩衰三年吗，这街上怎么那么热闹？不都该给先帝披麻戴孝吗？”和那本书里有出入啊。
“姐姐···”
“唔，咋啦”
“这里民间，不同于宫里的，父···皇帝都要服丧的，不过···日里要处理政事”
小伍说话结结巴巴的，我很是奇怪。
“哦。也是”
不能再问下去了，要不这小子该把我当外星人了。
这芝州城在明曌远近闻名，其盛产玉石，不过最有名的当属这里的芝子花了，每逢仲夏花期，全国各地的文人骚客们都来这里集聚一堂，采采风作作诗什么的，是有名的旅游胜地。难怪云澈要待那么久了。
大黄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在大街上乱跑，我和小伍急忙去追。追来追去居然拐到了一个阴暗的胡同里。
我们走到了巷子的深处，一边喊着大黄一边寻着它的影子，却没想到，招来了一场灾祸···
“你们是什么人？”我紧张地瞪着面前的两个乞丐，这二人衣衫褴褛赤着脚，浑身散发着酸臭，长得更是獐头鼠目蓬头垢面的，这偏僻的巷子里也看不到其他人，我不由护着小伍急急向后退。
“嘿嘿嘿~小姑娘，你应该问我们想干什么才对”乞丐甲的那种意味很明显的笑声听得我胆寒不已。
“四儿，说好了，小姑娘留给你，那后面水灵灵的男娃子可是我的”乞丐乙的老鼠眼色眯眯第扫着我身边的小伍，那*秽的表情不言而喻。
“你们要干什么？出了什么事，我可是会报官的”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这破封建社会报官有毛用！
“报官？咱们这烂命一条，白送人也不要”乞丐甲嘲笑着我的异想天开。
“就算是死啦，咱爷们也是爽死的，哈哈哈”乞丐乙说着不堪入耳的话符合乞丐甲。
“我呸，你们这帮恶心的东西，快给我滚开，我可要喊人了！”
我快速观察四周，老天，我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的吗？这破巷子那么偏！
“哟~还知道喊人哩，你倒是喊啊，越大声爷我越高兴”乞丐甲桀桀地笑着。
“*……**啊，跟你们拼了”我来了句国粹，感觉好久没有爆粗口了，抄起一根倚在墙根上的竹竿就挥向他们，顺手把小伍向后推得远远的。
“快跑！”我回头对着小伍大喊。
“呦，想跑？没门！”乞丐乙慌张道。
“这娘们儿真他娘的烈性啊，爷们儿稀罕！”那乞丐甲啐了一口，便向我扑来。
“奶奶的，小娃子别他娘的跑了”乞丐乙流着哈喇子想要绕过我去抓小伍。
我把竹竿一横便奋力地丢了过去，紧接着把那一排的竹竿接连推倒阻挡那两个瘪三，却脚下一踉跄撞上了墙，头上一阵火辣辣的也没工夫管，回头便看见小伍在不远处含着泪光傻傻地站着。
“你怎么还傻愣着，快走！”我拉着小伍便一路狂奔，臭乞丐在后面呼哧带喘的谩骂声一阵阵传来。
没跑多远，他们就把我们逼进了死胡同，我下意识将小伍护在身后，可冒了一身冷汗，有温热的液体似乎从额头上流下来，脑子一片空白。
“小娘们儿，看你们还跑到那里去”那*秽下*流的桀桀声近在眼前。
我不该如此任性的，我被怎么样都是我活该，可是，可是小伍，我连累了你啊。
我怒瞪着眼，用力摇了摇头，视野开始出现模糊重影，那肮脏的嘴脸似乎越来越近···
那两个臭乞丐好像，好像在解裤带！我又用力摇头，掐了自己一把。
我**的不怕你们！
一双微凉却白皙的手掩上了我的眼，身体一阵旋转便听到两声扑通的闷声。
云澈？
呵，公主的白马王子总是从天而降。
“傻丫头，这种时候女子至少也该闭上眼睛才是啊”那是我熟悉的音色，从前总是很温柔很温柔，而此时却带着些责备。
“小鸢？”
“小鸢？”
“小鸢？”
“呵，是阿澈啊···”只听他一遍遍焦急地唤我，我很想兴奋地应他，只是眼前的黑暗挡也挡不住。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皎皎白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