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烟云之霸王不别姬》失之桑榆

2、第 二 回

　　话说成连喜进驻广和楼开唱，头一场李长茂狠砸了不少银子进去，还把曾经的同僚叫来不少，助阵添光门面，从瓜果点心到酒水茶叶，一律都用上等货色。炮仗从巷头放到巷尾，噼里啪啦，浓烟迷漫，经久不绝，引得十里八乡的市民都跑来凑热闹。头号打得很响，排场也大，确实引了不少人。李长茂咧着嘴笑得都闭不拢，心里的算盘早就高高打起，仿佛那白花花的银子像大胖小子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往他腰带里跳。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正当他们开窗售票时，隔巷的沁雪园突然敲锣打鼓地吆喝起来。

　　“兄台，沁雪园这般热闹是做甚？”排队买票的人拦住行色匆匆的路人。

　　“嘿，沁雪园今晚加场啦，唱大轴的是柳老板呐！”被拦下来的那人答道。

　　“咦，三大戏班今晚不都进宣靖侯爷府比赛去了么？沁雪园、大世界和红阁都停演一晚……”有人问。

　　“那谁晓得，反正三庆班的柳老板和十欢班的凌老板都回来喽。”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人群开始骚动，有的要赶去沁雪园买票，有的要去大世界排队，有的要去红阁探听消息，不一会儿就做了鸟兽散。刚才还门庭若市的广和楼，现在剩了满地瓜子壳儿，冷落得不得了。

　　流出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李长茂那个肉疼啊，却无可奈何。沁雪园背后的主人是握实权的恭亲王，有三庆班坐镇，又有最红的柳半叶加盟，稳当当的天下第一大园。大世界的老板是西洋人，旗下有凌华为首的十欢班，朝廷政府都管束不住，更莫说李长茂了。红阁是独立戏班，就叫红阁，班主是与柳凌并称的张清歌，只不过红阁的表演以露骨香艳著称，虽为正派人士所不齿，喜爱者也颇多。近年来，也有许多达官贵人混迹红阁，表演越来越不堪入目，声势却越来越大，已经成为四九城里人人心照不宣的淫/窟欲都。

　　广和楼开张不顺，接下来几日都生意惨淡，眼看着要赔的血本无归，李长茂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干着急。而成连喜这边十几张口等着吃饭，先前存得钱都花的差不多了，那边没有入账，这边一直花销，不出两日他们准得揭不开锅。

　　“老二，咱们还剩多少钱？”傅成叼着他的老烟杆，眉头紧皱。

　　傅连啪啪啪地把算盘打得震天响，末了摇了摇头道：“缩衣节食也过不了十天。”

　　“唉，这可如何是好。”

　　“大哥，要不咱先找李大人借点儿？等手头宽裕了再还？”

　　“不行啊，广和楼生意不景气，李兄他手头也紧啊。”

　　“有什么不行的。”傅喜抱着一架古琴进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他那些钱不也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老三！和你说了多少次祸从口出，怎么总是不听？定要等被教训了才甘愿么？”傅成板着脸，他对这个性格乖张的弟弟也是没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老三你该忍着点，大哥也是为你好，是不？”傅连怕他俩吵起来，赶紧来和稀泥，“咦，老三今儿个怎么把琴搬出来了？”

　　傅喜将这把整块紫檀木做的古筝轻轻放在桌上，温柔地拂去厚厚的积灰，眼神柔和而不舍，“这把琴闲置了十几年，反正都是累赘，不如当了换几个钱使。”

　　“老三！这把琴可是……”

　　傅喜冷笑一声，“人都不在了，还要这把劳什子做什么？”

　　“好了！钱的事我自有办法，你们别管。”傅成背着手，“这琴你哪里背来就放哪里去，别胡闹。”

　　三个人正争执不下的时候，李家小厮跑过来道：“三位老爷，我们家老爷请您们移步大厅议事。”

　　傅成的心悬了起来，面上还算镇定，“哦，我们马上就过去。”

　　“老爷还说了，请秦老板也一并去。”

　　三兄弟互相递了个眼色，就把在别间休息的秦忌也叫来。四个人跟着小厮来到大厅，李长茂早备好了茶点，桌上还坐着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男子。

　　不等他们开口，李长茂便介绍道：“这位是犬子继盛。还不快给三位叔叔问好！”

　　李继盛端起茶碗恭恭敬敬地鞠躬道：“三位叔叔好，继盛给您们请安了。”

　　傅成连忙虚扶一把，相劝入座。这个李继盛是李长茂独子，生来就是富贵命。公子哥儿的那些糟七糟八的东西他也懂不少，好在有个顶会经商的头脑，李家几个笔墨铺都是他在操持。这几日去乡下收租，由于广和楼的事，被李长茂紧急召回。

　　“继盛，广和楼的生意，你有什么办法没有？”李长茂问。

　　“这个……”李继盛的目光从未离开过秦忌，那等轻浮猥琐，饶是秦忌涵养再好也有些恼。

　　傅喜是风月场里滚出来的人，一眼就看穿了李继盛那门龌蹉心思。见他身材干瘦，脸色白中带黄，眼圈微微透青，就知道是酒色过度，断定他迟早要死在温柔乡里。

　　“听说秋琴老板隐于你们成连喜，如果秋老板愿意再出山，那可就好办啦。”李继盛觉得那个秦忌真是绝色，挠的他火烧火燎的。

　　傅成面露难色，“秋琴已经十几年没登台了，谁还记得他？”

　　“此言差矣。想当初秋琴碧蘅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惜，一个突然隐退，一个盛年早亡，无不让人扼腕。时至今日怀念他们的戏迷海着去了，碧蘅自是没有指望了，但若能打出秋琴老板的名号，还愁没有客人？那什么柳半叶凌华张清歌能同文武双通的秋琴老板比？”

　　李继盛的话很有道理，秋琴碧蘅的成功至今未被后人超越。在两人中间，秋琴文武双通，既能唱旦又能耍武，一手古筝弹得出神入化，比起碧蘅是要更胜一筹。

　　傅成傅连都悄悄看了傅喜一眼。傅喜明白他们的意思，但还是回绝道：“我十几年前发过誓，此生不再登台唱戏，不再抚琴弹曲，若有违誓言，必遭天诛地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秦忌听了半天才恍然，原来这个一直悉心教导自己学戏的人，就是当年的戏王秋琴。一方面心里非常感动骄傲，另一方面觉得十分惋惜。

　　李继盛其实料到要请秋琴出山不容易，所以他心中另有一套方案，“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强人所难。小侄这里还有一条道儿，不过是招险棋，我也没多大把握。”

　　“但说无妨。”傅成道。

　　“想必大家都知道今年太后老佛爷要过七十整寿吧。太后老佛爷五十寿遇上先帝驾崩，没过成；六十寿碰上与日本人海战，败得一塌糊涂，寿宴黯然失色。今年七十大寿，太后老佛爷是势在必行，早早就教人准备起来了。”李继盛压低声音，“毕竟，老佛爷还能有几个十年？所以呢，只要你们成连喜能在太后老佛爷寿宴上唱一曲儿，得个恩赏，就像柳半叶一样，还会没人来么？”

　　“可是老佛爷过寿通常是请沁雪园去唱的。”李长茂觉得希望渺茫，他们拿什么去和其他三家争。

　　“爹，这不是七十整寿么？要万中挑一的。”

　　“你有什么计策？”李长茂眼睛都亮了。

　　“哼哼，明天带你们去见一个人。”李继盛倒是卖起关子来，“就是不知叔叔这边的曲目能否准备妥当。”

　　“这有何难！”傅喜虽不唱了，但他这十几年都在教，秦忌是他最得意最看好的弟子，也是最有可能超越他的人。秋琴的才华自信，傅喜的风度傲气，他全都倾注给了秦忌。